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睿聽了這些話頓覺毛骨悚然,慌忙往後退了兩步,不著痕跡瞟了一眼她的裝束,目光最後落在她的婦人鬢上,淡淡道:「夫人請自重!」
邵琬清頓時一僵,心頭如挨了重重一擊,饒是她臉皮再厚,臉上也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
一時忘情她竟忘了,她如今已經不是邵姑娘了,而是邵姨娘!
丁睿掃了她一眼,欲轉身離去。
「丁郎!」邵琬清哪兒容他這麼輕易離去,她鼻子一梗,略帶著點傷感輕輕歎道:「我爹死了……」
丁睿果然停住了腳步,手中一緊,慢慢轉過身來,望著她,卻是問道:「寶兒呢?」
邵琬清眸中頓時閃過厭惡的光,唇角勾起冷笑,挑眉似笑非笑道:「丁郎真是個多情人!怎麼,假戲真做了嗎?」
丁睿臉上肌肉微微抽搐,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薄唇緊抿,並不做聲。
這等於默認的態度無疑大大刺激了邵琬清,她的面目頓時多了幾分猙獰,又酸又澀低喝道:「丁睿,你別忘了,你說過要娶我的!你喜歡的是我!」
丁睿冷笑,冷冰冰的目光望著她,一字字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這般蛇蠍心腸的人,我不會多看你一眼!」
邵琬清氣得胸膈一陣一陣發痛,深深的嫉妒和狂怒霎時沖潰了理智,她「呵呵」冷笑兩聲,咬牙恨恨道:「我算是看穿了你,你也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既如此,那麼寶兒呢?她又如何?」
丁睿面色一變。心跳有一剎那的停滯,明明知道邵琬清是個不可相信的女人,仍是忍不住問道:「寶兒她到底怎樣了?」
邵琬清見他這麼緊張鄭寶兒,心中又妒又恨。銳利似劍的目光盯著丁睿,尖酸冷笑了一聲,譏誚道:「你倒是關心她。可若不是因為你,她又怎麼會落到這等下場呢!呵呵,騙她的由始至終都是你,你欺騙了她的感情,我那表妹是個性子烈的,她恨不得你死,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丁睿臉色慘白。痛苦的眸光中顯出一層迷茫,他怔怔道:「這,這都是你——」對上邵琬清那冰冷怨毒得近乎瘋狂的目光,丁睿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他孑然一身,邵琬清頻頻向他示好。她那麼美麗,那麼活潑爽朗,又對他那麼好,他不知不覺也對她有了心。可沒想到,鄭寶兒母女回到邵家之後,她竟然讓他多照顧親近寶兒。她哭著求他,她爹又欠了賭債,期限一月,若是還不出來便要拿她抵債。姑姑母女有錢卻不肯伸以援手,她說寶兒對他有好感,求他哄哄寶兒,弄些銀子過來救命。他明知不妥,卻最終答應了她。
他沒想到一番相處,心底深處漸漸生出一種怦然心動的情愫。到了最後,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戲還是假戲真做。猶豫越來越多,不安越來越深,他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寶兒知道了真相會怎麼對他,他也不知道他該如何再來面對邵琬清。
糾結再三,他痛苦得幾乎瀕臨奔潰,百般設法,終不能解下這自己親手套上的枷鎖。他終於下定決心跟寶兒攤牌,不料邵琬清瞧出了端倪攔住了他,私下裡又對他軟磨硬泡,她淚眼盈盈,哀求他救她這一次,她那麼絕望的求他,說只要他肯救她這一次,她可以成全他和寶兒,這件事她永遠都不會對寶兒提起。他怦然心動,又驚又喜,禁不住這麼大的誘惑,傻傻的竟就信了她。
可他沒想到,他竟會無意中發現,她居然是那樣的人。他怒不可遏質問她,她含羞帶愧不住求饒,哭得梨花帶雨,痛悔不已在他面前懺悔,求他原諒。他腦子一熱,竟又一次相信了她。
她又說,姑姑去世了,寶兒心情十分不好,她一直想帶寶兒出去走走散散心,寶兒卻是心如死灰一動也懶怠動,她求他的親筆信,她說只要看到他的信,寶兒必定願意出去走走散散心的。他滿心裡只想著寶兒以淚洗面的模樣心如刀絞,亦未多想她話中的陷阱,竟就那般按著她的意思寫了封信,約寶兒登山——
不想她後來又同他說,寶兒仍是不願意出去,此事過一兩日再說。他心中愈加煩躁,再三拜託她照顧寶兒,若不是寶兒新近喪母他不便上門,又豈用得著如此多事?
