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金達滿心沮喪的回了省城的家,一下子要進京半年,他要跟妻子說一下,然後才能從省城出發。[`小說`]
妻子萬菊聽說組織上派金達去北京學習,很高興,笑著說,這不是好事嗎,人家不都說進了黨校,很快就會提拔了。
金達說,提拔什麼,幼稚,我下去工作才幾天啊,前些日子才被郭書記好一頓批,怎麼回轉頭來又提拔我?
萬菊想了想也是,便問,那是為什麼啊?
金達說,我想是郭書記想把我從海川調離,就先這樣過渡一下。唉,做個官怎麼這麼難啊?老婆,我是不是不適合從政啊?
金達琢磨了很長時間,最終的結論是自己被徐正擠出了海川,這被他視為是自己在海川的失敗,因此十分失落。
萬菊笑了笑,說,你這個書獃子啊,書都讀到哪裡去了?這算是點什麼大事嗎?去黨校學習,又不是給你什麼處分。就算最後學習完把你調出了海川,組織上最起碼也會安排一個跟現在相等級別的位置給你,你怕什麼?
金達說,可是郭書記似乎不再信任我了?
萬菊說,你怎麼知道郭書記就不再信任你了?你沒看就算是要把你調離,也先安排你去黨校學習一下,這不是充分考慮到了你的感受了嗎?如果郭書記不是器重你,又怎麼會這麼安排啊?
金達想想也有道理,看來萬菊在這件事情上比自己考慮得更清楚,他奔來灰心到想要找郭奎要求調回原單位還搞理論研究算了,此刻卻覺得不能輕言放棄,既然組織上這麼安排,那就去黨校好好學習吧。
可是要不要去見一見郭書記啊?金達問道。
萬菊想了想說,還是不見為好,你現在去見郭書記要幹什麼?去跟他抱怨嗎?你就老老實實服從組織上安排去黨校好了。
晚上,由於夫妻將有半年不能見面,一上床萬菊就抱住了金達,金達也想好好跟妻子歡愉一次,不過他終究心中有事,就有些龍頭蛇尾,潦草了事,氣得萬菊踹了金達一腳,嘟囔說,你真不是個辦大事的人,這麼點事就沉不住氣。
第二天,金達沒有去找郭奎,直接坐飛機到了北京。傅華在首都機場接了金達,他已經從海川的朋友那裡聽說了金達是被徐正排擠,才到中央黨校學習的,因此對金達臉上的鬱鬱之色也就不感覺奇怪了。
不過**書記對金達似乎很重視,特別打電話來交代傅華,要安排好金達在北京期間的生活。傅華本來就對金達印象很好,認為這個副市長有能力有正義感,是一個很優秀的幹部,因此笑著對**說,張書記,你就放心吧,我會做好接待金達副市長工作的。
傅華將金達先接到了海川大廈,晚上兩人一起吃了飯,傅華笑著說,金副市長,駐京辦就是您在北京的家,您在學習之餘,可以到這邊來放鬆一下心情。
金達笑了笑,說,那就麻煩你了,傅主任。
席間,金達並沒有說什麼話,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還是很不好。
第二天,傅華送金達到中央黨校去報到。中央黨校顯得很神秘和莊重,在進入這個神秘大院前,傅華和金達履行了極為嚴格的手續才領取了通行證。之後,兩人將通行證交給在校門口站崗的武警戰士查驗,才得以進入校園。
沿著校園的中軸線向北走,首先看到的是莊重、大氣的主樓。這是一座7層高的灰色建築,牆體上有幾塊巨幅浮雕。有資料說,這些浮雕與**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浮雕,系同一材質、同一主題、同期製作而成。中央黨校主要的教研室和行政部門,都集中在主樓內。
主樓背後,是一個廣場。傅華和金達在廣場上看到了傳說中的那一尊刻著實事求是4個大字的長方形巨石。這4個字,是**題寫的中央黨校校訓。這是中央黨校最負盛名的景點,幾乎每個來此學習或參觀的人,都會在實事求是前留影。
石碑的北面,矗立著一棟仿窯洞設計的大禮堂。這是中央黨校多數重大活動的舉辦場所,也是當年「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大討論的發起地。黨校學員的開學典禮、畢業典禮都在此舉行。
傅華站在廣場上,心中油然浮起一種朝聖的感覺。
金達很快就到中央黨校辦好了報到手續,領取了學員卡、飯卡、圖書卡、游泳卡、日程表和注意事項,正式入住了學生宿舍。
傅華見金達安置好了,便離開了中央黨校,臨走的時候,跟金達說週末過來接他逛逛北京。
週末,傅華到中央黨校接了金達,笑著問金達想要去哪裡玩,金達想了想,說,北京應該有大型的古舊書市吧?
