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比人比死人。
縱然是美人,也是有級別的。
我慢悠悠地磕著瓜子喝著茶細細一圈逡巡下來,嗯,絕色級別暫無;殊色級別有一個,勉強讓我流了兩滴口水;麗色級別三四個,讓我目不轉睛看了大概十秒鐘;氣質型四五個,耐看舒服;可愛清新型五六個,成長塑造空間很大;剩下的就是看著順眼的已長成型了。
不過這層樓也是很大的,房間不少拐角更多,說不定一會兒就有一位凌波仙子踏著滿地金光轉角而來呢。我且抱著美好期望先閉目養會兒神吧。
「主子,這間『霓染天光』是紫都一個月前新開的綢緞繡品莊,也是紫都現下最大最金貴的綢緞莊,貨品不僅種類繁多式樣齊全而且質量俱屬上乘,成品更是精美華麗堪稱藝術佳品。」
誰呀?
嗓音這麼清脆悅耳玲瓏清透,聽得我簡直如沐春風如臨仙境啊!
「這家綢緞莊的老闆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在這兒甜嘴聒舌起勁兒宣揚?」
呦吼!這又是什麼人吶?
我倏地睜開眼睛自躺椅上坐起,四下裡掃射著不和諧聲音的來源。
「這話不是奴婢說的,是…紫都的百姓都這麼說呢。」
清脆悅耳的嗓音依舊,只是比先前多了七分畏懼三分委屈。
「既然如此,那我真得好好瞧瞧了。」
不和諧聲音其實婉轉清越、嬌媚天成,只是配上那明顯驕矜自持的口吻,讓我聽著不那麼順耳罷了。
「是,主子您這邊走。」
大概是哪位高官家被寵壞了的嬌嬌大小姐吧。
我心裡這麼猜測著,目光也不自覺地隨著心意移位,望向正廳中央的黑白大理石樓梯。
聲音應該是從那裡傳過來的沒錯。
首先出現在視線裡的是…紮著隨風飄舞的嫩黃軟緞的雙丫髻。然後是小巧光潔、弧形優美的額頭,細細彎彎的眉眼,挺翹可愛的小鼻子和兩片淡粉盈光的水嫩唇瓣。
恩,是個豆蔻年華的小丫鬟呀,剛才那些讚美之詞大概就是從她的可愛小嘴裡蹦出來的吧?人因為可愛而美麗,我現在就覺得這小丫頭越看越有味道,幾年以後怕也是個柳腰輕折就迷煞千人的妙人兒吧。
然後,我把目光移向了她身後的那位「主子」。
其實我的心是想多關注一下那個甜嘴聒舌的可愛小丫鬟的,無奈眼睛不受大腦控制,兀自將光芒射到了它們自以為最扎眼的人兒身上。
不僅是我,整層樓上但凡見著了那位「主子」的男人們,眼睛都像被無形的釘子釘住了般再也沒法移開。
絕色佳人啊!
剛才我還頗為遺憾四處茫茫皆不見的絕色麗人,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俏生生冷清清地掃視著這個世界呢。真是…如夢似幻丫!
我輕輕打了個忽哨,眉舒目展、肆無忌憚地打量起這位盛飾麗姝來。
兩彎濃麗俊亮的眉不描而黛;一雙翦水秋瞳燦如明星,輕眨緩轉間宛如兩泓清冽流動的泉水;一管瓊鼻秀挺玉嫩,襯得側臉立體感十足,生動異常;一張鮮花般紅潤飽滿的菱唇不點而朱,未語人先醉。彷彿只要她動一動唇,哪怕她想要你的命,你也心甘情願立刻赴死。
她的臉型倒和我有些相似,是標緻中又隱隱透出些魅惑的小鵝蛋臉,膚色亮潔白嫩欺霜賽雪,從我的角度看去竟透出幾許美玉般溫潤而瀲灩的光華。
沒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玉做的人兒。
我和小雨的膚色是白膩如雪的,帶著些透明清靈的味道,散發出的是強烈到奪人眼球的明亮光芒;趙明月的膚質是白皙細嫩水潤通透的,像珍珠般散發出柔和而綺麗的光澤;碧波大美女和小夢的膚色也是瑩白剔透經得起細賞的,但與眼前這位玉人兒還是迥然不同的。
這種美人如玉的感覺是真實可觸摸的,不是純讚美式的誇張描摹。即使她穿著色彩絢麗、層層疊疊露出異色衣袖的寬襟亮綢曳地衣衫,頭頂的飛仙髻烏黑發亮清麗似仙,髮髻中間別著的金色雕鳳寶簪幾乎要亮瞎一般小老百姓的眼,我還是覺得這位美人兒從頭到腳整個兒就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出來的。
好吧,其實我是覺得,她不應該選擇太過華麗多彩的衣服,這樣會無形中抵蝕她原本的圓潤淺馨之感。髮飾也太過剛硬突兀,稍稍有點破壞這位大美人兒本身的玉潤感,給她增加了一種彆扭的冷銳凌厲味道。
就像此刻,那些駐目欣賞她的男人們雖然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愛慕之色,卻沒有一個人敢厚著臉皮上去搭訕嬉笑之類的。也許看見了這位「主子」的人不論是男是女心裡都在揣度:這是哪家的美貌驕肆夫人呢?
在這一點上,我對這位「主子」還是很有好感的:人家嫁了人就自覺自願地乖乖綰起了如瀑青絲。哪像我和趙氏妖女,明明已經在好幾片塵埃裡落了定,還整天各種姑娘髮型換得不亦樂乎,像兩隻環保袋似地不停裝啊裝。除了內部人員,有誰會自然地開口喚我們一句「這位夫人」呢?
「主子,您這邊走。要不要喚個人來詳加解說?」
後面那個丫頭比前面那個甜嘴聒舌的小可愛大了一兩歲的樣子,與她相似的裝扮,梳著雙平髻,眉清目秀的鴨蛋臉上一派沉穩淡然的神色。
我點點頭,不自覺地露出讚許的微笑。
知主莫若僕,看主先觀僕。雖然剛才「主子」的開場話給我留下了不算好的印象,但看她家婢女的資質,這位大美女本身…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這裡不是寫著介紹麼?我自己看就行了。」
「主子」美目輕抬,如玉臉蛋上旋出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容,自顧自地一甩袍袖,威儀十足地走向其他客人自動讓出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