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的背後倚著曲曲折折的山脊。山崗之上,月華透過縱橫的枝杈灑在密林中,漏成星星點點霜色的光輝。秋寒,霜花與月華正交相輝映。地氣升騰凝結成夜霧,若有若無地瀰漫在草木之間。
楚濤十分清楚,剛才的呼喊正是來源於此處——他的聽覺從未曾欺騙過他。但是此刻,眼前除了纏繞不去的霧氣,就只有滿地猩紅色的花綻開在蔥蘢的綠色中,鋪成一條花毯,延伸向看不見的遠方。
曼珠沙華,如血色的舞蹈。淒艷如火,卻只在陰鬱中燃燒。花開葉落,花落葉繁,花葉永世不得相逢。
楚濤凜然握緊了劍柄,回望四周。
薄霧裡有細碎的響動,是風拂葉過。一個魁梧的輪廓正踏著花毯向他緩步而來。
「何人?」楚濤的質問,只震落秋葉些許,徘徊著打著旋,落在他腳邊。輪廓背著月光而來,一襲土褐色的錦衣,映著一張青灰色的臉,不似曾經的英武,甚至不帶半點活人的溫熱。略微散亂的發在秋風中飛舞。
近前,楚濤才漸漸看清:「冷兄?」
但是冷英華只僵硬地走來,微低著頭,沉默不言。
楚濤覺察出一絲不對勁,手中的劍柄幾乎要被汗浸濕:「冷兄可曾見異常?」
「我也剛剛到此。」低沉的聲音道,「興許最異常的,便是這遍地紅花。」
「為何?」
那聲音拖長了音調,神秘陰鬱地笑了兩聲才道:「楚掌門不知道麼?此花甘墮幽冥,乃是接引亡靈之花……」說時遲那時快,長袖一揚,一道致命的電光從袖管射出。
楚濤大駭著連退數步,那電光擦著他的脖子釘在身後的樹上——如蝶的造型。糟糕,他揚起了一抹苦笑,中計了。可他暫時還弄不清,究竟是讓秦大少算計了他的好奇心,還是又讓冷鳳儀算計了他的仁慈,否則冷英華怎會與他為敵?
不,這分明是蝶形飛鏢?難道對面竟是……
對面幽暗的聲音飄來:「楚掌門,這漫山的曼珠沙華,知是在指引誰的亡靈?」
這說話的口氣,與木葉何其相似?
楚濤執劍而立,笑道:「想要與我交手?真夠有底氣的!」
「接招!」石破天驚的一聲,夾帶著如隕石崩落的耀眼火花,炸開在四周。楚濤的劍匆匆甩出一朵劍雲,卻聽鏗鏗脆響,電光火石迸發。
這當然不是冷英華常用的刀劍之術。星火崩墜,楚濤早已見識過了。江韶雲的門徒火蝶與方夕最得意的招式,曾把秦大少逼入絕境。恍然之時,卻見眼前寒光驟變,與此同時一股置人於死地的劍氣驟然噴發,如火山岩漿一般灼燙的熱浪滾滾。
「糟糕……」楚濤一旋身如雁行,滑翔於枝杈間,避讓著這排山倒海而來的劍氣。
然而那劍氣卻凝結得愈發強大,將整個山嶺都搖撼震動起來。「受死!」錦衣人的眼中突然間漾起一重疊過一重的殺氣,帶著將要燃盡一切的狂妄和凶殘。
火蝶,楚濤回頭淡淡一笑:絕不會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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