他沒想到的是,恰是他約寶兒的那日,卻傳來寶兒墜崖重傷的消息。他當時驚得整個人透心涼,趁著夜色悄悄上門,質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卻冷冷笑著,不提半句她騙他的話,卻字字句句拿他的親筆信說事,那個時候,他懊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從未想到,一個花朵般年華的少女,心腸竟是如此歹毒,如此陰險。
她在用那封信威脅他。那是他的親筆信,寶兒去了他約的地方才出的事,她又是寶兒素來交好的嫡親表姐,只要她手裡攥著那封信,她想怎麼樣說就怎麼樣說,想要他怎樣就怎樣!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話!還有他欺騙寶兒感情的事,沒準到了她的嘴裡,將會變成他喜新厭舊拋棄她,轉而又盯上了寶兒——
他驚慌失措,越想越覺心驚肉跳,倉皇之下,連夜悄悄離開了柳河鎮……
當他再次悄悄潛回去,卻發現她們父女連同寶兒都不見了,柳河鎮一如既往的平靜。他暗中多方打聽卻一無所獲。他心中惆悵,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相見,不料到了上京,卻又生生的勾出往事來,還有眼前這個女人——
丁睿強迫自己擰回思緒,抬起頭目光直直的望著邵琬清,淡淡說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告訴我?」
聽著他這般冰冷無情的與她談條件,邵琬清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憤恨。她強迫自己壓下這股憤恨,稍稍放緩了聲音,柔聲問道:「你怎麼——會到上京來的?」她眼睛一亮,又驚又喜道:「你是來參加春闈考試的?」
丁睿一見她這般語氣與神情立刻提高了警惕,他本不想告訴她生怕多生事端,見她已是猜了出來只得點了點頭。
「這麼說,你如今已經是舉人了?」邵琬清心窩裡忍不住又熱了起來,瞟了一眼丁睿身上袍子的衣料和整個人通身的氣質,她是真的後悔了!
如果早知道他有今日,離開忠勇侯府之後她就該找他去,沒準此時,自己已經是舉人娘子、將來還有可能是狀元娘子。邵琬清悔得腸子都青了,心下忿忿為什麼自己的運氣總是這麼背!
「真是恭喜你了!」邵琬清聲音興奮得有些微微的發抖,無意識的絞著手指,咬了咬牙,毅然決然哀求道:「帶我走吧!你帶我走,我便告訴你寶兒的一切!我用性命發誓,這一次,絕對不騙你!」
丁睿眼中劃過毫不掩飾的失望,上下打量著她,挑眉譏誚道:「帶你走?」
邵琬清臉上微微有些發紅,淒然一笑,低眸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飾裝扮,說道:「比起從前,你必定認為我如今好過多了,也光鮮多了,是麼?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別人家裡一個卑微的小妾,我,我是被逼的,帶我走吧!只要離開忠勇侯府,我一定不會纏著你,告訴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後,我就會離開!」
「忠勇侯府?」丁睿挑了挑眉。
邵琬清神情一滯,點點頭道:「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喝醉了酒,就——」邵琬清說著,難過的垂下頭去,抬起帕子輕輕拭了拭淚。
「你不必跟我說這些。」丁睿始終冷冷的看著她一出一出的表情,面上沒有半點同情和被打動,有的只是深深的厭惡,他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並沒有覺得你現在比從前過得好、比從前光鮮,因為你這種人,根本不配過得好!你不告訴我也不要緊,我不信自己便查不出來。我奉勸你一句,既然進了別人家的門,最好還是老實本分些,你的那些手段,只能用來欺騙傷害信任你的人,在高門大戶內宅之中,恐怕還不夠人家看的吧?」
邵琬清又羞又怒,頓時氣得渾身直哆嗦,她指著丁睿顫聲道:「你,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事抖出去嗎!你別忘了那封信!」
丁睿目光閃了閃,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邵琬清心中暗喜,下頷維揚,傲然道:「只要你設法帶我離開,我便將那封信還給你。」
「呵呵!」丁睿忽然笑了,說道:「你太自以為是了,你若是覺得那封信拿出來公諸於眾有用的話,隨你的便!不過我想,依著你的性格,自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那樣已經沒用的東西又豈會留著,那封信你怕是早就毀了吧?」丁睿說著雙目灼灼的凝著她,隨後冷冷一笑,說道:「我若是帶你離開,才是著了你的道。到時候我若是不就範,你一口咬定我拐帶了你,我還能有活路嗎?」
邵琬清驀地變了臉色,愣愣的呆在當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