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了一眼肩膀上那五條深深的抓痕,只見鮮紅的血不停的往外湧了出來,我連忙撕下一片衣襟,緊緊的纏在傷口處,藍宇白的聲音在耳旁氣急敗壞的響起:「臭婆娘,看來我真是小看你了,含鷹堡的兄弟們,誰要是砍這女人一刀,我便賞誰一百兩。」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人一聽藍宇白如此說了,紛紛抽出手裡的刀,生怕別人搶了先,爭先恐後的朝我衝來。
看著那些有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砍亂撞的漢子,我毫不猶豫的舉起手中的刀,劍影急閃,此時我已顧不上劍法的路數,想到那一招便用那一招,只要是能再最快的速度另他們倒下的,便是我用得最多的。鮮血不時順著左臂上那道深深的抓痕流了下來,染紅了我大半截袖子,手臂傳來的疼痛我早已無暇顧及,耳旁只餘下刀劍劃破衣衫,劃破**的聲音,已分不清是從我身上傳來的,還是從他們身上傳來的,但是那一聲聲的慘叫卻有如催魂魔音一般直逼入腦海。我連忙搖了搖頭,卻發覺自己的身形越來越快,好像逆境可以激發我的無限潛能,漸漸的,落在我身上的疼痛越來越少,擋在我眼前的人野越來越少。
突然,我只覺一股勁風直朝我的背心襲來,我連忙轉身,劍光一揚,卻還是慢了一招,頓時背心一陣劇烈的疼痛,藍宇白身影隨風一擺,避過我的那一劍,手上的爪上抓著一大片的衣襟,冷笑著看著我,一滴滴殷紅晶瑩的血順著他的爪尖滴落在地上。
我咬住唇,右手一揮,劍鋒還不留情的貫穿了一個朝我飛撲而來的大汗的胸膛,我運起全身的內力將他掄了起來,朝左面朝我衝來的幾個人扔去,忍了忍背心傳來的深入骨髓的劇痛,不屑道:「藍宇白,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竟敢在後面偷襲人。」藍宇白邪氣的笑了起來,眼神卻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臭婆娘,對你還用講什麼江湖道義。」
這時,我只覺身後幾道極弱的風聲響起,我連忙回頭一看,只見幾點寒芒向我胸前的幾處大穴急射而來,我連忙挽出幾個劍花,將那幾道寒芒逼退回去,頓時那原本坐在樹梢上的黑衣女子身形忽的隨風飄起,妙曼的身影憑空轉了幾轉,纖纖手指一樣,幾道微弱的銀光不帶任何風聲的射入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大漢的體內。我正大惑不解時,突見那些大漢的身體就像皮球一般鼓了起來,一縷縷的白煙伴隨著一股惡臭衝上半空。
突地,一陣幽怨的琵琶聲響起,在看去時那黑衣女子半空中琵琶在懷,玉指纖纖輕撥琴弦,輕聲剛開始還很輕柔,可是漸漸的,曲音陡然一升,彷彿一股怨靈從九幽之地直衝霄漢,淒厲的像是無邊無盡的哭嚎和詛咒,我只覺心裡彷彿被什麼堵住了,望去時卻發現一股黑霧從那琵琶弦中冉冉四散而出。琴音越飆越高,陰森恐怖的曲音猶如厲鬼索命,漸漸的,那麼大漢的身體又癟了下去,越癟越小,原本魁梧的身材就像突然之間被剔去了所有的肉,眨眼就只受得剩下皮包骨,一股股膿血淌滿了地,臭得人幾欲掩鼻作嘔。
