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是,你是小看我了。惜惟,這次洪澇,你可不是正在為攻打瀧日做準備了嗎?」
「哦?」惜惟拉長了聲音。我接著道:「開鑿運河,由亡鳥峽直通瀧日。藉著天災,以及為天下人著想的仁義胸懷,實則卻是開闢了一條水上軍事要塞。惜惟,你連自然災害都能利用得上,還能受得雲隱和瀧日百姓的愛戴。可不是好人壞人一次性做到位。讓人難分好壞了。」
惜惟用力的抓緊了我的手,抓得我發痛,他看著我的眼睛,逼迫著我也看著他,問道:「難道連你也覺得我是一個壞人嗎?」
我毫不躲避的迎視著他的眼睛,道:「惜惟,我從不認為你是一個好人。但是,我還是愛你。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我會幫你,竭盡我所能幫你。不管怎樣,這一刻我是真的愛你。」
惜惟緊緊的摟住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惜惟在我耳邊輕輕道:「時候不早了,休息吧!汐兒。」
我想,我真的是很依賴他的,因為他的話就像帶著魔力,讓我很快的便進入了夢鄉。
那一晚,我睡得很香,一夜無夢。
瘟疫已經被治好,整個雲南小鎮也重新恢復了寧靜與祥和。處理好了一些善後的事宜,又帶著小鎮的百姓進山移植了一些鳳尾草。眼看著瘟疫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們便決定回明淵。
月弄寒是來找惜惟的,所以他也會跟著我們一起回明淵。對於漸漸的事情,我的心中不是沒有怨恨過,心中總是存在芥蒂。但是,我知道,月弄寒依舊還是我的朋友。
陪著月弄寒來雲南的,除了淺畫,居衣,竟然還有謝無我。因為一年多以前蒼竹的事情,淺畫看著我依舊還是充滿著恨意,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真正讓我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謝無我好像不是謝無我了。他再也不是我之前所看見的那個文文弱弱的書生,好像由裡到外全部脫胎換骨一般,眼中滿滿的全是逼人的靈慧。我看不清他,只是覺得他就像是水,有容卻無物。我不知道謝無我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只是心中隱隱有種感覺,我之前所見到的謝無我不是真正的謝無我,而面前的這個,才真正是他。
在雲南百姓的十里錦鋪、夾道歡送下,我們一行人離開了雲南小鎮。一路上,月弄寒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我,我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正如他知道我的心中在想什麼。
不管怎樣,漸漸已經是過去的事情的。逝者已矣,我們畢竟還活著。所以,月弄寒我們沒有必要搞到這副田地。
趕路趕了一個時辰,看著所有的人都走得好好的,我突然耍賴般往地上一坐,捶著腿道:「我不走了,我渴死了。」我這一聲叫喊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縹無倒是很配合我的,一見我坐下了,也道:「就是,走路走得太累了,大家休息一下。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你們可是剛從疫區出來的,小心被這太陽一曬,又給染上了。」
縹無這一說,大家便一致決定坐下來休息一下。淺畫是很不待見我的,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便取了水壺遞給月弄寒。
我也隨手接過惜惟遞過來的水壺,喝了一口,我忽然指著月弄寒道:「月弄寒,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月弄寒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將水壺遞給了淺畫,朝我走了過來。我站起身,衝著惜惟笑了一下,道:「惜惟,我去去就來。」
惜惟喝了一口水,沒有說話。
我和月弄寒一起走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見我還是在往前走,月弄寒叫住了我:「汐池,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我也乾脆開門見山,轉身直視著他的眼睛,我道:「月弄寒,你在躲我是嗎?」
月弄寒的臉上有些訝異,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問他。見我的眼神是真真正正透露出來這樣的意思,月弄寒笑了起來:「我以為你是不願意和我說話的。」
「誰說我不願意!」我立即反駁,月弄寒笑得有些無奈,他看著我,我從未見過他這麼深的眼神:「汐池,我們還是朋友嗎?」
眼前閃過過去的種種,一年以前在陰河谷,他那樣拼了命的護著我,我又怎麼會忘記呢?我點了點頭,道:「月弄寒,我從未說過你與我不是朋友。哪怕日後你我會處於敵對的狀態,哪怕你我都不願意,但是我們都知道那是必然的,可是那樣的情況不能和我們的友情相提並論。你我永遠都是朋友,你知道嗎?」
