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漓陌鄭重的點了點頭,我將唐漸依扶坐在地上,耳旁傳來了惜惟的聲音:「汐兒,小心你的傷!」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運力於指上。
就在這時——「鐺鐺!」耳旁鈴聲清脆的響了起來,不知有多少鈴鐺,在無盡的黑暗,一波一波的傳來,如狂風驟雨。唐漸依猛然睜開了眼睛,她的雙眼已經變得血紅,仰著頭如同野獸一般狂嘯了起來。我運力將她壓住,心中頓時用上了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這麼多的鈴鐺,他們到底在唐漸依的身體裡面種了多少蠱蟲。
惜惟如一陣風般衝了過去,黑暗中傳來了一聲慘叫,而另外一邊,琴漓陌已經和東方老頭對峙起來,音魄則全力防守著寒莫昕,局勢瞬間變得混亂。黑暗中的鈴鐺聲交錯縱橫,彷彿在不停的變換著方位。唐漸依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激烈,我連忙盤腿坐下,封住了幾近發狂的唐漸依全身幾處大穴,盤腿坐下,將內力凝聚在指尖上,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御魔指祛蠱蟲偏的的心訣。
御魔指,御魔者,習得御魔指,則萬魔俱殆,白妖盡除,巫蠱盡散。
陰氣歸沉於丹田,滔滔江水永不斷。陽氣運行十二經,行大周天,聚骨骼,關節,上衝百會,下達全身,封氣血,護心脈,血脈逆行,致人假死,密閉空谷,祛除蟲毒。
意思就是,將自身的內力灌注於受蠱者的體內,將她體內的陰氣逼至丹田,再將至陽至熱的陽性內力傳輸至受蠱者的十二經脈,直衝腦頂百會穴,再擴散道全身,是蠱蟲忍不了這至陽的真氣,直到蠱蟲熱得忍不了了就會四處亂爬。這時將受蠱者的血脈以內功逼之,強行逆行,封住氣血的流動,再以真氣護住受蠱者的心脈,讓人大腦短時間缺氧,迅速使人進入到假死狀態,停止呼吸。血脈一封,骨骼關節之處又聚集了大量的內力,從而達到一個讓蠱蟲缺氧致死的效果。但使用御魔指,必須修煉的是至陽至純的內力,這也是為什麼這是琴家的不傳絕學,因為只有琴家的火陽決,才能具備這種效果和威力。而我,恰恰便是將琴無邪火陽決的真氣全部納入了體內。
這是一個冒險的方法,但卻是現在我唯一能去嘗試的一個方法。依照心訣所說,我連忙催動內力,由唐漸依的背心注入,慢慢的將唐漸依的內力引導歸置丹田,將自己的內力導出,慢慢的向上推動,直達唐漸依的頭頂百會穴。
可內力剛剛運行半個周天,內力剛經過印堂,我便感覺到自己的內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阻,那力量強橫霸道,竟然阻止了真氣的運行。唐漸依的頭頂忽然冒出了一股白色的煙霧,隨即她的全身痛苦的扭動了一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我知道,那是她體內食髓蠶的力量,也知道她現在正忍受著怎樣的痛苦。我心中一個不忍,略一分神,便被注入她體內的內力反噬回來,我只來得及感覺到自己體內一陣劇烈的衝擊,頓時一口腥甜衝上喉頭。胸口的傷彷彿又被撕裂,我驚了一驚,連忙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凝神靜氣,全神貫注的將內力重新聚攏。心中忍不住默默念道:漸漸,忍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漸漸的,我能感覺到唐漸依體內那股扭動的力量在慢慢減弱,心知是食髓蠶終於安靜下來,不由得心中大喜。按照心訣上所說,正要將唐漸依的血脈封住的時候。唐漸依忽然叫了我一聲:「凌汐池!」
我嚴肅的打斷她的話,輕聲道:「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唐漸依搖了搖頭,似乎笑了起來:「我怕等一下便沒有機會再說話了。」我連忙道:「胡說什麼,我會救你!」
可就在這時,我眼中的餘光一瞥,只見茫茫煙雨中,一道白紗穿透雨簾,騰風而來,白紗後妙曼的白色的身影宛如凌風踏波,輕輕的落在了石橋之上。煙雨霏霏,雨珠彷彿變得透明了,純白的紗緩緩垂下,露出了一張冷冽如霜的臉。清冷的眉,孤傲的眼睛,空玄幽寂如朦朧的月華。
月飛林梢雨霽處,月沐雨珠散清光。
我愣了愣,來人竟是師姐——燕夜心!
