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黃昏,顏宇的先鋒軍三千輕騎抵達鸞城。算是在季瑾的預料之內。
遠處已依稀可聞踏塵而來的紛亂馬蹄聲,涼王立於城樓之上俯望城下列陣整齊的季軍,與士氣大振的季軍一同迎接與顏軍的第一次交鋒。
季瑾於城樓凝視著一襲浩浩蕩蕩的墨色騎兵於從遠處逼近,顏軍騎兵皆著墨色鎧甲,於輕騎之上靈動自如,如閃似電向季軍襲來,而季軍早已在卓澗的周密部署下,將重兵壓在頭陣,以弓箭長矛主攻戰馬,以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將三千輕騎打散。不到日落之時,顏國先鋒軍死傷過半,被迫退出鸞城十里,駐紮在了靈鶩山。
據探子回報,此戰中領兵的大將,並不是原本作為顏宇副將被任命為先鋒軍統帥的將軍張岳,而是被換成了張岳的副將。
看來,她與鳳眼的交易成功了。
殘陽中,伶仃燕影斜掠而過,劃破僅剩的一抹殘紅,煙塵消散處,灰頹的影漸現輪廓,與蒼莽大地連成一片模糊的暗色,一切喧囂慘烈在日暮中都重歸靜寂,如同死去一般蟄伏於這黯色中。
季瑾雙手後負立於觀望台遠望。
漸漸清晰的洗練月色下一片靜謐,全不見白日那般廝鼓喧囂,血滿兵刀。在夜色的掩護下,一切都處於疲憊中,卻似乎又時刻蓄勢待發,一如這座城樓,和她緊繃的心。
抬眸,季瑾發現今日的月亮竟出奇的圓,純淨而皎潔,纖塵不染,像極了兒時夏夜在紫梧山光腳坐在池塘邊所見到的那輪月亮,可此刻這美到極致的月色映襯著白日慘烈的殘局,卻有種頹敗的諷刺之感。
她食指輕巧著扇骨,估算著以顏軍行進的速度,估計今日主力部隊便能到達靈鶩山。那麼雙方最關鍵的一戰便在明天。雖然作戰計劃已經完備,可勝算仍然難以估量。
夜風呼嘯而過,放大了季瑾心中的隱約不安。她走下觀望台,行至白日與顏先鋒軍交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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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預告:
她蹲下身,把臉頰輕輕埋在手掌中。在這寂靜夜色下渺遠的笛聲中,壓抑許久的疲憊鋪天蓋地而來,一點一點吞噬著曾經在心中堅定的東西,摧毀著所有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鬆開手,仰望月光,極輕的一聲歎息從唇間洩露,帶著沉重的疲憊散入笛聲之中。
「不要看低了你自己,我相信你可以的。」笛聲止處,低柔的聲音漫來,似落花酣眠,薄雲輕籠。
灌入季瑾耳中的,卻是一種柔韌的力量,如破開雲霧的一縷光芒,剝離了滿眼傾頹黯色,現出清澈澄明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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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瑾看著他在月色下被拉得修長的模糊影子,像香爐中飄出的娉娉裊裊的朦朧煙霧,淡淡的香讓人舒服而安寧,卻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如同春日的浮光,渺遠而虛浮,彷彿不知何時便會飄散而去,而她永遠不會知道他的方向,從何而來,向何而去,她永遠都觸不到他心底最深處的東西,雖然他明明就站在她身邊,卻是感覺隔了萬水千山般渺遠。如同那輪明月,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