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盈像往常一樣,唇畔含著淡淡的笑容,關心地為赫連澈端上冰糖雪梨湯,彷彿懷孕的是她自己一般,她是那樣關心赫連澈肚子裡的那個小寶貝。
赫連澈也像平時那般,不多說什麼感謝的客套話,端起瓷碗兒來就喝的香甜。
「剛才我聽小丫頭說你這裡亂糟糟的,你又在折騰些什麼?」這一年裡,莫盈也見識了赫連澈的另一面了:奇思妙想,天馬行空,有時候能把陸寒夜都給氣個半死。
赫連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對於莫盈,她倒不像跟對公輸揚那般偶爾拿個架子幽默一下,往往態度端正言語認真,主要是莫盈的性格使然。
並且,莫盈一開始還堅持跟赫連澈以「皇后娘娘」、「臣妾」相稱,但是赫連澈實在是受不了莫盈這般跟她拘禮,就堅決反對莫盈這般正式的稱呼。最終,莫盈也只是答應在沒有人在的時候,依然跟赫連澈「姐姐」、「妹妹」、「你」、「我」地平和稱呼。
「我想做一套坐著躺著都很舒服的東西,呃,就像我們的榻一樣。」赫連澈認真地解釋著,末了眼睛一轉,對莫盈建議道:「不如這樣,等公輸揚按照圖紙做出來一套之後,你看看你喜歡不,喜歡的話就讓他再做一套來放在你的梅園;平時躺在上面從窗子裡看梅樹也舒坦。」
莫盈聽到「公輸揚」這三個字,明顯有片刻的發怔。頓了頓,莫盈問道:「公輸揚……他來過麼?」
赫連澈知道莫盈如今刻意迴避公輸揚,想必她跟他也有好幾個月沒見過面了,赫連澈總是忍不住要替他們惋惜。
「是的,如今夜不是出宮了麼,公輸揚就不時過來看看。說好聽點兒,是來關心一下;說得直白些,哼,他就是陸寒夜留下來監視我的探子,整個一叛徒。」赫連澈氣哼哼的,可是說完也就吐了吐舌頭:天,這樣的話不會被莫盈理解成她在炫耀幸福吧?
好在莫盈一直淡然寧靜慣了,輕輕一笑,莫盈指一指桌子上的瓷碗兒提醒道:「快些喝吧,放得太涼喝著反倒不好。」
赫連澈忙點頭端起來接著喝。
「聽說『芳澤宮』的芳貴人,她的母親在府上身體抱恙,澈兒,你是不是恩准她回去盡一下孝心?」莫盈忽然想起了這檔子事兒,對赫連澈提醒著。
關於其它各宮各殿的事兒,赫連澈從來沒有去操心過,她也沒有那個愛好重生之雙生花開。倒是莫盈,一直幫她留心處理,畢竟赫連澈是皇后,有些事情是怎樣都避免不了的。
赫連澈聽了也就點頭答應:「莫姐姐看著辦就是。」喝了一口湯水,忽然想起了什麼,赫連澈又朝莫盈道:「如今我也是身懷六甲之人了,不如直接接著這個名義,名正言順地將後宮主事權力交給你,而你以後有什麼也不用事事向我請示,我倆都省事兒。」
莫盈面露難色:這個權力畢竟太大,有皇后在這裡,她一個妃位之人,如何承擔得起。
但是赫連澈的心思莫盈也不是不知道,她一方面是實在不喜歡管這些;另一方面,赫連澈也是想借此來補償自己吧。畢竟,這樣的權力放在哪個妃子手裡,在後宮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是赫連澈不明白的是,莫盈如今已經真的是清心寡慾,無求無望了。她只希望這一生就這樣陪在屬於陸寒夜的宮殿裡,直至老去。
哪怕,只做一個偶爾可以為他掌燈的女子。
但是看著赫連澈小心翼翼地祈求的神色,莫盈終於還是點點頭,應了下來。
「那麼我便同意芳貴人回娘家看看去了,我會給她好好做一番禮品準備,風風光光的。」莫盈道。
「嗯,莫姐姐看著好便是。」看著莫盈接受了,赫連澈真是頓覺輕鬆。
閒聊了幾句,莫盈又叮囑了一番,也就去了。
折騰了半晌,赫連澈也累了,簡單地收拾一下她便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準備休息了。
芳澤宮裡,芳貴人一聽到莫妃那邊兒有人過來傳話,連忙謹慎地起身領命。在眾位後宮女子的眼裡,莫妃的位置僅次於皇后赫連澈,並且奇異的是莫妃和皇后赫連澈的關係還極為親密。
莫妃都甘心了,她們也沒有什麼醋可以吃了,並且真吃的話,皇后赫連澈的醋她們也吃不起。沒辦法,皇帝陸寒夜對赫連澈是專寵,赫連澈平時也從不會難為她們,她們對這座皇宮裡的皇帝皇后只有遙遙仰望的份兒。
用現代的理論來講,眾女現在也就是這樣一個心理了:你身邊兒的人運氣比你好,發了一筆小財,你往往都會嫉妒甚至憤怒:他憑什麼;然而世界富豪們一天就能賺到你這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你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恨的。
當距離已經拉開得遙不可及的時候,時間久了,你往往也就習慣了,潛意識中認為那就是應該的。
於是如此下來,陸寒夜的後宮簡直是有史以來最為安寧平靜的了:沒有常見的妃子們鬥來鬥去,比如誰又把誰推到了荷塘啦,比如誰給誰下了打胎藥啦(啊,她們好像也沒有那個機會;而赫連澈獨自裡的,她們又不敢動)。
這絕對是個奇跡,也是赫連澈這一年優哉游哉過得舒坦的另一個原因。
這會兒,芳貴人一聽來人是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在莫妃的支持下,同意芳貴人隆重回家省親的,芳貴人真是感激之極。
只是低眉接旨的那一刻,有一種複雜的情愫在芳貴人幽深的眸子中,一閃而過。
芳貴人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小姐,容貌只能算作端莊,然而週身卻散發有一種成熟穩重的氣質,更是彈得一手好琴,這也是讓陸寒夜偶爾回去她那裡聽琴看書的原因。
這一次,芳貴人要回的,正是陸寒夜出宮視察的稻安城那座距離南辰京都聽月城一百許裡的魚米之鄉。
說來也是,今年原本是安靜平和的一年,然而夏季天氣炎熱,稻安城也是乾旱缺水,原來的水米之鄉已經連連旱情告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