師姐的目光一抬,看著不知從哪裡而出擋在我面前的惜惟,露出了不耐的神色:「驀鸞在哪裡!」
看到燕夜心,唐漸依似乎很激動,掙扎著就要起來,我大驚失色,連忙加重內力,方才制住了她,但自己卻有些心力不濟,只能勉強將已經封住的一半的血脈穩住。
耳旁傳來了惜惟的聲音:「燕夜心?」惜惟的語氣中有驚訝,似乎不知師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師姐的聲音一冷,道:「驀鸞到底在哪裡!你最好將她交出來。」
我心想,師姐怎麼會知道她的女兒在惜惟的手上呢?
伴隨著一聲笑,惜惟緩緩道:「燕夜心,是我救了你的女兒!她的親生姐姐要殺她,是我救了她,妖兒她不會認你這個娘的!」
師姐忽然說不出話來,天地間忽然一片沉默,忽然,唐漸依虛弱的聲音輕輕響起:「凌汐池,那個妖兒,是不是我的妹妹?」
我不知該說什麼,無聲的點了點頭,卻突然想起,唐漸依根本就看不到我點頭。唐漸依笑了笑,繼續道:「怪不得看著她就覺得特別親切,原來是我的妹妹!原來我有這麼多的姐妹!」
唐漸依的聲音有些嘲諷,我怕她心中受不了,連忙道:「漸漸,不要說了!」暗自將自己的內力盡數逼出,唐漸依忽然又道:「凌汐池,你知道嗎?其實我好恨自己是什麼寒戰天的女兒,我一點都不想姓寒,我姓唐,我是凌雲寨的少寨主,我的爹早就死了!」
我點了點頭,連聲道:「你不是他的女兒!一定不是!」唐漸依笑道:「我想我娘了。」我的手掌慢慢的滑到了她的心臟處,笑了起來:「想她了,等你好起來,我陪你回去見她!」
唐漸依沉默了一會兒,酸澀的笑了起來:「見不到了,娘她……已經不在了!」我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呆住了。
漸漸的意思是,唐怒已經不在人世了嗎?
唐漸依沒有理我,繼續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凌汐池!我欠了他一條命,這條命是我欠他的!我要還給他,那麼我便不再欠他什麼了,他就真的不是我的爹了!我和我娘一起,我沒有爹!」
淚水酸澀了眼睛,我扯出一抹笑道:「乖!聽話!你不欠他什麼,有什麼話等你好了我們慢慢說!」說到這裡,我抬起右掌,正要一掌封住她的心脈。忽然耳旁傳來了一陣鈴鐺聲,唐漸依忽然轉過身來,我看著她蒼白的臉,還沒有想清楚,便覺得胸口劇烈的一痛。
我呆呆的看著唐漸依空洞的眼睛,想不明白是為了什麼?明明,只剩下最後的一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胸口被冰冷的東西狠狠的刺入又拔出,唐漸依平靜的看著我,眼淚流了下來:「殺了你!便是我能為他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凌汐池,我們一起毀滅吧!」
眼看著唐漸依舉起了手中的匕首向我刺了過來,我卻突然被一道掌力擊開。一柄幻劍破空而來,正中唐漸依的胸膛,透胸而過。
「不要!」我聽到了自己的慘叫聲,振痛了我的耳膜。一陣血雨灑在我的臉上,我伸出手,看著唐漸依的嘴角綻開了一抹絕美的笑容,緩緩的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雨絲被風吹得散亂無依,明明胸口已經痛到不行,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跳動,可是為什麼卻還能顫抖呢?我呆呆的看著那倒在那裡的纖細的身體,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可饒是這樣,那個卡在喉嚨裡的名字卻怎麼也叫不出來。
我明明可以救她的,可我還是沒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