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世瀾聞言樂了,笑道:「太子妃這可問著臣弟了,皇后姑媽何嘗跟我說起過?只不過這宮裡太監宮女們都是這麼說的,我湊巧聽到幾次而已!」
如此說來,這已是人盡皆知之事了?
太子妃不由得臉色大變,心也涼了半截,目光閃爍不定的瞟了太子一眼,卻見太子置若罔聞,像是壓根沒聽見他們的談話。太子妃當他默認,心中愈發不安。
計世瀾笑嘻嘻的還要再添一把火,被太子暗含警告的目光沉沉一掃,頓時嘿嘿笑笑,拂了拂青金色的團花暗紋衣裳住了口。
對付女人,當然是由女人出面最好。計世瀾在太子身邊多年,太子的那點子心思,他有什麼不知道的?
那邊剛剛出了宮門,秋心便有些憂心忡忡迫不及待的問甄鈺:「姑娘真的要去拜訪那太子妃嗎?奴婢覺得,她對姑娘敵意頗深呢!」
甄鈺笑了笑,低聲道:「無妨。到時候讓福清公主陪著去一趟便是了,太子妃料想也不敢做什麼出格的。」
秋心一想也是,自家姑娘不是那沒有身份的,戶部尚書與西昌縣主嫡女、福清公主的救命恩人兼閨中密友,太子妃要動她,也得仔細掂量五六七八個來回。
車伕見她們二人出了宮,慌忙趕著馬車過來。馬車能送人進宮,卻是不能在宮中等候,只能在宮門外專門僻出來的一片空地上等候。
甄鈺頭上已是戴起了米白色的薄紗幃帽,在秋心的攙扶下走到馬車旁邊,車伕已經跳下車。放好了踩踏上車的凳子,拂了拂上頭的灰塵,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候著。
甄鈺扭頭問道:「三姑娘呢?可是先送她回府去了?」
車伕忙逼著手陪笑道:「沒有。奴才不知道二姑娘什麼時候出來,不敢回府。本來勸說三姑娘在車裡侯一侯,三姑娘等不及,坐了忠勇侯府的馬車先回去了。」
雖說大夏朝女子嫡庶待遇一樣。但嫡就是嫡,庶就是庶,這車伕便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把甄鈺扔在宮裡先送甄敏回去,依著甄夫人那樣護短的性子,他的飯碗非砸了不可。
甄鈺輕輕「哦」了一聲,點點頭便不再多言,於是抬腳上車。甄敏有手有腳。她要跟誰在一處,她也管不著她。
恰恰上了馬車坐好,車伕收起長凳,跳上駕駛位置,轉頭隔著那湖綠纏枝寶相花紋的細棉車簾徵詢道:「姑娘可坐好了?」
「走罷!」秋心揚聲答了一句。
車伕點點頭。不料馬鞭子還沒甩出去,只聽得一個氣喘吁吁的女聲大叫道:「甄姑娘、甄姑娘,是戶部尚書府甄姑娘的馬車嗎?」
秋心和甄鈺均是愕然,不知道是誰在這宮門附近大呼小叫也不怕招禍的?
「姑娘?」秋心望著甄鈺輕聲請示。
甄鈺點點頭,示意她看看是誰?
秋心身子挺了挺,修長的纖手輕輕撥開車簾一角向外凝眸,見一名穿著豆青對襟比甲、米黃細邊長裙,鵝蛋臉、高鼻樑、面皮白淨的丫頭站在馬車前直拍著胸口喘氣,見自己撥開車簾。忙裡偷閒向自己討好的笑了一笑。
秋心眉間微蹙,不知道這是哪家出來的丫頭,這般沒規沒距也帶了出來,真正是不知輕重。
「請問這位姐姐有何事?」秋心微笑著問道。
那丫環見秋心沒有怪她唐突反而和顏悅色的同她說話,頓時精神一振、眼睛一亮,趕緊笑道:「我叫秋雁。我家姑娘是忠勇侯府的計大姑娘,甄府三姑娘乘了我們府上的馬車,我家姑娘特意在這兒等甄府二姑娘的。請問車上坐的是甄府二姑娘嗎?」秋雁說著踮起腳尖伸著脖子往馬車裡覷了覷。
計夫人那邊雖然多撥了一個媽媽、一個丫頭給計子清,但計子清跟她一見面就是暗波洶湧不對盤,哪兒肯信任她的人,今日進宮便仍舊帶了自己進府時跟來的秋雁。過了這些日子,這秋雁雖然也學了不少高門大戶的眉眼高低,但大家子的講究習慣哪兒是一時半刻便學得會的?一遇事著急便有本性大露了。
秋心輕輕挪了挪身子擋住她的視線,心裡十分不快,連帶著對忠勇侯府的印象都有些變了味。秋心正想找個借口推辭,不料甄鈺卻嬌聲笑道:「原來是計姐姐,那還等什麼?快請她過來!」
「哎,是、是,奴婢這就去請我家姑娘過來!」秋雁鬆了口氣,眉開眼笑的連連點頭,轉身飛跑著去了。
「姑娘?」秋心不禁愕然。
甄鈺微笑道:「三妹坐了人家的馬車,我理所應當送人家回去的。」
秋心猛然想起這位「計大姑娘」不正是當初自己姐妹暗中跟了一路的鄭寶兒嗎?心頭一凜,陪笑著應了聲「是」垂了頭沒再多言。
計子清其實憋了一肚子火,那計子茜壓根不等她上車,不酸不涼甩下幾句話讓她等著甄鈺逕自走了,她只得在牆根下找了處陰涼的地方忍氣吞聲的等著。好不容易總算等來了甄鈺。
「甄妹妹!」計子清和秋雁上了馬車,自來熟的向甄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計子清此時方看清楚,高門貴女們的圈子不是什麼人想進就進的,哪怕你已經認祖歸宗,哪怕你本來也是侯府高貴的血脈,人家不接受就是不接受,你一點法子也沒有!
