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夫人那裡氣怒之下又不覺暗暗有些驚慌不安,誰也沒有想到,默默無聞的小老百姓邵心萍,竟然會跟壽陽太妃牽扯上了關係,儘管壽陽太妃只是一個富貴閒人,儘管邵心萍已經死了,可計夫人心裡仍然覺得有些堵得慌,每每看見計子清,越發的不順眼。
從壽陽王府回來的一路上,計子清都沉浸在不可抑止的興奮中,得意得有些飄飄欲仙了!她不得不感慨,這人的運氣要是來了,真正是十堵牆都擋不住!如今她不但有一個疼自己入骨的便宜爹,更有了壽陽太妃這樣一尊大靠山,這上京中還有誰敢看不起她?
第二天,計子清便收到了壽陽太妃派人送來的許多珍貴禮物,錦緞綾羅、胭脂水粉、珠玉首飾、金銀瓷器玩物等無所不有,一應皆是上等御用之物,單是那一整匹天水碧的衣料,便是有價無市,還有那些個芙蓉暖玉步搖、玳瑁蓮花嵌寶釵、半月形白玉花鳥細雕梳篦、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金絲點翠如意雲頭步搖等等,看的計子清眼睛都花了,笑得幾乎合不攏嘴。
這些東西,她從前連見都沒有見過,如今卻是任意取用,人生一世,還有什麼比先苦後甜更讓人刻骨銘心與深有感觸的?
恰好萱娘答應了壽陽太妃要進府制香,獨她一個卻也不好,於是太妃便傳了話,讓計子清也過去陪著住兩日。計子清自是沒有意見,只是她跟萱娘一向來有點兒別彆扭扭的不太對付,於是趁勢向來人請求。可否請甄府二姑娘一起過去做個伴?那傳話的嬤嬤記下了,說是回去稟了太妃再做計較。
壽陽太妃自是點頭答應,那嬤嬤當晚便又至忠勇侯府向計子清傳了一遍話,說是兩日後派馬車來接。甄府二姑娘也一起過去。計子清高高興興的答應了,讓秋雁和百靈忙著幫她挑揀去王府要穿戴的衣裳首飾。
秋雁和百靈哪兒懂得這些?計子清自己也不甚懂,想了想。決定還是明天派人接甄鈺過來,聽聽甄鈺的意見好了。
晚飯時,計子清便笑著提了此事,只說明日想接甄府的二姑娘過來玩一玩。
計子茜聞言便譏誚的不屑的瞅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微微挑了挑,心道:喲,了不起了呀。剛剛從太妃府上回來就開始擺架子頤指氣使了!哼,先前可沒見她敢提出邀請誰來府上做客啊!
計侯爺哪兒有什麼不同意的?聞言正要點頭答應,計夫人卻笑道:「後日清兒你去壽陽王府,甄二姑娘不是也要去了嗎?不過一兩日時間而已,就這麼等不及麼!」
計侯爺聽了也有理。望向計子清正欲開言,計子清忙笑道:「爹,可是女兒真的很想跟甄家妹妹見一見呢,女兒有些事想跟甄家妹妹說說,若是不方便去接她,那麼女兒明兒去一趟甄府也行。」
計侯爺聽了忙笑道:「既然如此,夫人便明兒便派妥當人去請甄家兒姑娘吧!這也不過是件小事!」
計夫人心頭不由大怒,待要怎樣又不便怎樣,臉頰扯得僵硬才勉強保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微笑頷首道:「侯爺既這麼說,明兒我便派人過去一趟便是了!」說著又向計子清笑道:「壽陽太妃對你好,今兒又送了這麼多禮物,清兒不妨在這兩天趕繡一方帕子,送給太妃也是一番心意不是!」
計侯爺頓時也想起來,向計子清笑道:「你母親說的是。說起來這麼些日子爹還從來沒見過你繡的東西呢!呵呵,你娘當年可是針神,清兒你的繡技必定不差!」
計夫人聽了微微的冷笑,只管笑吟吟的瞧著計子清。
計子清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姑姑是針神倒是不錯,表妹鄭寶兒也盡得她的真轉,她們母女倆的繡出來的東西,比那畫上的還要真切,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看的眼珠子都要直了!姑姑那時還笑著說要教給自己,只不過自己沒這份耐心,也不怎麼學,便又算了。
「不過是塊帕子,邵家妹妹那樣好的手藝,怕是要不了一天就能好吧?」計夫人仍是笑吟吟的。
計子清臉上有些訕訕,垂了頭說道:「娘繡的東西自是極好的,可是,可是我卻趕不上娘。娘說刺繡容易傷眼睛,小的時候點不起油燈,娘便沒有讓我學……」
