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夜的目光被吸引到檀木台中央。
女子緩緩而立,紅色的百褶大裙擺,腰間一束白色絲帶,愈發顯得纖腰盈盈可握,絲帶脈脈靈動。
清遠的簫聲挑起,活潑悠揚,猶如一位正在閨中犯著閒愁的女子被驟然喚醒,雲朵纖纖身姿應聲靈活起舞,像一隻炸來炸去的活潑雀兒。
她的面部表情非常豐富,嬌嫩的粉面,帶著些許羞意,似嗔似怒,宜喜宜憂,她的眉頭時而驚喜斜挑,時而半含羞惱,只是在這種種的浮華過後,一切表情都歸於她凝眸時的淡然寧靜。
歸於平靜之後的眼眸,如同那最為幽深的海洋,藍色的海洋,帶著神秘,帶著魅惑,帶著最深切的渴望。
雲朵本是東煜至高無上的公主,唯一的公主,她褪盡榮耀和尊貴,只是或嬌俏或淡愁地,跳出少女獨有的花季情懷,這和平時裡雲朵的形象反差巨大,竟讓陸寒夜也微微地注目了,一時間整個花廳此時只剩簫聲流轉,舞步霍霍。
簫聲漸漸隱去。
就在舞步漸歇,尾聲將近之時,激越的琵琶聲忽然嘈嘈切切地錯雜而出,風格忽然轉急。
檀木台上,徐徐飄進來的雪花,此時彷彿受到了雲朵的召喚一般,隨著她旋轉的氣流復搖擺著升起,一片片如同沉睡千年的夢被喚醒一般,剎那間起伏飛舞。
而雲朵則愈轉愈急,大紅色的褶皺裙擺被漸漸撐起,顯露出了褶皺中暗藏的乾坤,一朵朵金黃色絲線刺繡出的花瓣繁複明艷,隨著雲朵的旋轉,與空中起伏的雪花交織成一片亦真亦夢的不真實感,而那腰間飛轉的白色絲帶猶如一圈圍著她翻然起舞的蝴蝶,翩翩乎羽化成仙。
回風舞,,回風舞雪之間,宛若洛神。
完全超出了赫連澈的想像,完全震撼了所有人的視聽,秦雲朵竟是將這一支舞詮釋得淋漓盡致。
安靜,絕對的安靜,一時之間,整個世界彷彿都只剩下心間的那一絲裊裊。
安靜,隱退。
只是在最後的那一次回眸凝望中,秦雲朵確定,陸寒夜的眸子深處真的嵌進了一個身影,不管他以後是否會回憶起今日這一支驚艷,秦雲朵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陸寒夜眼底曾起過波瀾。
哦,值了。
煙消雲散,漸漸遠離。
陸寒夜最先反應過來,他淡淡地低眉,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呼吸均勻之後,陸寒夜心事重重地側目看了一眼赫連澈,她還在發愣。
阿澈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她知道這一支舞好看,她相信雲朵會給詮釋得很好,但是她依舊還是沒有預料到,雲朵會像是一個花海蝶舞中走出來的精靈,將驚艷和驚艷之後的寧靜詮釋到如此地步。
啊啊啊!這簡直要讓阿澈忘記了呼吸,這還是自己編排的舞蹈,自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有才。
這時候楊如意抱著琵琶出來了,看著阿澈還在發怔,如意隨手那麼一扒拉,曲調未成,情義先出,果然是箇中高手。
陸寒夜挑眉,看了楊如意一眼:「不錯,倒是從來沒有聽你彈奏過。」
楊如意故意委屈地撇嘴:「等你注意到的時候,我已經是絲竹管弦樣樣精通了。」
接著秦雲飛耍著簫管出現了,再看楊如意的時候已經是滿目讚賞:「如意姑娘,琵琶彈得不錯嘛。」
楊如意媚眼一飛,得意洋洋:「那是,不然怎麼配得上我家夜哥。」
阿澈聞言拍了如意的腦袋一把:「如意,還是換個稱呼,黑烏鴉的那一聲『夜哥』實在不好聽。」
一提到「黑烏鴉」,如意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公輸揚不是也到丹鳳城了麼,哦,還帶著那個整日介柔順不語的莫盈呢……那算了,還是別叫他了。」
秦雲飛聞言好笑:「如意這可是吃了醋了,想來那位莫姑娘一定很美。」
楊如意一聽不依了,立即炸毛:「說我吃醋我認了,我還天天吃阿澈的醋呢?不過說莫盈比我美,我就不承認了,明明是……各有千秋的好麼。」
眾人聞言大笑。
如意倒是盯著笑聲清越的秦雲飛看得仔細,還戳了戳阿澈:「諾,你看看這位,是不是跟我們府上的黑烏鴉挺像的,雖然氣度風格不一樣,但猛地看上去的時候,還是怪像的。」
阿澈點點頭表示贊同:「就是的,尤其是他見我第一面,也直衝我喊『瘋女人』,那德行簡直跟公輸揚一個樣兒。」
正在說話間,換好衣服的秦雲朵出來了,小姑娘長了這麼大難得不穿紅色,此刻,雲朵正穿著一件青綠色裙裝,乍一看,像一棵水嫩嫩的青蔥。
如意笑嘻嘻地摸摸雲朵的頭:「朵兒,你這是『致青春』呢?」用的竟是帶著挑逗的上揚語調。
秦雲朵微微紅潤的臉色有些尷尬,更有著感激,是赫連澈和楊如意,,陸寒夜身邊兒的兩個女人,,幫著她給陸寒夜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她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她原來倒是想著要追求一番,表達一番心意,就連那日在北辰萬安廳的時候還是那般想法,但是,後來她聽聞秦雲飛講述的,陸寒夜竟是為了赫連澈連爭奪天下的墨歸古玉都甘願交出,那麼陸寒夜對赫連澈的愛,已經不是她能夠動搖得了的了。
作為東煜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的公主,秦雲朵卻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東西,即便是你位置再高,都是你強求不來的。
比如一見如故,比如一見鍾情,比如緣分,比如那顆愛上你的心。
明白了,會比偏執地陷進去好過得多,所以秦雲朵所求的只是一支舞,一支能夠在他記憶中留下痕跡的舞,現在赫連澈幫她成全了,她也就功成身退地滿足了。
「那麼為我們的歡聚飲上一杯吧。」彷彿剛才跳舞的是另外一個靜美的女子,秦雲朵笑得燦爛:「也許下一次相見我們已經白髮蒼蒼,也許我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但是我們今日曾紅塵作伴,醉酒且歌。」
正在仰頭灌的阿澈聽到最後竟一句猛地一噴,一口酒悉數噴到了楊如意身上。
「靠。」楊如意再一次炸毛了,幾乎要當著陸寒夜的面兒宰了赫連澈:「阿澈你故意的。」
「不是不是,咳咳……」赫連澈見狀又是咳嗽又是狂笑:「此情此景,只是讓我想起了一句歌兒,,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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