我完全被嚇傻了,這樣的情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胃裡在一陣一陣的冒酸水,可是我沒有料到,這樣恐怖的場景僅僅只是前奏。就在我幾乎忍不住的時候,一個讓我跌破眼鏡也想不到的事情活生生的在我眼前上演,只見那些大漢,準確來說是乾屍的屍體在膿血流盡了之後。忽的,其中的一個大漢全身蠕動一下,深陷下去的眼皮忽的睜了開來,然後那個大漢就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呆滯的木然的站了起來,就在他完全站直身的那一刻,他那已經變得渾濁暗淡的眼球忽然骨碌碌的從他的眼眶裡滾落了出來,其中一隻已經滾落到了地上,另一隻卻還連著一根筋掛在了臉上,我嚥了一口口水,驚聲尖叫了起來,可是那乾屍卻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尖叫,抬腿一踩,踩在他的眼珠上,緩緩的彎腰拾起一把大刀,像機器人一樣橫刀在身前,嘴角忽的裂開一抹陰惻惻的笑,抬起手中的刀就向我揮了過來,就在他揮刀的瞬間,周圍的一些死屍和他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站了起來,紛紛的拿起了刀,朝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沒有人知道親眼看著屍體會蠕動是什麼感覺,沒有人知道親眼看到屍體會睜開眼睛時是什麼感覺,沒有人知道看到屍體站起來還會笑是什麼感覺,更加沒有人知道當自己被一群面目猙獰,形似厲鬼的屍體圍在中間是什麼感覺,所以沒有人能夠體會到我現在嚇得動都不敢動時心裡是什麼感覺。
可是,我自己卻知道,看著那漸漸朝我逼近的乾屍,我的手卻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我殺過人,但卻從來沒有殺過死人,耳旁淒厲如哭喊的琵琶聲還在繼續,一陣陣陰風平地而起,我一連退了好幾步,正不知所措時,忽的一道銀芒從我的眼前閃過,帶起一陣凌厲的勁風,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眼前綠影一閃,銀光如閃電一般,直沒入一個乾屍的胸膛,只聽嘩的一聲,銀光又眨眼飛回,一顆已經變成黑色的心從那乾屍的心窩被硬生生的扯出,嘩的被震成四五瓣從靈歌的銀鏈上脫落,然後靈歌身子一旋,手中的銀鏈頓時如盤旋的銀龍捲上了另一個乾屍的腦袋,輕輕巧巧的一帶,一顆頭顱頓時衝上了天,一股黑血從脖子斷裂處如旗槍一般衝了出來。
這時,只聽靈歌擋在我面前冷聲道:「這種下三濫的巫蠱之術,何時被你們陰河谷剽竊來了,難道冷漠情自創的琅琊殘霜劍只是浪得虛名嗎?」那黑衣女子冷冷的看著靈歌一眼,眼中凜冽的殺機一閃而過,忽然在半空的身影隨風一飛,翩然落地,懷抱琵琶,十指相掄,曲音頓時大作,如萬馬奔騰勢不可擋,那些原本慢慢向我們走來的乾屍在聽到變調了琵琶聲後,整個身體騰空而起,雙手直伸,如鋼針一般朝我們插了過來,靈歌手中銀鏈橫掃,將幾個乾屍掃落在地,回頭看著我冷冷道:「不想死在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手裡,我勸你最好是拿起你手中的劍。」見靈歌飛身朝那些乾屍攻去,我才彷彿如夢初醒,對啊,事情我都還沒有搞明白,怎麼可以死在這似人非人的東西手裡。
思及至此,我後退一步,一個燕子三抄水,手中劍芒一閃,毫不留情的順著他們直伸的手斬了下去,然後手中劍一旋,身影往左側斜飛而出,又往右橫插了過來,眨眼邊將兩個乾屍的腦袋削了下來,正待去斬另外一個乾屍的頭時,突見靈歌忽然卷下一個乾屍的腦袋,就朝那個正在彈琵琶的黑衣女子擲去,頓時黑漆漆的腦袋就像一顆炸彈,流星擎電一般砸向那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身形急退,飄逸如弱柳隨風,手指仍是不停的在撥動琴弦,我明白,只要琵琶聲不歇,那些乾屍便會不顧一切的朝我們衝來,靈歌一見,銀鏈左右一擺,將兩個擋在她面前的乾屍掃飛,全身化作一朵綠雲,直朝那黑衣女子追去。手中的銀鏈一圈,彷彿巨龍騰雲駕霧,噴雲吐霧間將那黑衣女子鬧鬧的鎖在了銀鏈的包圍裡。那黑衣女子深陷險境,自是無法再彈琵琶,只是舉起琵琶,用盡全身的力量朝靈歌反攻過去,只待衝出靈歌的包圍。