計侯爺聽了這話眼中一黯,輕歎道:「那麼就別繡了吧,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計夫人心中頓時噎住,手不自覺的捏了捏帕子,微笑道:「侯爺當年不是留了一匣子首飾給你娘嗎?那些首飾每一件價值不菲,足夠你們母女兩個買上百畝良田,舒舒服服過一輩子,怎麼會窮到點不起油燈呢?這也有點兒奇了!」
計子清心中冷哼,臉上卻是一片淒然難過,將鄭寶兒當初跟她說的話煽情的說了一遍:「母親有所不知,我娘說,那一匣子首飾是爹給她的聘禮,爹既然連她這個人都不要了,她還要那些聘禮做什麼?我們母女倆就是窮得無米下鍋、無錢看病也從來不會打那一匣子首飾的主意!娘說,如果蒼天有眼,終有一天見到父親,便將這些首飾放到他面前,問他一句還記不記得我們母女?若是蒼天無眼,此生再不得見——」
「好了!」計侯爺心裡痛成一團,白著臉色打斷了計子清的話,望著計夫人一字一字澀聲道:「夫人,以後這些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不喜清兒,可清兒她也是我的女兒,我不希望今後再聽到你拿這些話擠兌她。心萍已經不在了,我只想對她好一點兒!」
計夫人氣得胸膈之間隱隱作痛,她氣極反笑,「哈哈」兩聲,沉著臉盯著計侯爺冷冷道:「侯爺這話是什麼意思?自打計子清進了侯府,我這個做嫡母的可有半分虧待過她?是少她吃了、少她穿了還是少人伺候了?她住的屋子比茜兒的還要好,我也從來沒讓她在跟前立過規矩,更從未打罵刁難過她,帶她上街打首飾、裁新衣,採買回來的新鮮瓜果點心吃食除了老太太那裡邊輪到她,連世瀾茜兒幾個都靠了後。老太太那裡有些什麼話,我總幫著她好言好語的解說,真正好心沒好報,這個心操碎了也沒人知道!侯爺今日竟說出這種話來,就不想想我的感受嗎?」
計夫人既委屈且怒,一席話說完眼眶都紅了,掏出帕子飛快的拭了拭眼角,恨恨的繃著臉不語。
計侯爺不覺一怔,頓時有些不知說什麼好。其實計夫人對計子清怎麼樣他也不甚清楚,十之**皆是來源於計子清給他的印象。計子清每每見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模樣,計侯爺問她什麼她又支支吾吾、躲躲閃閃的不肯說個明白,計侯爺當然會往不好了去想,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怎麼看計夫人的言行都覺得有問題,但卻從未認真的去想過具體的事例。
「爹!我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可以這樣偏心!」計子茜再也受不了,忍不住扯著計侯爺的袖子大哭起來,嚷著道:「大姐姐一回來,爹的眼裡便只有她沒有我,娘還常常勸我要敬著大姐姐,不能跟大姐姐計較,爹怎麼能這樣說娘呢!」
計子茜一哭,計子蓉不知怎麼回事,也哭了起來,撲上來就打計子清,一邊打一邊叫道:「都怪你,都怪你!」
計子清慌忙躲閃,尖叫不已。計夫人亦大驚,忙將計子蓉拉了過來,又喝叫計子蓉的乳母楊氏將她帶下去。
看著計子清那驚慌失措的樣子,計侯爺朝計夫人冷冷一笑,扭頭招呼計子清:「清兒走罷,早點兒回去休息!明兒爹派人去甄府接甄家姑娘,往後你有什麼事,儘管叫張媽媽給外院帶信便是!」
計子清還不敢答應,目光情不自禁怯怯的望向計夫人。
計侯爺更怒,冷聲道:「爹的話,你記著便是,旁的都不用你管。」
「是,爹。」計子清趕忙點頭答應。又陪著笑向計夫人道:「女兒先告辭了!」
把個計夫人氣得腦門一陣一陣發暈。
「爹!」計子茜咬著唇,眼淚汪汪的抓著計侯爺的胳膊。
計侯爺淡淡說道:「茜兒,你有親娘疼惜,爹多疼姐姐一點,你也該體諒爹爹。」說畢帶著計子清出去了。
計夫人頓時氣得身子發抖呼吸急促,胸膛幾要炸裂,從小到大,便是當初被計侯爺退婚,她也沒有氣成過這樣。她忍無可忍,伸手抓過身後長案上一隻一尺高的影青汝窯花尊狠狠的砸到地上,喘息著恨聲罵道:「不知是什麼樣的狐狸精,生的出這樣的女兒!」
計子蓉的哭聲戛然而止,計子茜也怔住了,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也愣住了,愣愣的瞧著五官扭曲的計夫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們從來不知,端莊大方,溫文爾雅,永遠彬彬有禮,辦事不急不躁的計夫人,人人交口稱讚的計夫人,竟然會有如此猙獰的一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