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居然如此兒戲。如果前一刻的餐廳經理肯接受孫熙,那她可能就會在餐營業大展拳腳,而這一刻她機緣巧合地做了鋼管舞表演者,說不定會成為一代舞林高手?
她自嘲地笑笑:「如果士郎沒有去A城,我根本不會出來找工作,可能會躲在他的公寓中寫作。」
按著地址找到公寓,她走了上去,這是一處破舊樓房,樓下寫著「純情學生妹」,「風流俏佳人」等等字樣。這就是公司提供的公寓?事到如今,有瓦遮頭,已屬萬幸,她還能做什麼奢求?
她走上黑暗的樓梯,樓上走下一個男人,用極度猥瑣的眼神看她。孫熙瞪他:「看什麼看!」
「老子沒有看人的自由!」中年男人嘴上叼著個牙籤,甚是囂張。
孫熙想想也對,眼睛長在別人身上,他愛怎麼用就怎麼用。她收起犀利眼神,管自己往上走,中年男子仰起頭看她,像是要把自己的自由用得淋漓盡致。
「三零一,應該是這裡了。」孫熙摸出鑰匙,剛要開門,對面房間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
她乾乾瘦瘦,眼角下長了一顆淚痣,五官精緻,但是臉頰消瘦干黃。她的眼角流露出的風流嫵媚倒像是在哪裡見過。她從上到下打量孫熙,孫熙發現這樓道上的人眼睛使用頻率高得驚人,用得也很是帶勁。
孫熙的鑰匙轉動,正要進去,中年女人搭訕:「你這樣的姿色,何必到這裡跟我搶飯吃?哼!」
孫熙抬頭一看,見她上面寫了個「**俏娘子」的招牌,很是露骨。她說:「你誤會了,我不是做你的生意。」
中年女人不信:「你不做,幹嘛住到這裡來?」
「貪這裡房租便宜。」孫熙覺得與這些所謂的下流社會溝通,很是輕鬆。他們通通想什麼說什麼,一點都不藏著掖著,無需讓人猜度心思。
「那就好。」中年女人臉上露出笑容,把門關上,不作任何寒暄。
孫熙淡淡一笑,開門進去,只見裡面只有十來尺,一眼望盡,小小的廁所,一張雙人床,別無其他。
看著這間陋室,她卻心滿意足:「終於有屬於自己的天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以後可以自力更生,再也不做寄生蟲了!」
看著污穢不堪的床單,她腦子裡突然浮現一些少兒不宜的情景,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她敲了敲對面俏娘子的門:「你好,我想借點東西。」
「什麼?」女人很不耐煩。
「一張床單,現在晚了,別處買不到。」孫熙表情誠懇,俏娘子請她進來,往進門的櫃子上面指一指:「在裡面,自己拿。」
孫熙說:「謝謝!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孫熙,未請教……」
俏娘子皺眉:「什麼請教請教的,講話像秀才一樣。這條街的人都叫我風姐,你跟著叫吧。」
她就是劉如君的母親劉風月,上了年紀後人人叫她風姐,而這間舊房便是劉如君出身長大的地方。孫熙說:「風姐,真是謝謝你。」
「謝什麼謝,要給錢的。借一晚一百,買斷一千。」她點起一根香煙,翹著二郎腿。
孫熙擺過地攤,深諳討價還價之道,插起腰說:「借一晚,五十,不然我就胡亂將就一晚算了。」
劉風月瞇起鳳眼看她,一笑:「小姑娘,看來不是個鵪鶉。好,五十就五十。」
一手拿錢,一手拿貨,劉風月對孫熙有了興趣:「你做什麼的?」
「跳舞。」
「原來是舞女,怪不得住這裡。老娘年輕的時候也風光過,光跳舞就能養過自己。不過,做舞女想守身如玉,比登天還難,你遲早要出來和我搶生意。」她吞雲吐霧,用愜意的眼神看著孫熙,想像著她怎麼沉淪,怎麼走自己的老路。
孫熙有著一個作家的最基本素質——好奇心旺盛,她坐下來,問:「風姐,做這行難嗎?聽說收入不菲,為什麼你不存錢買樓?」
劉風月瞇著眼睛,突然哈哈大笑,舊樓天花板上的灰塵都險些被她的笑聲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