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留下?」她不解。
楚濤又笑了:「這與你無關,鳳儀。你已經幫了我一把,足夠了。」楚濤揚起他的一隻手,白色的犀皮手套——「曦月」在燈火中素雅著。此舉,自是不容她再言。
楚濤繼續說道:「別以為齊恆就沒什麼心眼。他能同意你設宴款待我等,必然會想到你我之間的這一層——興許,也算是一種考驗吧。或者說是男人的嫉妒心。如果他突然發現我不在這個屋子裡了,以他行事的作風,不會容你辯解半句,一板斧就能把你結果了。他很在乎你,鳳儀。」
冷鳳儀欲言又止,終究惆悵凝眉。
楚濤的眼眸溫煦如暖陽。「抱歉,鳳儀,如今的楚濤,既不能為你彈琴,也沒法為你遮風擋雨,更不能娶你為妻。於是我只好放手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把冷鳳儀帶去何方。他們彼此交身而過,皆已行得太遠。
情難自禁,鳳儀一個箭步上前緊緊環住他,倚著他的肩膀,如同靠著一棵大樹:「可是,我知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懂我,信我。自相逢,他便再沒走遠。」她知道,他一定會走,這一別,怕真是相見無期。只是希望,這樣的時刻略久一些。
「別這樣,鳳儀。」他依然在笑,卻是疲累地笑著推開了她。他已承載不起,甜言蜜語背後的鐵石心腸。一次次受傷,他累了。當從冷鳳儀嘴裡聽到的依然是「交易」這樣的字眼,他只感覺不曾有過的心累。
她坐到了琴前,拂袖,悠揚的琴曲激盪。
酒入琉璃杯,滿屋芬芳。多少年沒喝過酒的楚濤竟自斟自飲。烈酒入喉,立刻便激起猛烈的嗆咳。苦笑,再飲。
她的琴音,早已在他之上了吧。又想起那一句:「斷弦哥哥。」苦笑。
當年的冷鳳儀,又豈是真要他教琴?
別離之音,一絲留戀,一絲悵惘。
曲終。
「誰都回不去了……何苦借酒消愁?」冷鳳儀摁住了他手中的酒杯。
「我楚濤會借酒消愁?誰信?」他呵呵地笑出冷漠,忽又沉寂道:「自是,相忘於江湖。別讓我知道——你過得不好。」
「相忘於江湖……」淚水又一次潤濕了眼睛。冷鳳儀輕輕歎息,又不置可否。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悲:突然發現,自己當年所放棄的,才是一心所求。她終於明白,忘記一個人,永遠比愛上她困難得多。
但是楚濤已經背過身去:「走吧,給外面的賓客一個交代。」
冷鳳儀望著他執杯淡笑的樣子,悵惘若隔世:「酒,於傷不利。」
楚濤卻徹底沒聽見似的,逕直往屋外去。屋外的劉思仁望見少主手中的酒杯也甚是一驚。二人瞬間交換了眼色,劉思仁也不再言語,只隨著他的步伐他的笑,向眾江湖同僚,一路笑迎一路醉。
留下冷鳳儀,呆滯在原地,秋菱喚她,她遲疑許久才應答。
第一次驚覺,他該是忍著多大的心痛。許是他一直笑著,才讓她遲鈍了:原來,她竟傷他至此!卻再也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