傅華笑了,心說這傢伙果然是書生本色,便說,有哇,北京的報國寺就很不錯。
金達笑笑說,那就過去看看。
傅華就把車往報國寺開,路上,傅華跟金達閒聊,他心中對中央黨校有著一種崇敬感,很好奇裡面的學習生活,便笑著問道,金副市長,在黨校裡面學習還習慣吧?
金達笑了笑說,很不錯,可以用驚喜來形容,我原本以為馬列主義課程會枯燥,誰知教授們把理論講得生動有趣。同我們在大學裡學到的有很大的不同,那時從基本理論去推理判斷的因素多,現在注意從理論和我國社會主義改革發展經驗結合上分析問題,更客觀、更深刻了。更厲害的是,我們這些學員來自祖國各地各行各業,什麼樣的人才都有,在學員講課的時候,很多學員談起他們所在的行業,引用數據精準,眼光獨到。你知道嗎,這一周讓我大開眼界,都覺得自己像一隻井底之蛙。
傅華笑了,說,看來金副市長這一次真是來著了。
金達笑了笑,說,是啊,這半年看來我是有東西學了。
很快就到了廣安門內大街,在路北就看到了報國寺。報國寺是一座千年古剎,始建於遼,明代成化年間擴建後更名為大慈仁寺,清乾隆年間重修後,改全稱為大報國慈仁寺。隨著清初滿漢分居政策的實行,一些漢人文士寓居於此,北京當時書市遷入報國寺內,這裡也一度成為京城文人士子匯聚之地。顧炎武王士禎還有曾國藩都曾在此寄居。現在的報國寺文化市場建成開放於1997年,除古玩、字畫、郵票、錢幣之外,也設有專門的書報刊交易區,舊書交易在北京頗有影響。
因為喜歡收藏古舊書籍,這裡是傅華常來的地方之一。
由於是週末,報國寺裡面已經很熱鬧了,傅華和金達下了車,走進了市場內。這裡的攤位鱗次櫛比,擺滿了你能想像到的所有可以收藏的物件兒:瓷器、玉器、書畫、郵品、中國錢幣、外國錢幣、煙標火花、票證、徽章、奇石,乃至舊玩具、小人書、老茶缸、老瓷片……應有盡有。
金達笑了,說,這裡這麼熱鬧啊。
傅華說,盛世收藏,如今人們手頭都有了些閒錢,便開始玩起了收藏來了。
金達笑著說,不錯啊。
兩人就邊看邊往裡走,在一個舊書攤上,傅華看到了一套舊刻本的曾國藩家書,便跟攤主討價還價了一番,買了下來。
金達笑著說,主席講過,予於近人,獨服曾文正,觀其收拾洪、楊一役,完美無缺,使以今日易其位,其能如彼之完滿乎?傅主任也喜歡曾國藩?
傅華笑了,說,豈止主席喜歡曾國藩,蔣中正也喜歡他,蔣中正說他其著作為任何政治家所必讀。說起古代人物來,很難有讓蔣和毛這一對立場截然相反的人都喜歡的人物。
金達笑笑說,看來傅主任還真是對他很有研究啊。
傅華笑了,說,研究算不上了,不過我很佩服他就是了。說起來這個報國寺跟曾國藩還很有淵源,他曾因肺病在此養病兩個月,據說他的理學思想就在這一期間成型的。
金達笑笑說,是啊,中國自古就有立功(完成大事業)、立德(成為世人的精神楷模)、立言(為後人留下學說)「三不朽」之說,而真正能夠實現者卻寥若星辰,曾國藩算是其中之一。這是一個文人的最高境界了,任何一個讀書人對此都應該敬佩。
傅華笑了起來,說,其實,我佩服曾國藩的不是這些,他的立功立德立言三項,不過是後人對其的過譽之詞,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
金達笑了,很喜歡跟人這麼探討問題,傅華這種新穎的觀點馬上就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說,你說說看,為什麼曾國藩的盛名是其實難副的?
傅華笑了,說,我並沒有很深的研究,說出來金副市長可不要笑我啊?
