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北京,華燈初上,在新源裡一家頗有人氣的居酒屋的包間裡,傅華和喬玉甄在榻榻米上相對而坐,兩人點的是紅芋燒酒,桌子上中間是一盆壽喜燒。[`小說`]所謂的壽喜燒又叫鋤燒。在很久以前的日本,農民會在農忙時用鐵製農用工具當做炙子,就地烤肉,鋤燒因此得名。而在現今,壽喜燒已經演變成一種用來享受高級牛肉的美食。其實簡單說起來,也就是一個牛肉火鍋。
這家店是在鍋中以醬油和一些甜料做底湯,裡面放有白菜、茼蒿、香菇、豆腐,最上面鋪一層牛肉,在燃氣爐上加熱。日式料理對牛肉的用料是很講究的,這裡的牛肉有三種等級,喬玉甄點的是最高級牛肉,所謂的什麼神戶牛肉,傅華看過菜單上的價格,最高級的牛肉價格實在貴的令人乍舌,一般人都是有些接受不了的。不過對於喬玉甄這種人來說,這個價格卻根本就不算什麼。
這一次來吃飯是喬玉甄堅持要請的,算是那一次被巴東煌掃興的一次補請,傅華強不過她,也只好接受。本來喬玉甄還想去那些有名的酒店吃大餐的,傅華說老去那些地方都有些厭了,不如找一個清靜簡單的地方吃點好了,於是喬玉甄就把他帶到這家來了。
牛肉雖然很昂貴,但是的確不錯,粉紅的肉裡面交織著白色的大理石紋。先等下面的蔬菜煮軟,上面的牛肉就接觸到沸騰的底湯,待其變色便能吃了。湯中的甜料為牛肉增添了討巧的甜,而醬油又萃出牛肉的鮮。
喬玉甄笑笑說,傅華,一看就知道你沒來過這裡,你再把牛肉蘸著那小碗裡的蛋液試試。
傅華眉頭皺了一下,說,小喬,這蛋液可是生的啊,雖然這是在日本料理店,講究生鮮,但是我還是不太習慣這個的。
喬玉甄笑笑說,你別土鱉了,你就試試怕什麼,我又不會害你。大不了試了不喜歡,你再不沾蛋液不就行了嘛。
傅華就笑著夾了塊牛肉去那一小碗蛋液之中蘸了一下,然後送進嘴裡慢慢咀嚼起來。這一吃果然就不一樣了。蛋液真是點睛之筆,讓牛肉的口感變得更加順滑,好像還帶出些許煙熏的味道。
傅華衝著喬玉甄點了點頭,笑笑說,還真是不錯。想不到這蛋液居然對牛肉有這麼大的加分。
喬玉甄笑笑說,那是當然了,對於食物搭配的研究,日本人是一絕,他們是很懂得什麼食物跟什麼食物搭配的。誒傅華,你沒發覺兩個人來這裡吃吃飯感覺還真是不錯,平靜而溫馨,讓人感到很放鬆。我出來跟人吃飯很少有這種感覺的,每次桌上的人都是勾心鬥角的,就算是吃的食物再好,卻也吃不出來什麼好來。
傅華笑了起來,說,你也別怪別人了,恐怕首先是你跟人家勾心鬥角吧,如果你能放鬆一點,估計這生活對你會更美好的。其實何必呢,我看你賺的錢已經夠多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何必這麼辛苦自己呢?
喬玉甄笑了起來,說,這你不懂的,傅華。我哪敢停啊?這你問問你的那個通彙集團董事長的前岳父就知道了。通彙集團這些年賺的也算是不錯的,你問問他,他敢停下來嗎?他肯定告訴你他不敢的。這企業就是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一直運轉下去,什麼問題都不會有。但是一旦停下來,這樣那樣的問題就會都出現了的。
傅華笑了笑說,原來是這樣子的啊。
傅華知道喬玉甄不敢停下來的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她的公司其實很大程度是依靠關係在運作,並沒有趙凱的通彙集團那麼優質,停下來出的麻煩恐怕會很嚴重的,說不定會嚴重到喬玉甄無法承受的地步。
喬玉甄笑笑說,所以啊,有些時候雖然很累,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堅持下去的。誒,不說我了,你知道嗎,巴東煌被公佈出任最高院的副院長了。巴東煌現在是法院系統的新貴,這個勢頭估計東海省高院也不得不給他幾分面子,估計你師兄和他朋友的事情這一次應該有機會能得到解決了。
傅華倒是沒看到相關的任命公告,但是喬玉甄既然這麼說了,假的可能性基本是沒有的。他笑笑說,我師兄和他朋友的事情,我這段時間也沒再過問,那個巴東煌太沒底線了,我實在不願意參與他們的事情。想不到巴東煌還真的上了一個台階了,這有點讓我接受不了了。這個社會啊,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喬玉甄笑了起來,說,行了,傅華,你別這樣子假正經了好不好?其實你和我要感謝這個社會風氣才對啊,你和我現在所做的事情,如果沒有現在這個社會風氣,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你靠這個謀生,卻又來埋怨,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我看你現在就是這個樣子的。
傅華笑了,說,這倒也是啊,我們都是在靠這個體制吃飯的,真是不應該有什麼牢騷才對的。
喬玉甄拿起了酒杯對傅華說,來,喝酒,這紅芋燒酒喝起來又香又濃,還真是不錯。
兩人碰了一下杯,然後各自喝了口酒。放下酒杯之後,傅華看了看喬玉甄笑笑說,小喬啊,你知道呂先生去了我們海川市嗎?
