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和扯著嗓子道:「船家!」
未及船靠近,他直接一縱身飛步而去,嘩嘩點著水面強自上了船。長篙自空中過,掃向謝君和的雙腿。他卻輕鬆一跳,躲開了。小船因他這一跳卻搖晃得幾乎翻覆。同時那長篙直直地劈向謝君和的面門。謝君和任由小船晃悠著,叉開腿往船尾一坐,順勢抬手一架,把那長篙托在了掌中,牢牢握住。
坐下了,就別怪爺死皮賴臉。說不走了,便不走了。
小船突然增加了重量,在水面上晃晃悠悠打了好幾個圈兒,才逐漸恢復平穩。
「你把魚都嚇跑了!」老翁分明有了怒色。
謝君和端坐著邪笑道:「得了!就你這背簍裝得了幾條魚?!好歹也扯張漁網才像樣嘛!」
「臭小子!」老翁苦笑著罵了聲,「怎麼,又要喝酒?我以為,你出了松竹林就不會想念老頭我了呢!」
「不喝酒,」謝君和果決道,「順道送我一程!」
「去哪兒?」
「冷鳳儀在哪兒,我便去哪兒。」
老翁愣了許久才回味過來他話裡的意思:「莫非你認為冷夫人失蹤與我有關?」
「不一定與你有關,不過,你向來什麼都知道,當然你帶路咯!」
「不知天高地厚!」老翁恨恨然罵了一聲,長篙出水的瞬間,甩出一大片水花,把謝君和濺成了落湯雞。
「喂,幾句話就生氣啊?」謝君和裝傻道。這傢伙幾時對人畢恭畢敬過?
老翁哼哼了幾聲,撤了長篙,立在船頭冷笑:「少俠果然是明白人。如此,不枉一場相識。老朽這就帶你去!」
謝君和放下了心,翹著二郎腿往小舟裡一躺,枕著汩汩水聲,仰望著浮雲縹緲,燦日生輝。輕舟蕩漾,綠草漫溯,不覺,眼皮沉重了起來。
原是想小憩,誰料迷迷糊糊裡,老翁的竹篙敲醒了他,睜眼看來,竟已是夕日欲頹,漫江赤紅。四顧,除了跌宕的波濤,就是被拋在身後的一片青綠色的陸地。怎麼那麼眼熟?細想來,猛一拍大腿道:「碧蓮洲?」
「是碧蓮洲。」老翁點頭呵呵地笑,「少俠記性不錯!」
不過,小舟分明已經駛過了碧蓮洲。
「這船怎麼那麼快?」謝君和有些糊塗,按說,從望江台到碧蓮洲,距離可不短。
「那得看是誰駕的船。」老翁呵呵地笑著。那笑,深不見底,就像老者深不可測之本領。讓謝君和覺得有點兒恐怖——他似乎又犯了和烽火嶺中類似的錯誤,不問這老翁的底細,就任由他駕小舟帶自己往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碧蓮洲的輪廓在夕日下飛速後退,南岸的輪廓卻越來越清晰——謝君和知道那該是南岸的某一處,卻從沒到過那裡。
「蘆蕩?」他問。
「是也,非也。」老翁又習慣性的神秘起來。
是蘆蕩,卻是森森然成片的廣袤,視線所及,不見盡頭。蘆花漫天,如雪,江水灼灼,似血,鋪天蓋地的蕭瑟。不聞人煙,唯聞水聲。白羽翩翩,隱匿於蘆蕩深處,時不時可聞飛鳥淒怨的啼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