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聽到曲煒說劉善偉可能就是一個死子,是本來就準備犧牲掉的。傅華臉上雖然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是心中確實可以用震驚來形容的。這倒不是震驚這個局設得巧妙,而是震驚這件事情可能是在他眼中被視為正派、講原則的鄧子峰做出來的。
鄧子峰是被他視為精神上的楷模的,如果這件事情真是鄧子峰設計出來的,那這個楷模瞬間就會在傅華心中崩塌掉了,這對於傅華來說,精神上不啻於遭受到了又一次的嚴重傷害。
傅華心中是不想相信鄧子峰會這麼做的,但是他這麼多年的政治歷練,卻又讓他覺得這件事情**不離十會是真的。有人說,人太老實莫做官,講的就是官員們實際上都是這社會上的精英分子,官場實際上是人精聚集的地方。這些人精聚集在了一起,是不可能和平共處的。每個官員都想著往上爬,但是上層卻是沒那麼多空位的,因此官場上是充滿著競爭意味的。官員們想要站穩腳跟,或者爬到更高層次上去,不用點心機手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貞觀政要上講,自五帝以降,捨權機而治天下者,未之有也。李世民這樣子的英明君主都能說出這種話來,可見權謀之術在政壇上之盛行。更有甚者,有人說翻開一部二十四史,可以說處處看到的都是權術。花樣之繁雜,手段之卑鄙,技巧之嫻熟,手法之詭譎,借口之冠冕堂皇,真是讓人感覺高深莫測,瞠目結舌。
而現在二十四史是很多官員的枕邊書的,如果說鄧子峰床邊也有這麼一部,那傅華是一點也不意外的。也就是說,如果捨棄掉傅華心目中對鄧子峰正直的印象,鄧子峰做出這種事情來,他是一點都不會驚訝的。
傅華看了一眼曲煒,我希望不是鄧子峰這麼安排的。
曲煒苦笑了一下,說,傅華,我知道你對鄧子峰的印象很好,但是你也是在政壇上廝混了這麼多年的人,應該知道在這個複雜的政壇上,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傅華苦笑著說,也許吧,誒,市長,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曲煒笑了笑說,當然我是做過一番調查才知道的。跟你實話說吧,是呂紀書記安排我做的這些調查。呂紀書記在東海聽到了一些關於雲泰公路項目上的傳言,就讓我著手調查一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好早做準備,避免被人搞一個措手不及。老實講,當我知道這件事情牽涉到你和鄧子峰的時候,我也是很吃驚的
呂紀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我是瞭解你的,你一向不願意參與政治博弈,對這種事情一向是置身事外的。而鄧子峰呢,他到了東海之後,一方面由於你的關係,另一方面他本身行事風格也是很正派的,我心目中對他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所以你就可以想見當我知道這背後還有這麼大的陰謀的時候,心裡是多麼的震驚了。
傅華苦笑著說,也許鄧子峰並沒有故意布下這個局的。
曲煒笑了笑說,你到現在對他還心存幻想啊,好,這一點我也不跟你爭了,是不是他布的局這都無所謂,我現在關心的是,他會不會利用這件事情。傅華,你是這件事情的親歷者,有些問題可能你是最清楚的,而這些問題我是必需要搞清楚的,所以我希望下面的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行嗎?
傅華苦笑了一下,對於曲煒這個他仕途上的引路人,他是必須要實話實說的,就說道,市長啊,呂紀書記選您做這個省委秘書長,還真是選對人了。
曲煒苦笑了一下,說,傅華啊,我這是為了呂紀書記不假,但也是為了我自己。我現在在東海政壇上是頭一號的呂紀嫡系人馬,呂紀書記如果有什麼閃失,別人在不會放過呂紀書記的同時,恐怕接下來第一個要清洗的人就是我了。我現在幫呂紀書記,實際上也是在幫自己。
傅華知道曲煒所說的確實是事實,政治博弈是很殘酷的,大樹倒了,猢猻也是要跟著倒霉的。對於曲煒來說,他的大樹就是呂紀,呂紀出事,他也很難倖免的。
嚴格意義上講,傅華也算是曲煒一手帶出來的嫡系,曲煒對他來說亦師亦父,他這個時候自然是要以維護曲煒為第一要務的,便說,市長,您想問什麼就問吧,我一定會實話實說。《純》
曲煒說,那我問你,你知道不知道,劉善偉有沒有像莫克行賄。
傅華笑了,說,這還用我說嗎?他不行賄莫克,又怎麼能拿到項目啊?