琵琶聲一停,那些乾屍的身子紛紛就像斷了翅膀的鳥一般栽倒在地,我剛來得及喘一口氣,便覺爪風欺近,我連忙一提氣,頭一低,全身一矮,往藍宇白的胳膊下穿過,在穿過他腋窩時,我右手一舉,手中的劍尖往上一挑,往他的胳膊刺去,我刺得快,藍宇白閃得更快,我的劍只來得及劃破藍宇白的袖子,便被藍宇白以江河東流之勢滑過,身子無比靈活的一轉,左手爪一探,似抓似刺,又向我掠了過來。我急刺出三劍,卻發現藍宇白的右手雖毀,可是左手卻更快更靈活,只見刷刷刷爪影急閃,已然織成了一張網,舉劍還擊時只覺左右都是爪影,我越避越吃力,後背傳來的劇痛更加強烈。
就在這時,一道銀鏈破空刺出,一抹綠影迅捷如靈光一般至漫天的爪影中插過,右手銀鏈揮出,左手如摘花拈葉,輕輕拂了拂,饒是藍宇白的爪影揮得再快,可卻仍是被拘於靈歌的五指中,藍宇白臉色一變,驚叫道:「拂風手。」靈歌冷哼一聲,銀鏈毫不留情的回捲過來,藍宇白以快打快,身影一退,爪影閃了幾閃,將靈歌的銀鏈牢牢的抓在了爪中。靈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銀鏈一轉,頓時滿天的銀光揮灑,藍宇白慌忙鬆手,身影一退,冷汗一滴滴的順著他臉頰流了下來,我這才看清,原來就是靈歌剛才那一轉,那原本光滑的銀鏈竟通體生出無數細碎的小尖刀出來,藍宇白這一抓,無疑是將無數鋒利的刀抓在了手中。雖然我不知道那小刀是什麼材質的,可是就以藍宇白那驚慌的程度來看,那些小刀定不是尋常的兵刃。
就在藍宇白後退的那一瞬間,我才看到,他那戴在手上的金光閃閃的爪子被被割得破破爛爛,看著藍宇白慘白的臉,那黑衣女子竟和莫噬余雙雙搶上前來,靈歌將手中的銀鏈一輪,銀鏈上的小刀頓時脫離銀鏈射向那黑衣女子和莫噬余,趁著莫噬余和那黑衣女子各自躲避之時,靈歌一把拉住我,鑽進那個黑洞,朝那座鐵鏈橋的方向奔去。
可是我和靈歌剛跑出那條黑漆漆的山道,便遠遠的看見,在鐵橋前,一個身著黑色寬大披風,頭戴斗笠的人隱在薄霧裡,蒸騰的霧嵐將他的身影也烘托得不真實起來,一名跟剛才那個黑衣女子一樣裝束的女子跟在他的身後,手裡緊緊的握了一柄玉簫,兩人俱是一動不動,彷彿在那裡站了良久,就是在等我們到來。
靈歌的腳步一頓,冷聲道:「小心,他們應該是陰河谷的三護法中的另外兩個刀回風,玉游心。」三護法,我的心裡一涼,那麼剛才的那一個,正想著,靈歌忽然道:「剛才那一個便是其中之一的玉游雪。」我點了點頭,剛才那個玉游雪的本事我已經領教過了,只是不知這兩個武功怎麼樣,靈歌彷彿又知道了我在想什麼,又道:「玉游雪是他們三人中武功最弱的一個,刀回風你是見過的,你和月弄寒第一次見面時要抓他的便是刀回風。」
聽靈歌這麼說,我才想起那次見到的那個內力驚人,弱不禁風如幽靈卻又詭秘難測的怪人,頓覺全身寒意漸強,這樣一來,那時他們便在打月弄寒的主意,那麼這個陰河谷的谷主竟是從一開始便已經在算計了嗎?這份心計,與蕭藏楓來比竟是不分伯仲,只是這樣的一路設伏,陰河谷的谷主到底是怎樣心機深沉的女子啊。
聽到身後追來的腳步聲,靈歌只說了四個字:「速戰速決。」全身便化作銀光,朝那座鐵鏈橋的方向掠了過去。靈歌動的同時,我也動了,手中的劍化作一道紅芒,朝玉游心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