今日這麼多的人當中,只有甄鈺給過她好臉色,只有甄鈺理會她,除了巴好甄鈺這棵大樹,或者說這塊跳板,她別無選擇,因此對甄鈺格外的巴結討好起來,笑得無比的親切柔媚。
又看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甄鈺呼吸沒來由一促,垂下眼簾輕輕眨了眨眼化去眸底那抹深濃的厭惡反感,再抬頭時,清明的眸子波光流轉,笑吟吟向計子清笑道:「計姐姐客氣了,不過小事一樁罷了!難得我一見姐姐就覺得投緣,正好有機會和姐姐說說話呢!」
計子清聽了這話喜得身子都有些輕飄飄起來,忙笑道:「可不是,我一見甄妹妹也覺得甚是投緣,比親姐妹還要親近些。甄妹妹如果不嫌棄,等明兒閒了,我上門拜訪,妹妹可不要拒之門外呀!」
秋心不由得心下厭惡,瞟了計子清一眼心道這計大姑娘怎麼回事?到底是真不會說話呢還是假裝?
「呵呵,我求之不得呢!平日裡閒著也是無聊,有個人作伴也是好的!」甄鈺依舊淺笑著說道,蓮瓣似的小臉上洋溢著天真嬌憨的笑容。兩人竟是越說越投緣起來。
甄鈺將計子清送到了忠勇侯府門前,計子清尚意猶未盡,再三的表示了結交、上門拜訪之意,甄鈺求之不得,豈有不應?笑得愈發燦爛,兩人依依惜別。
回甄府的路上,甄鈺便閉上了眼睛鬆鬆靠在墊著秋香色繡蘭花大引枕上閉目養神,神色間充滿倦怠。秋心默然不語陪坐在側。
計子清嘴角上揚,十分愉悅的回自己的消夏齋,計子茜路上碰見不酸不涼的諷刺道:「喲,莫非是公主留下大姐姐說話了?竟這麼晚才回來?大姐姐真是好福氣啊!」
計子清心情甚好,挑了挑眉,涎著臉湊近計子茜笑嘻嘻膩聲道:「想知道麼?偏不告訴你!嘻嘻!」說畢逕自走了,倒把計子茜氣了個怔。
晚飯後在花廳小坐,計秉毅特意問起今日在宮裡的情形如何?計子清早巴不得這一問,只是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不敢說話,已經憋了老半響了,聽見計秉毅問不等人開口忙笑道:「宮裡果然氣派,女兒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地方、這麼大的排場,真正是見識了一回!」又說又笑又歎,逗得計秉毅忍不住大笑。
計夫人淡淡瞅了她一眼,柔聲笑嗔道:「你這孩子真正是個心實的,宮裡如何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能夠隨意評點的,這些話可千萬不能在外邊說,被人抓住了把柄,這可是大不敬罪!」
計子清一驚,頓時有些掃興,不禁垮了臉色垂下了頭去,可憐兮兮的擺弄著茜紅水紋衣帶,低聲道:「是,母親。」
計秉毅無聲一歎,望著楚楚可憐的女兒心中充滿了憐惜,她原本就是千金大小姐啊,卻淪落到這等毫無眼界的地步,進了一趟宮便興奮的成這樣,這都是他的錯,他的錯!
計秉毅就瞟了夫人一眼,淡淡安慰女兒道:「清兒是個識大體的,不過是在家裡說說罷了,怎麼可能會說到外邊去呢?不過清兒,你母親的話也有理,你記著吧。」
「清兒知道了,爹。」計子清這才展顏笑了起來,抬頭望著便宜爹。
計夫人頓時氣結,識大體?她就沒看出來她哪兒識大體?倒是一看就是個小家子氣的!
計子清頓時又來了興致,笑道:「今兒女兒進宮,倒也結識了兩位朋友呢!一個是甄府的甄鈺甄二姑娘,一個是左宰府三姑娘辛萱娘,這兩人都對女兒極好,甄姑娘還邀請女兒有空去她府上玩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