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在水中翻滾了幾下,一口血泉已從口中飛濺而出。此時此刻,除了全身被撕裂般的痛楚,我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鬼知道,原來琴無邪的武功那樣的厲害,竟打得我和琴漓陌全無還手的能力,我要早知道他這樣不好惹,打死我我也不去惹他。
「汐兒!」全身正痛得難受的時候,耳旁驟然出現了惜惟驚慌的叫喊。我連忙睜開眼睛,回頭一看,正見惜惟從一座高高的台上朝我衝了過來。
我呆呆的看著他,這裡好多人。不由得四下看了一眼,看到血域魔潭四面都圍著人的時候,我徹底驚呆了。那是五國的人,這麼說來,就在我和琴漓陌昏倒的時候,五星已經齊聚血域魔潭了。
一顆心瞬間停止了跳動,我的瞳孔一陣擴張,那四野躺著的橫七豎八的屍體映入眼簾。慘絕,淒烈如同地獄的景象,我只覺得我全身的血液彷彿停止了流動,不由得喃喃出聲:「不……!」
為什麼我明明以為只要我們兩個人能來到這裡取出龍魂,那麼就可以避免一切事情的發生。我想得是多麼的簡單,我只是以為,如果我取出龍魂必然要一死的話,那麼就死我一個人好了,可是,我現在才發覺,想得越簡單的事情便越複雜。
心中突添強烈的壓抑,我忍不住尖叫一聲,掙扎著從水中站了起來,找到了倒在水泊中的琴漓陌,搖搖晃晃的朝她衝了過去,跪倒在她的面前,搖著她道:「你告訴我,我們到底睡了多久,你不是說,只要我們兩個人來取龍魂,就可以避免生靈塗炭的嗎?你不是說,只要我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龍魂取出,那麼就不會出現五星齊聚的景像嗎?可是,現在這是這麼回事,怎麼會死這麼的人,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琴漓陌呆若木雞的躺在水中,眼中清楚的映著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木然的搖著頭道:「汐汐,不過是一天的時間而已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呢?」說罷以後,琴漓陌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她抓得很重,以至於指甲都深深的嵌入到了我的肉中,她抓著我,像是在抓著一個安慰:「汐汐,不過是一天的時間而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哼!兩個小妖女,還不速速受死!」這時,琴無邪的身影如魅影一般在那座小山中飛了出來,落在我和琴漓陌的面前。他的眼神肅殺,剛毅,執著。可是在看到四周的景象後,他的表情一陣凝滯,決然斷然的神色立即變成了迷惘不解:「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狠狠的一把擦去唇角的血跡,拉著琴漓陌從水中站了起來,毫不畏懼的看著他,冷聲道:「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嗎?琴無邪,你可看到了,三百年前你將龍魂封印在此地的時候,可曾想到過會有今天?你給琴家的後人留下訓示,天下動盪之時,龍魂可以用以平復。可如今,這麼多的人因為無知,因為龍魂而喪命於此,你辛辛苦苦保護的龍魂是什麼聖物,它只會帶來血腥和殺戮,它根本就不配作為一個聖物,它就是一個禍害,是禍害!」
琴無邪目光一抬,殺氣頓現,他看著我,語氣沒有絲毫同情和憐憫,冷聲道:「你竟敢辱罵龍魂,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我只看到琴無邪的手一抬,卻根本無力去躲閃,便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掌力瞬間來到了我的面前,重重的擊在我的胸口上。那一刻,我就想是一隻衝上天空的風箏瞬間斷了線,高高的飛起卻又筆直的墜落。
「汐兒……」有驚恐的慘叫落入我的耳中,我只覺得胸口被一道掌力注入,盤踞在心中,四處遊走,彷彿要將我的心撕碎,撕裂、撕成無數片一樣……痛到極致。
那痛是我前所未有過的劇痛,我頓時神思一陣模糊,意識慢慢的離我遠去,越行越遠,我仿若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等待我的只有永無止境的沉淪。
我懸浮在無窮無盡的黑暗的汪洋之中,看著黑暗的盡頭,我什麼都看不到。只是覺得好像在黑暗中的某一個地方,好像有人在不停的呼喊著我。那悲涼的聲音,是用盡生命的不捨。
我想追隨著那聲音而去,可是不知為何,那聲音卻是離我越來越遠。巋然不動的黑暗,陰惻淒涼的地方,就像長夢的盡頭,再無遠伸。
這樣的地方,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我有太多的不捨,我不想再隨著這黑暗走下去,我在這裡等你,好嗎?