喬玉甄笑笑說,我知道,他跟我說過,他不是在海川市有項目嗎?他說他很不滿意那裡的進度,就過去看看了,順便跟你們的孫市長接觸接觸。上一次孫市長回北京跟他見了面不是嗎?他對你們的市長印象還不錯,很想跟他交個朋友的。
交個朋友?傅華笑了起來,說,我感覺這個呂先生交朋友的路數還真是很廣啊。其中最令我意外的是他跟白建松的交往,他是做賭業的,跟白建松這個公安部的高官,不應該是有很大衝突的嗎?沒想到他們居然做起朋友來了,而且看上去關係還不淺呢。
喬玉甄笑了起來,說,你想不明白他們這個朋友是怎麼做起來的是吧?這你不懂的,其實在那天我給他接風的酒宴上的那些朋友,他跟白建松認識最早,關係也最鐵的。
傅華越發的詫異,問道,為什麼啊?我真是想不明白。
喬玉甄笑笑說,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啊?你看過香港的警匪片吧?那裡面的警察英雄是怎麼破案的啊?他們要破案是不是需要有他們的線人啊?如果你往這方面想一想,問題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傅華愣了一下,說,不會吧,你是說呂先生曾經給白建松做過線人?怎麼可能啊?
喬玉甄笑笑說,大人物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大人物的,他也是要從普通人開始一步步做起的。好了,我們喝酒,不聊這些陳年往事了。
酒桌上又上了一盤煎牛舌配梅子肉,大塊的牛舌配上酸酸的梅肉、捲著綠葉菜吃真是十分的清爽鮮香。
喬玉甄吃了一點,就放下筷子,有點慵懶的笑了笑,說,其實吧,傅華,人這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的,有風光的時候,也有低潮的時候,就像我吧,也曾做過扛著貨物爬火車的倒兒爺,那個時候在火車上吃幾塊錢的盒飯都得算計來算計去的,別說吃這麼好的牛肉了,就是豬肉那種最廉價的盒飯中也沒有幾塊的。
喬玉甄還是第一次在傅華面前說起她以前的經歷,這多少讓傅華有點意外,他沒想到現在這麼風光喬玉甄還有著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過去。
喬玉甄接著說道,那個時候可是真苦啊,有一天晚上我做夢夢到了自己又去爬火車倒貨了,扛著一個大的那種紅白相間的袋子,你應該見過那種吧?
傅華點了點頭,說,我是見過那種袋子的,就好像裝化肥的那種袋子一樣的質地。
喬玉甄笑笑說,對對,就是那種,能裝很多東西,我就扛著那種袋子在火車上,火車那剛當剛當的車輪聲在我耳邊不斷地迴響著,你不知道當時我夢到這個心裡那個害怕啊,心說我怎麼又回到了過去的歲月了,這可怎麼辦啊?我要怎麼再發達起來啊?我越想越怕,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醒來才發現自己被嚇得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傅華笑了笑說,不至於吧,小喬?我可是看過一位好像跟你有著相同經歷的也做過倒爺的富豪在福布斯上做的專訪,他好像是說雖然他現在發達了,有了億萬身家,但是回想起來,他還是覺得在火車上做倒兒爺的時候是最快樂的。
喬玉甄笑了起來,說,那是他瞎扯淡,你讓他再回去做做倒兒爺試試。這些話是不能信的,這人嘛,都是愛矯情的,發財了之後再說自己喜歡過窮日子,窮日子又是有多麼多麼的好,似乎表明他為了做事業,而不是為了錢財的。其實都是騙人的,如果他們那麼喜歡過窮日子,我怎麼沒見過一個把擁有的財富都捐獻出來,自己去真的過窮日子的啊?