月弄寒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敵對的朋友?」
他在反問我,那嘲諷的表情刺痛了我的神經。我咬緊了嘴唇,道:「那是我所能對你表明的態度。雖然你也許不會願意,但我是真心的。若是你願意,我會把除了愛情以外的感情給你。但惜惟,我一定會幫他。」
突然很害怕我和月弄寒就會這樣決裂,於是,說完了這些話,我轉身就準備走。
他在身後喚住了我,將我停在了原地。
他這樣叫我:「水芙蓉!」
第一次與他見面的場景我永遠都記得,我笑了起來,連忙轉過身看著他:「什麼事?」
看著我燦爛的笑顏,月弄寒呆了呆,強烈的光線下,那一抹月白的影子像被融入到了腦海中,永遠不會褪色。
七彩的陽光折射出炫目的光線,他朝我走了過來。輕輕的抱住了我。淺淺的擁抱,他在我耳邊輕輕道:「答應我,不要死。」
我點了點頭。
他接著道:「芙蓉,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我:「……」
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在路邊上,竟然看見了一棵粗壯的荔枝樹,樹枝上居然還掛著零星的幾顆荔枝。我眼前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奇珍異寶,興奮的叫了一聲,便朝那棵荔枝樹衝了過去。
按理說,都這個季節了,荔枝早該過季了才是。可是為什麼這裡偏偏還有剛成熟的荔枝呢?我衝到了那棵荔枝樹下。二話不說,也顧不上這棵荔枝樹到底是不是別人種的,便動手摘了起來。
月弄寒在走到了樹下,透過濃密的樹蔭,我看見他蹙著眉頭,彷彿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的。我哪裡管得上他,隨手就扔了幾顆給他。笑道:「月弄寒,嘗嘗吧,很甜的。」月弄寒手忙腳亂的接住,抬頭問我:「汐池,你很喜歡荔枝嗎?」
「嗯!」我點了點頭,算是作答,看著那邊的枝上還有幾顆大的,我連忙移了過去。一邊伸手去摘一邊對月弄寒道:「以前我在家的時候,夏天我媽媽就會在冰箱中準備好多好多的荔枝,我……」話還未落,我突然愣住了,怎麼會一下想到了這些?
月弄寒的聲音在樹底下傳了過來:「汐池,你在說什麼?」我搖了搖頭,連忙笑道:「沒什麼,我是在說,趕了那麼長時間的路,大家肯定都累了,我們多摘一些回去給他們吃。」
我和月弄寒整整摘了兩衣兜的荔枝,回去的時候,我忍不住就怪自己貪心了,這下可好,摘了那麼多一點都不好拿。
反倒是月弄寒,看著我幾乎都拿不過來的樣子,一邊走一邊低聲的笑。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遠遠的便看見惜惟站在了前邊,我連忙叫道:「惜惟,快過來幫我一下!」
惜惟聽見的,詫異的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目光接觸到了我的時候,他動身走了過來。
看到我滿衣兜的荔枝,惜惟的眉頭皺了皺,問道:「哪裡來的?」我示意他幫我拿一些,惜惟會意,倒真是接了過去。我擦了擦臉,拿了一個剝開放進惜惟的嘴裡,問道:「惜惟,是不是很甜?」
惜惟寵溺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確實很甜。」
我的心中忽然說不出來的高興,和惜惟將荔枝分給了大家。我找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了下來,抬頭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天邊的雲彩在淡淡的流動,潔白的雲彩,似乎組成了一個聖潔慈祥的笑容。我風輕輕的拂了過來,就像一隻柔軟的手在輕輕的撫摸著我。我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突然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柔軟情懷。
我是很喜歡荔枝的,不只是喜歡它的味道。更重要的是——因為媽媽。媽媽不喜甜食,卻獨愛荔枝。每年夏天時,媽媽都會在自家花園裡面準備一盤冰凍過的荔枝,等著我放學回家。我寫作業的時候,她會給我將荔枝剝開,放在我的嘴裡。我寫作業累了的時候,我會趴在她的膝上。媽媽照樣也會替我剝荔枝。有時候依賴的睡著了,媽媽會輕輕的撫摸的頭髮,鼻尖纏繞的,依然是荔枝的香味。
可是如今,到底是有多久,我沒有想到媽媽了呢?
心中彷彿有一個念頭跳了出來:「媽媽,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可就在這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汐兒……」天地間忽然有一陣輕微的聲**及到了我的心裡,那幾不可聞的聲音,突然在我平靜的心湖投下了一顆石子,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漣漪慢慢擴散,越來越大,似乎要圈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