可是,一抹破曉的光亮驟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那金黃色的曙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想閉上眼的,可任憑眼睛如何的刺痛,我卻發覺,它已經閉不下來,眼淚,就從那裡,那樣的流了出來。
是否是上天的憐憫,在那曙光之中,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久違的面龐,帶來了似乎從前世而來的久遠的記憶。久遠得就連我自己都認為我這一生都不會再去自動的想起。
淚水越流越厲害,我看著媽媽的臉,在陽光中蕩漾。陽光帶著五彩的光圈,直射在一排排白樺樹的林蔭小道上,小道裡飄揚著小孩子吹的透明的泡泡,彷彿推開了塵封的窗戶,過去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湧來。我忘記了自己身在那裡,忘記了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一切,拔腿追了上去。
就像孩提時淘氣的時候,媽媽總是會故作生氣的將我一個人丟在原地,然後等著我去追她,主動的向她承認錯誤。而此時此刻,我不是承認錯誤我只想追上她,依偎在她的懷裡。
可是我追得越快,媽媽走得就越快。不管我怎麼用盡全身的力量去追趕,我們仍是差了好大的一截距離。
媽媽走得很快,她笑得很開心,就像前面有她正在等待的東西。我突然停了下來,發現了,原來隔著一個時空,我是不可能追上媽媽的。
媽媽越走越快,很快林蔭的盡頭便出現了一幢小木屋。看著那間木屋,媽媽笑得更加開心了,更是快步的走進了木屋裡。
那是一間很簡單的木屋,只有幾張簡陋的座椅板凳,在木屋的中間,是一張香案,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奇怪的東西,像是做法事所用。
一個身著黑色大衣的人坐在一張靠椅上,她好像很冷,全身都縮進了衣服裡,媽媽進來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媽媽。
可是媽媽好像就是找的他,她走到了他的面前,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動聽:「大師,我來了。」
那身著黑衣的人抬頭看了看媽媽,那一張佈滿皺紋的臉,我被驚呆了,那不是曾預言過我不屬於那個時代的紫衣老婆婆嗎?媽媽怎麼會去找她?
心中的疑問盤旋,無法解開之時,那老婆婆已經站起來走到了神案的面前,語氣淡得就像天邊的浮雲,沒有感情,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一絲的痕跡:「來了,我們就開始吧!可是你要想好了,這對你和你先生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媽媽的笑顏不減,燦爛得就像這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我不曾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在我的心中,最美麗的就是我的媽媽。她的聲音像流水一般婉轉動聽,那裡面是讓人心底發痛的扯不散的感情:「大師,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汐兒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異國他鄉,這孩子,從小到大受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委屈,若是我這個做媽媽的都放棄了她的話,那這孩子不知道會怎樣。」
媽媽的笑容泛著微微的苦澀,我只覺得心臟的某一處地方強烈的一酸,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還好,哪怕整個世界都拋棄了我,還有媽媽會對我好。從來沒有想現在這一刻,心中的愧疚將我包裹得密不透風,她是一個好媽媽,而我卻不是一個好女兒。
老婆婆歎了一口氣,重重的歎息牽涉了太多的人情世故、悲歡離合,她看著媽媽,眼神有些憐憫:「太太,我早已說過,那孩子不屬於這個世界,若是強行把她帶回來的話,沒有人能預知到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的先生或許不會同意。」
媽媽看著那個老婆婆。笑容已經有些牽強:「我先生是我先生,我是我,女兒是我自己的,若是我的先生不同意的話,那我也沒有什麼好跟他說的了。」
「如果我說我現在就不同意呢!」就在這時,一道高達挺拔的影子從從小木屋的門口走了進來,我看清了他的臉,心中頓時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是這個男人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我原本以為,這會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一個男人,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卻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恨我的一個人,可笑的是,我竟然連他為什麼恨我我都不知道。
媽媽訝然的回頭看著門口的爸爸,原本淡定自持,篤定自信的他面容上帶著一絲因為恨意而扭曲的怒意,他看著媽媽一字一句道:「你真的要為了那個禍害而置我們的感情於不顧嗎?我說,我不同意讓她回來。」
爸爸的聲音堅定,決然,沒有給媽媽一絲商量的餘地。媽媽呆呆的站在那裡,沒有憤怒,沒有流淚,只是冷靜的看著爸爸,眼神冷靜得可怕。好一會兒,她終於道:「慕恆,我與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從未與你有過任何的爭吵,除了汐兒。可汐兒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們的女兒啊!那個時候她還那麼小,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把那個意外算在她的頭上。我任何事情都可以答應你,但惟獨這件事情不行!我不可能任由我們的女人流落異鄉而不管不顧,你若是真不認汐兒這個女兒的話,那我們離婚吧!」
爸爸驟然抬頭,面容上是顯而易見的震驚與害怕,他看著媽媽,眼中滿滿的全是不可思議:「若渝,我從不承認她是我的女兒。她的出現,害死爸媽,你忘了她差點又害死了你嗎?我不會同意和你離婚,我也絕不同意你再把她招回來!我不吮許她再傷害你半分。」
老婆婆在一旁發出了一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她轉過了身,我也轉過了身,全身已是一片冰涼。光亮的瞬間消失,在這黑暗之中就像冬日裡涼薄的暖意,只是些微的一閃而過,何曾起得了半分的作用。
我將自己緊緊的抱成了一團,就像一隻哽咽的小獸,受了傷也只能自己默默的舔舐傷口。心中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認為活著真的是那樣那樣的艱難和痛苦。
或許,我本不該活著!
心念一動,全身的疼痛又全部的湧來。我突然想起了惜惟,想起了一切一切我還沒有做的事情。
我不能就這樣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