金達笑笑說,本來就是閒聊,姑妄說之,姑妄聽之。
傅華說,好吧,那我就先說說曾國藩的德吧,有人說,曾侯始起,由穆鶴舫,這裡的穆鶴舫是指道光年間的權臣穆彰阿,穆彰阿是林則徐的政敵,對林則徐的禁煙頗多掣肘,後來更是與林則徐被貶新疆有著直接的關係,在國人的心目中這應該算是一個奸臣的角色。而穆彰阿是曾國藩中進士的主考,是曾國藩的老師,野史上說曾國藩之所以被授翰林院庶吉士,與他媚事穆彰阿有著莫大的關係,他在考試之後將自己的考卷抄了下來送給了穆彰阿看,得到了穆彰阿的賞識,自此在穆彰阿當政的時期,他十年七遷,從一個從七品的翰林院庶吉士成為了二品的內閣學士,如果說他這其間沒有討好過穆彰阿,打死我也不信。
金達笑了,說,這段野史我也看過,可信不可信很難說,不過他能十年七遷,做到二品大員,不媚事當權者,我想也是不可能的。
傅華說,對啊,還有後來天京被攻破之日,他讓人分段搜殺,三日之間斃賊共十餘萬人,秦淮長河,屍首如麻,三日夜火光不息。其慘毒實較賊又有過之無不及。他弟弟曾國荃殺人如麻,縱兵焚城,搶得大量財物,曾國藩卻對朝廷奏稱偽宮賊館,一炬成灰,並無所謂賦庫者,然克復老巢而全無貨物,實出微臣意計之外,亦為從來罕見之事。這樣的一個人轉過頭來又去做什麼家書家訓之類的道德文章,其虛偽簡直是無人能敵。所以我說他的立德不過是塊遮羞布而已,他的道德如此,立言就更不用說了,他的學說自己都不能奉行,又怎麼能作為後人奉行的準則呢?可笑的是很多人不瞭解這一點,還對他頂膜禮拜,認為他是完人。
金達笑著點了點頭,說,有些時候我們中國人很奇怪,願意把一些本來不存在的人和事物加以演義,再奉行為行為的楷模,去學習,去膜拜。
傅華說,對啊,你像關公、岳飛這些被後人奉行為神的人物,在信史根本就找不到他們那些所謂的光輝行為,我想他們之所以能成神,是後來的統治者為了統治的需要,故意粉飾出來欺騙大眾的吧。
金達說,可能是啊,這也是一種愚民的手法。誒,你批評了曾國藩這麼多,怎麼又會敬佩他呢?
傅華說,其實曾國藩真正值得後人學習的,不是那些立功立德立言,而是他的韌性,他身上那種屢敗屢戰,打不死的韌性才是他真正能夠打敗洪楊的太平天國的原因,也是他能獲得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有人說曾國藩實際上並不懂軍事,他跟洪楊的太平天國打戰,並沒有使出什麼奇計妙策,而是每到一地,深溝高壘搞好防禦,等你來打我,只要你打不死我,我那就反過頭來打死你,這是一種打死仗的笨辦法,沒有一種韌勁,沒有一種堅持,是無法勝利的。這在我們今天也是很值得借鑒的。
金達聽完,看了一眼傅華,他感覺傅華轉了一大圈,費了那麼多口舌,最終的落腳點就是在這個韌性上,倒好像是專門為自己才說的這番話的。
金達笑了,說,傅主任啊,我還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受益匪淺啊。
傅華說,讓金副市長見笑了,其實這就是我自己的一點感悟而已,你看我做駐京辦這個工作,錯綜複雜,有些時候難免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如意,這個時候我就會想過曾國藩這種打死仗的精神,就覺得自己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要堅持下去。其實事後的經驗證明,只要堅持下去,很多難題就會迎刃而解的。
這一次傅華的話說得更明白了,金達點了點頭,說,傅主任,真是受教了,現在想想,在從政這條道路上,還真是要有這種打死仗的精神啊。
傅華看金達臉上當初剛來北京的鬱鬱之色不見了,心知他已經被自己的這番話鼓起了鬥志,便低頭開始繼續挑揀舊書,不再說什麼了。
兩人逛了一上午,金達也是愛書之人,和傅華一樣頗有斬獲,雖然弄得兩手髒髒的,心裡卻很愜意。
中午,兩人在海川大廈吃午飯,金達笑著說,傅主任啊,據我的觀察,你這個人似乎胸中很有報復啊,為什麼不去爭取更有發揮的位置呢?難道這駐京辦就這麼吸引你嗎?
傅華笑了,說,金副市長看錯我了,其實我對目前的工作狀況很滿意。
金達搖了搖頭,說,我不相信,我感覺你應該享有更大的舞台才對。
傅華笑了笑,說,人的際遇不同,在我想做點成績的年紀,我母親重病纏身,我為了盡孝,不得不回到海川,也不得不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老人家身上。現在她老人家去世了,我的心也淡了,也沒了那種爭名奪利的心了。其實我目前的狀態也挺好的,視野開闊,又不用操太多的心,很適合我。
金達笑笑說,我說嘛,你這種人才,我還奇怪為什麼會在海川工作,現在明白了。不過以你的能力陷身於這種迎來送往的工作之中,真是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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