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水袖羅衫鶯語香鬟之間不時拋出幾個笑眼,季瑾心中卻是在回想著剛剛老鴇的反應。在她問起「飄渺」一事的時候,那原本笑意盈然的臉霎時慘了笑顏,煞白中帶著恐慌地一口咬定她不知道任何有關的事情,還把那錠銀子塞回到她手裡,匆匆地就跑了。這「飄渺」當真如此可怕,使人人談之都色變麼。
信步走著,季瑾餘光一瞥,卻見陌雲軒的門已經打開了。她心中一喜,陌檀昏迷的這幾日自然是受她牽連,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半倚在榻上的人依舊月白衣衫,蒼白面頰,及腰的青絲有些凌亂,像極了水中開敗了的白荷,整個人安靜地倚在那兒,似乎比之前更少了些許生氣。
見到季瑾,陌檀眼中染上些許暖色,一手撐床欲起身相迎,卻被急忙跑進來的季瑾一手又摁在了榻上。
「哎,別起來,才剛醒,經不得折騰。」季瑾伸手扯過榻旁的被子蓋在了陌檀身上。
陌檀眼中染上些微歉意:「這幾日也不知怎麼了,身子越來越不行了,也不知怎麼的就昏睡了這麼久。」他自顧自笑了笑,「前幾日還是未綻的花苞,如今一覺醒來便只能見到地上被風打散了的殘瓣了。」
陌檀轉身看向窗外的桃樹,而季瑾卻是滿是歉意地看著他。
他臉上失落的樣子,讓她一時間不知是該安慰他,還是該開口問他那些她急於想得到解答的疑惑,不過,心底的聲音告訴她的卻是不要打破此刻的靜謐,於是她便嚥下了所有的話,只這麼呆呆地看著他。
他看向窗外的眼神有些渺茫,不知在想著什麼,似是在看那棵開敗了的桃樹,又似是在看遠處的大雁,又好像是根本什麼也沒有看,眼神飄搖著,似是無處可歸,又似漫然流連,飄緲無跡。好像半空中游弋的孤煙,失了焦距般無處安落,卻又仿若已然穿透時間的霧靄將光陰的盡頭瞭然的淡然開闊。
風搖下樹上所剩無幾的花瓣,讓季瑾不由得想到漫天鵝毛飛雪之中久經風霜的羈旅之人於闌珊燈火中失了回鄉了路,前望,茫然。回望,亦茫然。
陌檀伸出手向窗外,輕輕展開五指,細碎的陽光灑在他瘦弱而蒼白的手臂上,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間青色的血脈蜿蜒而分明可見。他垂眸笑了,淡然笑意漫上眉間的一瞬,眼中已是一片若破繭重生般的釋然安寧。
季瑾不禁想起小的時候每當師傅要出門出診便將她鎖在屋子裡,屋子只有一個小窗,不到日落的時候屋裡便會很黑很黑。她害怕的時候就經常把手伸出窗外去抓即將落山的太陽。落在手上的陽光總會讓她感到很安心,而且讓她相信明天這樣的陽光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她像小時候一樣將手伸出窗外,伸向陽光,細碎的光芒輕落於她掌心。
一瓣桃花悄然飄落,從陌檀眼前輕旋而過,靜靜地躺在了季瑾手中。
她笑著將手收了收,好像是捧著什麼珍貴寶物似的小心翼翼地將手捧到了他眼前,「陌檀,」她輕喚,輕輕的聲音像是怕驚醒了滿地酣眠的落花,「我要送你一樣東西。」
他有些不解的笑著看著她,他是要送她一朵花瓣麼?卻見她有點傻傻的笑著說:「這可是我小時候最寶貝的東西,能趕走所有恐懼和煩悶的——陽光!」
他不禁覺得好笑,可是此刻她眼中純淨的笑和鄭重其事的意味中流轉的些許狡黠卻似泛水落花間明媚的陽光,似乎照亮了什麼地方,讓他竟也有那麼一刻的失神。伸手放在了她手下,學著她的樣子,合上手,滿滿地接住了那一捧帶著花香的光芒。
暖暖的感覺氤氳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攜著花香慢慢地流遍全身,卻在下一瞬被心中騰起的自嘲所吞噬。這般風月場上的逢場作戲他竟也會感動麼,是該怪自己太過寂寞了呢?還是該說她表演的太完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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