傅華笑了起來,說,這倒也是。我也覺得這些人是發達了之後出來裝聖人的,又說他們是靠什麼道德啊,智慧啊才發達起來的,實質上還不知道使用了多少缺德手段才發達起來的。
喬玉甄笑了笑說,財富是有原罪的,很多人的第一桶金都不是正道上來的。
傅華就看了喬玉甄一眼,他心裡很想問一下喬玉甄的第一桶金是怎麼來的。不過最終他還是按耐下了這種強烈的好奇心,並沒有把這話問出口。他心中其實對喬玉甄這個朋友很看重的,兩人也算是很對脾氣,他並不願意拿這個問題去冒犯喬玉甄。如果喬玉甄認為可以講給他聽,自然就會講了,她不講,可能就是還有不願意為他人所知的部分。
最終直到吃完飯喬玉甄也沒講她的第一桶金是怎麼來的,傅華這個好奇心還是沒有得到滿足。吃完飯之後,喬玉甄就和傅華分了手,各自開車回家。
車還在回家的路上,傅華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是蘇南的,就接通了,笑著問道,南哥,找我有事啊?
蘇南笑了笑說,誒,你在哪裡啊,吃了飯沒有啊?
傅華笑笑說,剛吃完,正在回家的路上。
蘇南笑笑說,那先別回家了,來曉菲的四合院陪我喝茶吧。如果你需要跟小莉請假的話,我來幫你請。
傅華笑了,說,那就沒必要了,小莉那邊我打個電話回去就好了。
蘇南笑笑說,那行,那我就等你了。
傅華就打了個電話給鄭莉,說蘇南要他去喝茶,恐怕要比預定的時間晚一點才能回去。鄭莉也沒說什麼,只是說了句行啊,南哥叫你去你就去吧。
傅華就調轉車頭去了曉菲的四合院,蘇南已經等在那裡了。看上去蘇南的臉色有點陰沉,似乎有什麼心事,看到傅華來了,笑了笑,讓傅華坐下來,然後就給傅華倒上了一杯茶。
傅華喝了一口茶,蘇南看著他笑笑說,我看你並沒有喝很多酒,神情還很高興的樣子,看來晚上這頓飯吃的還不錯啊。說吧,跟那位女士一起吃的飯啊?
傅華笑了起來,說,南哥,你憑什麼就一定認為我是跟女士一起吃的飯啊?
蘇南笑了起來,說,我也是老上酒桌的人了,這麼點經驗還是有的。如果跟你喝酒的是男人,心情這麼愉快,兩人一定會多喝幾杯的,那你就不會是現在這麼副樣子了。老實說,是誰啊?
傅華笑了笑說,是喬玉甄了,我們倆就坐在一起吃了頓飯,閒聊了一番,也沒談什麼事,所以就顯得很輕鬆了。
這時曉菲走了過來,笑著說,誒,傅華,你不夠意思吧,跟玉甄吃飯也不叫上我,是不是擔心我攪了你們倆的好事啊?
傅華笑了笑說,好了曉菲,你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了,我跟小莉剛和好不久,那有膽量去玩那種遊戲啊?
曉菲笑笑說,那是不是和好時間長了,你就可以玩那種遊戲了?
傅華說,好了曉菲,別玩了好嗎?你還是問問南哥因為什麼事情這麼晚了還把我叫來喝茶的吧?
蘇南看了一下傅華,笑了笑說,你們倆拌你們倆的嘴好了,扯上我幹嘛啊?
曉菲笑笑說,不是南哥,不僅傅華看出來了,我也看出來了,你今晚好像有心事的樣子,雖然是在笑著,但是眉頭卻是皺著的。
蘇南瞅了曉菲一眼,說,你個鬼機靈,我眉頭皺著也能被你注意到。
曉菲說,你皺的那麼厲害,誰看不出來啊?
傅華看了蘇南一眼,笑了笑說,南哥,好像齊東市新機場的競標就要開始了,是不是這上面出現了什麼波折了?
蘇南搖了搖頭,說,倒是沒有波折了,只是我這一次完全都是按照正規程序去做的,到現在對一些關鍵人物的態度我都還不掌握,我心裡沒有底啊。這一次我們振東集團是很拿這件事情當回事的,如果到時候沒有中標,我跟公司上下都不好交代的。
傅華看了蘇南一眼,笑了笑說,不但對公司上下不好交代,恐怕對鄧叔也不好交代吧?
