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冥憂傷地望著聽月城,這個令他傷感不已的地方。
凌晨時分他一醒來就立即往床上看去,結果床上空留著她的氣息,卻不見了她的人影。
韓冥痛苦地低頭,卻發現桌子上有一張紙條,他原以為會是赫連澈留下的筆跡,打開一看,字條上卻是陸寒夜的語氣,上面的意思很明確,就是陸寒夜不想因為赫連澈而欠韓冥一份情,念及韓冥及時救了赫連澈一命,陸寒夜放韓冥一馬。
「這算什麼,陸寒夜,算是你放我走的一個理由麼,。」韓冥胸中充斥著憤恨:陸寒夜,陸寒夜。
好吧,既然別人要放他走,那麼他也不會那般不識趣地留在別人的地盤上以卵擊石,他這就走。
只是,有朝一日他會準備得更充分地回來,毫不客氣地與他抗衡。
就在韓冥的駿馬飛馳聽月城的時候,傍晚的霞光旖旎著,照進靈犀苑氤氳的藥池裡。
赫連澈緊緊地抓著陸寒夜的手,僵持著。
「赫連澈。」陸寒夜終於妥協了,他壓抑著巨大的心痛,緩緩地撤去胳膊上的力量,任由她將他的手放在一旁。
「我會安安靜靜地泡藥浴,泡夠一個時辰。」赫連澈低低的一句。
其實赫連澈是知道的,陸寒夜已經為了她改變了許多,可是,,她一時間還沒有辦法放下兩次拿命保護她的離之,那個白玉蘭一般美好的男子。
即便是她知道離之喜歡的根本就不是她,即便是她知道離之原本就是深深地愛著陸寒夜的,更即便是,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離之之所以用生命來維護她,也只是害怕陸寒夜日後失去她會孤單。
離之對陸寒夜這麼深沉的愛意、離之用性命來救她的用心,她都能夠理解,卻不能這麼快就心甘情願地接受。
緩一緩……還是讓自己再緩一緩吧。
赫連澈回過神兒的時候,身邊兒早已沒有了陸寒夜的身影,偌大的池子裡夾雜著濃郁的苦藥味兒,他留下的氣息依舊是那麼熾烈,赫連澈心底忽然間有些酸澀。
在赫連澈努力想理清思緒的時間裡,陸寒夜在書房安靜地坐著,看著眼前的那一雙小金人。
「情比金堅」,赫連澈什麼時候才能夠敞開心扉接受他,跟他一起譜寫那」情比金堅」的童話。
「王爺。」書房外響起一聲試探,是莫盈的聲音,陸寒夜忽然想跟莫盈說說話,想問問她一個女子內心深處的想法,究竟是什麼樣子。
「進來吧。」收好小金人,陸寒夜低低的一聲應允,莫盈終於懷著深切的激動走了進來。
「坐吧,渴了自己去弄茶。」陸寒夜伸手指了一指,神態中透著疲憊。
這是莫盈第一次看到卸下了冰冷的陸寒夜,淡淡的樣子像遺世的神。
「王爺,莫盈是來請罪的。」看了許久,莫盈終於還是微微地低下了頭,她的確是來請罪的,但是她卻沒有帶著令人側目的淒楚和可憐。
淡淡的、溫雅如風,那一直是莫盈身上的品格,即便是她之前作了莫輸德的眼線,即便是這一次她真的利用了赫連澈。
她只是愛他,無怨無悔地愛著,她並沒有想過要真正地去殘害誰,只是這一點兒,就讓她跟別的女子不同,使她身上總是有種出塵的味道。
她並非妒婦。
而這一切,陸寒夜又何嘗覺察不出。
「你並不是真的要害赫連澈,你不需要請罪。」陸寒夜說得緩慢,卻也客觀,其實他(她)們兩個心裡都明白:若是莫盈真的存心要禍害凌王府,凌王府這段時間裡便不會這麼安寧,而莫盈本身也不會活到現在。
莫盈怔了怔,最懂自己的人,竟然是從不肯看自己一眼的陸寒夜。
「那麼便幫我分析一下赫連澈吧,你們也做了那麼久的好姐妹。」這一次陸寒夜的聲音中沒有命令的語氣,他甚至還用了「幫」這個字。
莫盈微微有些驚訝,卻也冰雪聰明地領悟到陸寒夜的意思。
「如同其名,王妃是個很清澈純真的人,簡單卻不怯弱,隨和卻也堅持,不過堅持中,她有時候也會迷迷糊糊。」莫盈緩緩地開了口,說出的話讓陸寒夜出神許久。
迷迷糊糊,她的確是迷迷糊糊,可是她又是那麼地堅持,堅持不肯走到他的心裡瞧一瞧。
「哦。」陸寒夜這一次認真地打量著莫盈,潭眸裡帶著期許和鼓勵:「講下去。」
莫盈也就真的繼續開口:「王爺想問的,應該是王妃為什麼……為什麼心不在你這裡吧。」
陸寒夜暗淡不語。
莫盈卻是壯了壯膽子,依著這個假設說了下去:「其實王爺非要莫盈回答的話,莫盈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王妃這樣的人雖然心性簡單,固執起來卻也是最可怕的,若她有執念,那麼執念不消除的話,她應該很難接受別人。」
執念,陸寒夜微微地瞇起眼睛:可是赫連澈的執念是誰呢?韓冥,還是……離之。
既然是「執念」,它總不可能是兩個吧,陸寒夜有些鬱悶。
可事實往往是可笑的,許多年以後,赫連澈知道了這一夜陸寒夜和莫盈的談話,知道了陸寒夜的猜測,那時候赫連澈在風中笑得燦爛:「還真是兩個。」不過一個是真正赫連澈那一抹魂魄的,一個是她阿澈的。
可是任憑現在的陸寒夜思維多麼地強大,他又怎麼能夠想到這些地方去,所以他覺得莫盈說的又對,又不對,在現在的他看來,赫連澈就是同時糾葛上了兩個人,卻都不是他陸寒夜。
「我知道了,夜深了,你也去休息吧。」陸寒夜淡淡地。
莫盈忍著噬心般的失落,卻也終於起身,他已經不打算處罰她了,他已經原諒她莫大的過失了,她還要多渴求什麼,雖然,她也很想問問陸寒夜,問他一句「那你呢?」「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
但她終於還是沒有問,其實她十分地清楚地知道答案:赫連澈就是他的執念。
「這段時間我要出去一趟,你在王府有什麼事兒,可以直接找速影。」莫盈臨出門,陸寒夜這樣囑托她。
莫盈終於默默退下。
留下陸寒夜一個人在書房看著一排排的書簡,腦海裡迴盪著兩個字,,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