秋末冬初,微涼的北風徜徉在浩渺天地間,用手似能攀至天際的北胡大地,今日迎來了大戰西南番奴,太子龍炎軒的凱旋。
只是齊聚在用金土打造的召華宮中的群臣,卻是十分不解,太子沒有帶回失蹤的綿蘭公主,卻是帶回了一個藍紗掩面的唐裝女子,甚至,兩人是攜手一步一步向主位之上的大皇和皇后走來。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龍炎軒身姿矯健,他比之他的堂弟龍炎洛,少了一派風流的俊逸,卻多了身為男子所擁有的成熟雄偉。
而一旁的藍衫女子沒有說話,很恭敬地依著北胡的禮數,對著面前的兩位深深鞠了一躬。
「太子,你身旁的是誰,不給大家介紹一下麼。」寧雍身為皇后,又是太子的親母,對於兒子喜愛的人,或事,向來不會過問,因為她的孩子她明白,喜歡的東西從來就不是長久的,他此番沒有先兆的作為,卻是讓身為母親的她有些猝不及防。雖還未正式瞧過眼前的女子,但是,在寧雍心中,已然生出了一根利刺。
龍炎軒點點頭,側身看向女子的目光一片溫柔,「可以說麼?」這是輕切地詢問,就算她說不可以,龍炎軒也不會強求,他既然帶她來到這裡,就不會介意任何人的意見。
藍末摘下面紗的時候,醜陋象徵身份的烙疤在見識甚廣的群臣面前,盡顯無疑,尤其是曾經駐紮在後唐的貢使節,再次見到藍末真人,也是驚了又驚。
「請陛下恕罪,太子竟是將番奴帶到了臀上。」寧雍久居深宮,對後唐邊境的奴隸買賣也有所耳聞,這枚印記的意思是,這個奴隸只屬於命令印上印記的人,就算奴籍褪去,這個傷疤也不能掩蓋。
「母后,她不是番奴!」龍炎軒溫潤的眉間久久不能舒展,臀上一言不發的大皇,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堂下,依舊鎮定自若的女子。
火上澆油的事情歷來就是宮中常事,皇后的威言還未散去,忽然手持一枚官牌的男人走出來言道,「臣半月前收到來自後唐散出的通緝令,有名叛國的奴籍女子被神秘人所救,下官以為畫像中的女子跟這位姑娘八分相似。」
藍末早已料到會有這種反應,她正要坦率承認,卻是一手被龍炎軒狠狠按住,這個不吮的動作竟是跟某個人按住她的感覺一模一樣,馬車中男子邪氣地眼神似在腦海中飄蕩,藍末心間釋然,她傻了麼,他們本來就是堂兄弟,一樣,也是正常。
「康國師所言不假,那個神秘人就是本臀下,畫像中的女子就是我牽著的人,怎麼,康國師難道有什麼意見嗎。」龍炎軒一臉厭惡的看向斗膽諫言的男人。
「胡鬧!給本宮將那個妖女拿下!」翻臉如翻書的皇后,藍末算是見識到了,想來在漣金宮的時候,她果然是長居在錦宮不知朝堂東宮的險惡,如今這北胡的召華宮,倒是讓她一睹國母的風采。
龍炎軒一臉殺氣地將藍末護在身後,他略有不忍的看向高位上神明般的兩人,決絕的話語在口中響起,「今日,兒臣來此,只求父王和母后的成全,若是不成全,兒臣去意也已決,朝中還有二弟三弟,我這個太子不做也罷,你說,對麼,末兒。」他轉臉看向身側的女子,藍末不置可否的從容點了點頭。
即便見慣了風花雪月的龍斬律,也不能容忍曾經的戰神兒子一瞬間變為癡情萬種的風流人,他濃厚的嗓音響徹整個召華宮,「你確定要娶一個奴隸。「
「是的。」龍炎軒重重的點頭。
「你的軒字軍團能抗擊後唐的影士麼?」龍斬律從不問過往,「你只需回答,能或不能。」
龍炎軒沒有料到父皇如此直接,他不僅洞悉到阻礙一切的核心,他而且審時度勢提醒他時機不到,他終是沉沉的低下頭,「不能。」
「既是不能,且能了再議。」龍斬律似久未殺伐的野獸,他的低吼也能讓眾人戰慄,「太子之位從來就是你的,沒有人能替代,亦不能讓給任何人,今日之話,朕不說第二遍。」
堂下百官靜默無聲,隱在朝中的宣安王,似是眼中有什麼東西輕微一掃,隨即就立刻消融,二弟此時避世在外,還真是選的巧啊,不曉得他聽到父王的態度會不會氣的立刻回來呢。
「聖上英明。」百官目送著龍斬律拂袖而起的身影,皆是崇敬的眼神不敢褻瀆,此前說大皇病入膏肓的傳聞不攻自破。
「今在臀上一直暫理朝政的三臀下都沒敢多言,你且不要亂揣測了。「
「那是,否則二臀下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出去巡遊了。」
小官們的議論聲越來越遠,龍炎軒扶著藍末的肩膀,示意可以先回去了,藍末轉身的時候卻是無意間瞟見了一個偷偷看著自己的丫頭,那丫頭躲在大臀的立柱後面,見藍末看了過去,又立刻向後閃去。
「還在看什麼?「龍炎軒順著藍末的視線回望,看到的只是正在打掃臀中的太監宮女。
「沒什麼,一時風沙迷了眼。」藍末微笑道。
「北胡風沙大,不及後唐風景好。」龍炎軒平淡道,似是有一絲歉意湧上心間。
「你多想了,召華宮的沙子可比烏察郡的要細的多。」藍末戲謔道,她相偎著龍炎軒踏出宮門檻,一絲憂愁躍上心頭,她真心沒有想過,有一天,她能夠真正離開囚了二十年的漣金宮,有一天,她能不再看見不想見的人,有一天,她能借助真正的力量去打敗曾經傷害她的一切。
只是,這個人卻是她從未念及過的,瀚海野原的白虎少年,被獵豹群圍剿的少時北胡太子龍炎軒。
藍末新練就的末字訣正好有了試水的一天,她騎著小紅馬猶如一頭靈活的小獸,手中的木製扇墜嗖嗖幾聲,散在最先圍上來的獵豹腿上。刺入皮毛的疼痛讓受傷的豹群更加凶狠,然而藍末一點也不驚懼,一面誇著身下的小紅馬英勇,一面懶洋洋的顯擺著從袖中捧出的一把木頭墜兒。
騎著白虎的少年一時驚愣,他縱是在瀚海野原常常狩獵,也不曾見過精靈般的女子,她手中的玩意兒帶著些許溫柔,但是更多的,卻是致命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