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真好,那燙手山芋終於甩出去了!
藍澈看著蓮姑娘一步步走遠,這才感覺自己的魂兒一點點地回來了。
還愣著幹嘛,趕緊跑吧!
一滋生出這個念頭,藍澈立即腳底抹油兒,朝著一個方向便死命地往外奔。
這幾個月裡,她一直都在苦苦地等著再次見到陸寒夜,如今見是見到了,只是現實的軌跡和她理想的預謀偏差太大,她如今竟是逃也來不及。
「前面匆匆行走的可是藍姑娘?」
剛跑了沒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藍澈沮喪地回頭,果然,蓮姑娘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皇上請你過去。」蓮姑娘似笑非笑地。
「啊?」雞皮疙瘩都快要出來了,這麼快就給發現了?
「蓮姑娘,這會兒皇上不是該就寢了麼,我要不……要不明早在過去?」藍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蓮姑娘神色一緊,責怪藍澈道:「藍姑娘你這是說哪裡話?皇上傳召要見你,那就要立即見你。」
「皇上……他沒說什麼事兒麼?」怯怯地。
「沒有。興許是誇你衣服洗得好吧!」蓮姑娘邊說,邊已經把藍澈領到了一間屋子面前。
乾淨優雅的環境,簡潔不失莊嚴的佈置,這是陸寒夜的風格。
只可惜,裡面等待著她的卻是狂風暴雨。
藍澈再回頭時,發現蓮姑娘已經走了。此刻只有她一個人立在陸寒夜的門前,正猶豫著,裡面已經傳出來了聲音:「是誰在外面,蓮?」
又一次聽到這個稱呼,藍澈一怔,胸口有些酸澀。
她忽然不想再害怕了,也不想再逃避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再一次站在陸寒夜面前,卻再也不能跟他相認,那不如就真的死在他的手上算了。
推門的那一刻,藍澈默念「死就死吧!」
然而這樣的叨叨念竟是被陸寒夜敏銳地捕捉到了。明亮的燈光下,他從書卷中抬頭,看著亦步亦趨的藍澈慢慢走近,唇畔漸漸勾起一絲深意。
「皇上,這麼晚了,您召見我何事?」果然一副不要命的架勢,也不自稱奴婢了,也不唯唯諾諾了。
陸寒夜也不與她計較,只是隨手拿起那件被她弄得再也無法縫補的衣服,甩過去:「先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吧。」
藍澈一把接住,又順手放在一邊兒,凜然道:「是我不小心弄壞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皇上您要怎樣責罰,就請直言吧。」憋屈死了,死,也得死個痛快吧。
陸寒夜微微一笑,拿著手中的書卷起身:「弄壞別人的東西,是不是要賠?」
藍澈心中忽然一動,陸寒夜剛說的什麼?「人家」?你聽過哪個皇帝在下人面前自稱「人家」的麼?
陸寒夜已經又逼近了一步:「弄丟了別人心愛的人,是不是要幫別人找回來?」
「啊?」藍澈已經徹底懵了。
天,這是怎麼一回事兒,誰能告訴她,這是不是在做夢?
陸寒夜這是在跟赫連澈說話的口吻啊!
「陸寒夜,你?」藍澈雙目一亮,晶瑩而渴盼:「你……」
「是我。你這個沒有良心的,還是不肯相信我已經認出了你……」再也忍不住滿腔的壓抑,再也不能像白日那樣面目淡然地去為難她,陸寒夜一把就要將藍澈擁在懷中。
「慢!」藍澈卻機敏地一閃,蹦到了一邊兒,陸寒夜看著她肅穆的神色,有些出乎意料:「怎麼?我還認錯人了不成?」
藍澈扶扶額頭,她有些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逆轉得也太快了吧?
就算是她又開始傲嬌起來了,但是也請允許讓她把情況搞清楚啊!陸寒夜怎麼忽然間變得這麼不正常了?
「你站住,你別動,你是不是陸寒夜?」藍澈已經凌亂了,她將他渾身上下仔細打量一番,人好像是他沒錯,但是陸寒夜的右手裡他什麼時候把書卷拿倒過?
然而陸寒夜已經隨手甩開了手中的書卷他今天哪裡還有心思,去安定地坐在那裡讀書?多半是無意中倒著拿的。
早在兩年前,他借用楊如意帶來的神來之兵大肆攻破西楚,轉而又攻下東煜,就在他暴虐嗜血地向北辰揮師而上的時候,天淵老人終於出現,找到了他。
當年的情景歷歷在目。
「你還要再這樣殺戮下去嗎?」老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長長的鬍鬚飄在風中,有種羽化成仙的味道。
陸寒夜當時正在擦著一把帶血的劍,那個時候,他唇畔的笑灩瀲而詭異。
「你的胸中只是缺了一個角,而不是失去了整顆心。」老人緩緩地,說話的時候,目光微微向上看著很遙遠的方向,頗有種45°仰望天空的意味兒。
「我早已經感覺不到心的跳動了。」陸寒夜說著話的時候,眼睛已經變得微微泛紅。
「也許她會藉著機緣回來的。但是你越是多殺戮一天,她也許就越晚一天再次到來。」天淵老人說完這些,就慢慢地起身走了。
直到老人消失在竹林裡再也看不見,陸寒夜終於回過神兒來,他驚愕地看著老人的背影,喃喃道:「師父,她會回來?她……可以再一次出現?」
也是從那一次之後,南辰暴君陸寒夜,忽然取消了跟北辰決一死戰的計劃。
外界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大家分析的原因都是南辰已經東西征戰兩年,即便是戰勝,南辰也已經是困頓不堪。
但也就這樣漸漸地成了拉鋸戰,局勢看似時常就要一觸即發,卻又亂中平穩地過渡到了現在;南辰北辰好像一直都在積極的備戰中,但是不知為何原因,兩國最後總是以一種很是奇怪的方式收場。
慢慢地成了現在的樣子。
當然,這個時候不是用來分析南北辰關係的。
就在最後一滴燭淚墜落的時候,兩隻手掌終於牽在了一起。
「從我今天在公輸揚那裡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
「啊?」藍澈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這一世的緣分裡,你依然對我沒有充分的信心和信任。我當時和公輸揚有要事相商,我怕你再去了哪裡再也找不到,便派速影引你先去見女兒,而你那時卻不知道我已經認出了你。」
「我……」藍澈有些愧疚了。
「後來我回來了,遠遠地隔著荷塘聽著你和思藍的玩鬧,連女兒都認出你來了,你卻」
「我、我……」藍澈臉色通紅地低下頭。
然而一張溫熱的大手,已經托起了她的面龐:「這就是你現在的樣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