蘇南別有意味的看了傅華一眼,笑笑說,是啊,鄧叔這一次對我能夠按照正當程序中標是期望甚殷的,如果最後不能中標,他是會失望的。
傅華知道鄧子峰和蘇南對這一次齊東市新機場競標是經過精心算計的,通常來說,蘇南是應該能中標的。而蘇南中標,鄧子峰也是可以借此來宣揚在他的主持下,齊東市新機場競標真正實現了公正公平公開的三原則的。
按說這個時候蘇南應該不擔心什麼了才對的,但是恰恰因為他這一次什麼都走正當的程序,並沒有去接觸齊東市的領導,這跟他以前競標項目的操作程序並不一樣,心裡自然是沒有底氣的。
傅華笑了笑說,既然南哥覺得沒什麼波折產生,那這一次振東集團勝出就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吧?
蘇南搖了搖頭說,不是的傅華,沒有什麼波折產生才真正是問題的所在。
傅華說,怎麼說?
蘇南說,你看吧,傅華,像新機場這種這麼大的項目,想要爭取的公司肯定很多,有實力能將這個項目拿下的也肯定很多,按照道理來說,此刻應該是爭得打破頭才對的,可是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子的風平浪靜呢?你可別忘了,我們振東集團這一次完全是按照正規手續來競標的,鄧叔並沒有出面為我跟王雙河市長打招呼的。
傅華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你的意思是說齊東市現在之所以風平浪靜,是因為他們已經把新機場項目內定給了某家公司,而這家公司還不是你們振東集團,對嗎?
蘇南點了點頭,說,我就是這個意思。傅華,你要知道按照現在的市場環境,除了齊東市已經有了內定的某家公司,不會再有其他的解釋的。
傅華心中暗自好笑,看來這一次蘇南和鄧子峰玩手法的太正了,一點都沒有劍走偏鋒,現在好像齊東市的市長王雙河並沒有真正的領會他們的意思,反而閃了他們一下,讓他們本來的算計落空了。
傅華看了一眼蘇南,笑了笑說,我相信這倒是有可能的,那麼南哥你打算怎麼辦啊?
蘇南笑了笑說,怎麼辦正是我想問你的,傅華,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你首先要明確一點啊,那就是我這一次絕對不可以失敗,否則對我公司的士氣可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所以你必須幫我好好想一想才行啊。
傅華心說恐怕鄧子峰更不願意接受這個失敗吧?他笑了笑說,南哥,你今晚的這杯茶可真是不好喝的啊?
蘇南笑了起來,說,不好喝你也得喝啊,這個時候你再不幫我,那可就不夠意思了。
蘇南既然這麼說,傅華也不好置身事外了,這裡面不僅僅有他跟蘇南之間的友情在,還有鄧子峰,現在的傅華很多方面是跟鄧子峰糾纏在一起的,鄧子峰在東海省遭受挫折,對他並不有利。
傅華就想了想,然後說,南哥,辦法倒不是沒有,不過我並不敢確保這個辦法就一定能夠成功。還有啊,鄧叔願不願意按照這個辦法來做也是成問題的。
蘇南看了傅華一眼,說,不管怎麼樣,你先說來聽聽吧,行與不行,我們可以再商量。
傅華說,首先呢,我覺得你應該跑一趟齊東市,約見一下王雙河市長,倒也不要去有什麼送禮或者其他不正當的舉動,就是去跟他接觸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了什麼內定的中標公司了。南哥你也是經商多年的人了,這個你應該是可以從跟王雙河的接觸當中察覺出來的吧?
蘇南點了點頭,說,這個我可以做得到,這人就算是偽裝得再好,如果他心中有鬼的話,言行之中也是會有些痕跡的。
傅華說,如果確實是有這家公司的存在,那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找出這家公司來,不知道南哥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啊?
蘇南笑笑說,你也把我看得太無能了吧,要找出那家公司來,我還是有辦法的。只是找出這家公司來之後再怎麼辦啊?
傅華笑了起來,說,那不簡單嗎,對這種還沒開始競標,就已經內定給某家公司的違規的競標行為,那些有正義感的人一定是會予以揭發的。鄧叔不是一直在強調齊東市新機場這一次的競標一定要把好關,不能允許**行為產生嗎?如果他能借此敲打一下王雙河,競標的最終結果說不定就會發生很大的扭轉。你說對不對啊南哥?
蘇南笑了起來,說,傅華你這個傢伙啊,這主意出的可真是夠餿的。
傅華笑笑說,餿不餿,看你怎麼去理解了,阻止**其實是很正當的行為,不能就一概而論的說是餿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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