曲煒看了傅華一眼跟,說,我不想聽這種揣測之詞,揣測之詞是無法作為證據的,我就想確切的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存在著這種行賄受賄的關係?
傅華說,您讓我確切的說,我也沒辦法跟你講他們之間存不存在行賄受賄的關係,我只是可以確切的告訴您,劉善偉肯定是找過方晶的。而其後不久,莫克找了個借口來了北京,在北京逗留了一晚,他晚上的行動是避開了我的,我猜測他可能是來見劉善偉的。
曲煒說,那你知不知道莫克是不是真的拿了賄款了,據我所知,招投標完成了之後,那個方晶就遠走澳洲了。如果莫克真的通過方晶接受了劉善偉的行賄的話,那他和方晶之間就存在著一個賄款分配的問題。我需要落實清楚,莫克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錢。
傅華笑了,說,恐怕莫克並沒有真的拿到了錢,錢可能都被方晶捲走了。
曲煒看了傅華一眼,說,你怎麼敢這麼肯定?
傅華笑笑說,因為我知道方晶參與這件事情,是為了報復莫克的。
傅華就把莫克跟方晶之間的糾葛跟曲煒講了,曲煒聽完,笑罵道,莫克這個混蛋,真是被這個女人迷昏了頭了。不過如果他是真的沒拿錢的話,這事情倒好辦了。
傅華看了看曲煒,說,市長,您的意思是想說把莫克撇清出去?
曲煒點了點頭,說,可以把事情都推在方晶的身上啊,就說方晶是打著莫克的旗號詐騙來著。如果莫克能撇清出去的話,將來事情就算是真的發作出來,呂紀書記也不會受牽連的。
傅華說,那您的意思是想放過莫克這一馬,不需要懲治他的受賄行為了?
曲煒看著傅華笑了,說,傅華,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是覺得莫克這種行為是不能允許的,必須要給與懲罰。如果呂紀書記放過他,就是很不應該的了。是,莫克這種行為是應該受懲罰的,也一定會受懲罰的。但是這裡面還有一個時機的問題,現在這個時機還不成熟,呂紀書記目前還只能盡量維護他,不讓他出事。
傅華心說,這個呂紀的想法跟鄧子峰實際上是並無區別的,兩個人想的最主要的東西,都是怎麼能對他們保住位子有利,這倆傢伙實際上是一丘之貉。不過他現在所做的,也是為了維護曲煒的,如果這麼說起來,大家都算是一丘之貉了。
傅華笑了笑,說,市長啊,恐怕您這個如意算盤打不響了。
曲煒愣了一下,說,怎麼說?
傅華說,恐怕您這裡面沒有考慮莫克接下來會怎麼做,如果這個因素考慮進去,恐怕他就很難撇清了。
曲煒看了看傅華,說,你覺得莫克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傅華說,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莫克即使沒拿到錢,也會為了避免事情敗露,而繼續他跟劉善偉之間的交易的。現在這個狀態,他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了。
曲煒說,這個無所謂啊,莫克是雲泰公路項目的領導小組組長,他參與項目管理,對某個項目承建單位加以照顧,這很正常啊,只要沒有利益輸送,就不能拿莫克怎麼樣的。
傅華笑了,說,市長啊,您把莫克看的真是太好了吧?您覺得當初莫克在這件事情之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啊?他才是真正想要索取賄賂的那個人。他沒拿到錢,不是他不想要,而是沒來得及拿到,就被捲走了。您覺得莫克守著這麼大一個項目,他會甘心兩手空空嗎?
曲煒說,你的意思是說,莫克一定不甘心就這麼損失了,而是會想新的辦法從項目上撈錢?
傅華看了看曲煒,笑了笑說,您說呢?
曲煒遲疑了,說,這個嘛……
傅華笑笑說,我不知道您對莫克這個人是怎麼認識的,但我從他來海川之後做過的幾件事情來看,他一定是一個很貪婪的人,他也一定不會因為被方晶捲走了錢而就此罷手的,他一定會想辦法再從這個項目上撈錢的。市長啊,就我看來,這個人是留不得的,留了只會後患無窮的。
曲煒看了看傅華,說,那你想我怎麼做?
