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末不想轉身,她能夠測算出門距自己僅僅十步,她身側的洛疆距離自己僅僅七步,然而東方譽,若論步法,再多步也是徒勞,這個隱匿的皇帝,他的功夫,就連藍末都不知深淺,她只是知道,每一次勝利歸來,他都會比往日更強大,藍末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來超過他。
當然,藍末超過他的時候,也就到了東方譽給她制定的死期。
「咳咳,口渴。」這短短的片刻,沒有人注意到如此多的內心變化,只是床榻上宇文翩蝶的一聲細語,也終是讓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裘汝霖。
「你怎麼還愣在這裡,趕快去拿乾淨的棉紗來!」裘汝霖方才謙恭的模樣一下散去,藍末如臨大赦,她忙不迭地衝出門外,東方譽眉頭一皺,有些惱怒地看向裘太醫。
「一個小宮婢不足掛齒,皇上不是對她有意思吧。」洛疆心知肚明,他輕言道,「陛下不說,那臣這就去捉了她來。」
「不必了。」東方譽揉揉眼睛,他也希望看錯了,轉念一想,她若是能有如此大的膽量,想必自己早已成為她扇墜上的穗子了。
藍末出門就將托盤就近交給了一個小丫頭,「換一盤乾淨的棉紗端進去。」說完趁著午夜的陰沉月光,沿著牆壁一躍而出,再沒有回望一下,既是看到長樂平安,她此刻的心思就不用放在這裡了,那個害她的人,想必今夜也不能難眠,東方譽可不是一個好惹的對象。
小宮婢端著新燙好的棉紗走進來的時候,東方譽這才仔細看了看正面,卻真個不是他擔心的人,那百張皮相可沒有如此一張,東方譽的眼神慢慢黯淡,他略微失神的動作,洛疆全部看在眼裡,皇上莫不是把這宮婢當成姑娘了,唉。
「翩蝶參—參見皇上—」宇文翩蝶臉色逐漸恢復了紅潤色澤,她受寵若驚地看向端坐在房中間的皇帝,一臉震驚卻是無以表達。
「不必多禮,如今你受了重傷,理應好好休息,這些日子在宮中的禮數就免了吧。」東方譽道,「怎麼進來羽蝶間,也沒有一個隨侍的丫頭陪著。方嬤嬤辦事竟然如此不牢靠。」
「請陛下責罰,今日翩蝶出宮去挑衣裳,特意換了一個乖順的家奴,然而家奴的作為竟是有些唐突,又被翩蝶給退了回去,這會子是沒有的,不干方嬤嬤的事情。」宇文翩蝶解釋道,滿身是傷的身子給了她最好的掩飾。
東方譽不再言語,這些後宮的瑣事他沒意願再探究,「你怎麼中的蛇毒。」
「回陛下,翩蝶方才準備睡下,剛蓋上被面,就被一個滑膩的傢伙咬了一口,我當時喊了一聲,幸好門口有宮婢,翩蝶才沒有事。」翩蝶思量了一下,才全盤托出。
東方譽默立著,他道,「白南之地向來蛇蟲鼠蟻氾濫,就是漣金宮也不例外,不小心就難免多生事端。此番你幸好無事,因此你該謝的人是裘太醫。」他看著眼前面容姣好,心性溫順的女子,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好感來,他接觸的女人屈指可數,倒不是他不會欣賞佳人才女,只是,他的心中還沒有給其他的人空出位置,他也不知,後唐最有勢力的宇文家族,偏生的一個乖巧懂事的閨女,他想到此,眉頭又擰成一個川字,他收回停留在文弱瀟然的女子身上的目光。「讓娉婷丫頭來照顧你吧。」
「謝陛下。」翩蝶知禮數,微微應了一聲,卻也不失秀氣。
東方譽丟下一句話,就再沒有顧慮地走出羽蝶間外。洛疆聽聞此話,面色先是一僵,可是轉瞬似是看懂了什麼,也不言聲,連忙探身跟了上去。
宇文翩蝶見皇上已經走遠,這才將臉轉向面前的裘汝霖,方才沒來及說的話連聲道,「多謝太醫大人,以後有什麼用的著翩蝶的地方,大人可不要計較。」
「宇文姑娘有禮,救死扶傷本就是我的職責,況且,我生性喜愛毒物,你中的五步蛇,實在太過簡易了些。」裘汝霖客氣地說道,只是他忽而端詳起面前女子的手來,」論說,宇文姑娘是相府的千金,這手上的繭子又是從何而來呢。「
榻上將將驚魂未定的女子聽聞此話,忽而一個激靈,迅速抽回自己的雙手,將手藏在背後死死的,不肯拿出來。「父親向來嚴苛,翩蝶並不如外界傳聞那般榮耀。」若說,此刻長樂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了,藍末的話語猶在耳邊迴響,她心中也是萬般思量,是有抵達權力的中心,她才能夠保她要保的人,護她要護的人。現在一口咬死不鬆口,面前的人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她的臉是不會騙人的。
「那想來是汝霖的見識淺陋了,我還以為相府的後院有上十個關押奴隸的籠子,據說,都是給小姐您來玩樂的,這麼說來,那些不堪的傳聞都是假的了。」裘汝霖說到此,面上一冷,他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人寒心,「好好的活著,不管你是誰,你要記住,你不能求死。若是讓我發現,我一定會將你從鬼門關救回,讓你生不如死。」
裘汝霖信步邁出大門之時,他也能猜到此刻包裹著薄薄的被面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的女子,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走到外面候的嚴嚴實實的宮婢之中,順手拾了塊帕子,用力擦拭掉手中的血跡,隨後,丟掉。
天空微露魚肚白,漣金宮中的人們,各懷鬼胎。這一夜,注定是不平靜的。
守城門向來體魄健壯,驍勇善戰的魯揚侍衛,竟是在一夜之間患上了寒疾,不但高燒不退,在第二天卯時的時候,竟是暴斃在宮城守衛的練功房中,死時嘴吐血沫,耳孔流出黑黑的膿血,甚至還有蠕動的小蟲,殮房的公公來收屍的時候,也是摀住了耳鼻,不敢直視。
而已回到錦宮亭台小築,一夜未眠的東方譽,卻是得到了一個確切的消息。
「陛下,你就那麼肯定羽蝶間的宇文翩蝶是假的。」洛疆道,他從來不否認皇帝的決定,只是在這件事上,洛疆更有發言權,在跟隨東方譽之前,他是相府公子的二號將領,宇文蹁躚的右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