傅華說,既然您調查到了這麼多事情,可以確信的是,莫克在這個項目招標之中的行為是很可疑的,我覺得您可以建議呂紀書記以此作為突破口,成立相關的調查小組,對莫克的行為進行調查。如果調查出了問題,就依法懲處莫克;如果調查不出什麼問題來,省委也可以借此機會找個理由將莫克調離海川,避免以後再出什麼麻煩。
傅華覺得他給曲煒提的這個建議,是可以讓呂紀進退有據的,這樣子的話,可以讓呂紀趕在鄧子峰之前就挑破了莫克這個膿瘡,就算是劉善偉真的是鄧子峰事先就布下的一枚死子,也可以讓鄧子峰這枚死子失去了相應的效用,更可以讓呂紀藉機甩掉莫克這個負資產。這個建議怎麼看都是對呂紀有利的,他覺得應該是能夠被曲煒所接受的。
但曲煒顯然是不這麼想的,他苦笑了一下,說,傅華,你這個建議倒是很不錯,只是恐怕呂紀書記無法接受。
傅華愣了一下,說,為什麼呢?毒蛇噬手,壯士斷腕,難道呂紀書記連這樣的決心都下不了?
曲煒笑了笑說,傅華,你不要把領導們都想得那麼英明。他們有時候考慮問題並不是說怎麼樣才是問題的最佳解決方案,而是要怎麼維護住他們的位子和面子。其實莫克到海川之後,頻頻的出狀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並不適合擔任海川市市委書記這一職務。但是莫克出任海川市市委書記,完全是因為呂紀書記的推薦,呂紀書記就一再替他掩飾,就是不肯換掉他。你如果往這方面想想,就知道呂紀書記肯定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啟動對莫克的調查的。特別是最近一個階段,呂紀書記還在不少的公開場合表揚過海川在雲泰公路項目上做得很好呢。如果你讓我去建議他在這個時候啟動對莫克的調查,那不等於是我在掃他的面子嘛。
傅華清楚面子和位子其實對於領導來說,是比什麼都重要的,而且他也知道呂紀在莫克這個問題上是很優柔寡斷的,曲煒不想去建議呂紀啟動對莫克的調查,也在情理當中。
傅華看了看曲煒,說,那市長您覺得這件事情要怎麼辦才好呢?
曲煒苦笑了一下,說,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了,也只有冷處理了。我會建議呂紀書記開始跟莫克保持距離,適當的時候還要談一談公路項目反**的問題,一方面可以敲打一下莫克,另一方面也可以向公眾示意,呂紀書記對**問題是堅決反對的。
曲煒的建議顯然是轉向了,他不再堅持要將莫克撇清出去從而維護省委書記呂紀了,而僅僅是將呂紀自己撇清了出去,不再管莫克什麼事情了。這倒是可以保全呂紀的體面的。也無需呂紀自揭瘡疤了。
傅華笑了,說,市長啊,我現在發現呂紀書記把您要去做省委的秘書長,還真是知人善任啊。
曲煒瞅了傅華一眼,說,你就別來諷刺我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誒,我們不說這些了,還是來說說你的事情吧。其實我覺得省駐京辦那個位置挺適合你的,你既可以從原來的困境之中解脫出來,你到了省裡,我也可以適當的維護你的。不像現在隔著幾層,總有些鞭長莫及的感覺。所以,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
傅華搖了搖頭,說,市長,您不用跟我說了,我不會再重新考慮這個問題的,我不去省駐京辦,我就留在海川市駐京辦。
曲煒瞅了傅華一眼,說,你要,固執勁又上來了,有些時候我還真是拿你沒辦法。行行,你不去就不去吧。不過你接下來想要怎麼辦啊?繼續讓事情這麼拖下去?
傅華笑了笑說,我沒那麼傻,守著您這位菩薩不拜,卻去任由莫克這個小鬼拿捏。市長,現在要解決我的問題,就需要勞煩您出面幫我一個忙了。
曲煒愣了一下,傅華這麼說真是很讓他意外,這有點跟傅華以往的作風不符的。傅華一向是不願意動用一些人脈關係幫他處理事情的,如果他願意那樣子去做,艷照事件都出了這麼久,為什麼不早求他出面幫忙解決呢?
曲煒笑了笑,看著傅華說,傅華,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覺得你這麼說不像你的為人啊?
傅華笑了,說,什麼呀,市長,我今天也算是幫了您的忙了,您回饋一下我,是不是也應該啊?
曲煒越發的意外,他看了看傅華,說,傅華,我聽說這一次你的大腦因為長時間的缺氧,導致部分功能受損,是不是也影響到了你的其他方面了啊?
傅華愣了一下,說,沒有啊,醫生只是說語言功能區受損,著急的時候可能無法靠語言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其他方面倒沒什麼呢。
曲煒看了一眼傅華,說,那我怎麼覺得你剛才說話有點怪怪的。你跟了我也很多年了,我們之間如果需要幫忙的話,直接說就是了,何必還提什麼你幫我忙,我還要回饋你之類的話呢?
傅華笑了,說,我那是跟您開玩笑的。
曲煒說,那你想讓我做什麼,事先聲明啊,如果你是想讓我跟莫克打聲招呼,讓他結束對你的調查,我在莫克面前可沒這個大的影響力的。
傅華笑了笑說,您在莫克那裡沒這種影響力,但是您在呂紀書記那裡是有這種影響力的不是?
你讓我幫你找呂紀書記出面?曲煒驚訝的說,這可真是不像你的為人了,傅華,我沒聽錯吧?
確實是,曲煒轉任到省政府也有些年頭了,無論是曲煒還很不得志的副秘書長時期,還是曲煒逐步走出困境,成為呂紀信賴的省政府秘書長事情,傅華從來都沒有要求過曲煒為他出面,在呂紀或者其他省領導面前爭取過什麼的。今天傅華竟然讓他出面去求呂紀,而且還是為了不光彩的艷照事件去求呂紀,這可是有點一反常態的,難怪曲煒會感到十分的驚訝的。
傅華笑了笑說,市長,您沒聽錯。其實我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一方面我暫時還不想離開海川市駐京辦,特別是在這種狀態之下離開。同時我也不想讓事情無休止的這麼拖下去,因此我就必須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因為艷照事件鬧得滿城風雨,很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就沒辦法去請求東海省一些在京的老領導們出面幫忙。你也知道他們都跟我妻子那方面或多或少的有些關聯的,我找他們,他們不但可能不幫我的忙,說不定還會訓我一通的。所以我求您,也是實在是沒招了。
曲煒聽完點了點頭,說,你說的這些我倒是能理解,我內心中也是願意幫你這個忙的,只是你要我跟呂紀書記怎麼說這件事情啊?我總不能命令他跟莫克講結束對你的調查吧?
傅華笑笑說,那當然不能。通常來說,您也不適合跟呂紀書記講我這件事情。但這一次不同,您這一次是跑北京來了,恰好能夠有這種機會跟呂紀書記講這件事情的。不但您可以幫我講這件事情,我估計呂紀書記一定也還願意幫我跟莫克講結束這一次調查的。
曲煒笑了,說,傅華啊,你說了半天,我怎麼有點不明白啊?為什麼我來了北京,就可以在呂紀書記面前幫你說情了?而且呂紀書記還會願意接受我的說情,幫你跟莫克講話?
傅華笑笑說,您聽我說下去就會明白了。
曲煒說,你說,我聽著呢?
傅華說,您這一次來北京,是不是會去看望郭逵和程遠書記他們啊?
曲煒點了點頭,說,那是當然,這些老領導我來北京是一定要去看望一下的。
傅華說,您只要去看望他們,幫我說情的話就好說了,你可以把事情推到他們身上,就說他們在您面前談到了我,然後覺得事情怎麼拖起來沒完了,如果我真的出了錯,該怎麼處分就怎麼處分,這既不處分又老拖著算是怎麼一回事情啊?
曲煒看了傅華一眼,說,傅華,你是想我撒謊啊?
傅華陪笑著說,所以我才說求您幫忙啊?其實也不算是撒謊了,您就說他們跟您說的,不是要求呂紀書記的,這個呂紀書記也不會去查證的。現在呂紀書記心中一定很是不滿莫克,正沒由頭敲打他呢,您跟他這麼一說,我想他一定會借此發作莫克的。不過您如果覺得為難,那就算了,就當我沒說好了。
曲煒看了看傅華,說,傅華啊,這一次我知道你卻是陷入了困境,我可以幫你這個忙,回頭我會跟呂紀書記這麼說的,不過呢,我看是不太喜歡你這麼做的,這可不是你以前的行事風格啊。我還是喜歡受傷之前的那個傅華。
傅華心裡苦笑了一下,心說,我也不想放棄我原來的行事風格,但是我如果還堅持原來的行事方式,我始終會受制於莫克這種看我不順眼的領導的。再說鄧子峰這種看上去很正派的高層領導都可以不擇手段的玩弄權術,我這個小小的駐京辦主任還有什麼必要去堅守什麼原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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