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晨光透過碧紗窗斑駁陸離地照耀在靜謐溫馨、香氣襲人的女子閨房裡,薄薄的塵煙在空氣中歡快起舞,帶著一夜夏雨後的蟄伏活力。
寬大舒適的紫幔帳內,瀰漫著淡淡的男女歡愛過後的甜香曖昧氣息。赤冽心狹長幽深的藍眸柔情綻射,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躺在自己臂彎中海棠春睡的妙齡女子,粗糲的指腹自上而下一一劃過她白嫩的臉頰,尖翹迷人的下巴,細緻撩人的鎖骨,曲線動人的柳腰,平坦潔白的小腹,最後回到嬌艷欲滴的櫻唇,流連忘返,不忍離開。
她一定累壞了吧?赤冽心眸色微深,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愛憐地輕撫女子嬌美卻帶著明顯倦意的容顏,在她的額上印下柔情的一吻。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控制力也會有失效的一天,深深沉溺於身邊女子的妖嬌嫵媚而不可自拔。
在遇見柔兒之前,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發洩**的工具,他對她們毫無感情可言;遇見柔兒之後,他的心、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更是無暇顧及別的女子。因為,她的身邊,永遠圍繞著像他一樣想要保護她、追隨她、與她白頭偕老的各色優秀男子。
雖然自己嘴上說不介意與別的男人一起分享她的愛,心卻一直被她的情緒牽引。她對自己多說一句話,多露出一點笑容,於他,就是莫大的肯定與鼓舞。
身側的女子似被清晨的涼意所襲,無意識地往溫熱的胸膛靠了靠,烏亮如瀑的柔絲輕蹭男子的下巴,惹得他一陣顫慄。
赤冽心無聲地輕笑,拉過錦被輕輕為女子蓋上,著迷地望著她無憂的睡顏,怔怔地繼續發呆。
他的心裡比誰都清楚,她不會只屬於他一個人。同樣的,她也不會只屬於除他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她像一隻橫空出世的妖精,帶著肆無忌憚的聰敏伶俐、張狂自信的美麗席捲了他的世界,讓他的世界絢爛多姿,也讓他的心如凡夫俗子般有了牽掛愛戀、起伏妒意。
然而,她是自由的,永遠如風般變化多端又迷人心神,卻不會為任何人停下恣意悠遊的腳步。
就像現在,明明,她已經成了他的人;明明,她與他肌膚相親,親密無間,他卻依然患得患失,害怕她隨時像一陣風般,飄然遠去,從此消失無蹤。
「小妖精,你真是我的剋星啊。」
附在兀自酣睡的女子耳邊輕吐心語,赤冽心披衣下床,自床邊的首飾盒裡取出一條閃閃發光的項鏈,輕柔地為女子戴上。
「好好睡吧,柔兒。我答應你,一處理完事情,我馬上就去找你。」戀戀不捨地自女子唇瓣與玉頰偷去數個香吻,赤冽心理好衣服,邁著輕巧的步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房間。
「該死的王八蛋,下手竟然這麼狠!」
泡在溫泉池裡,我低聲怒吼著,不爽地拍打著水面,濺起串串水花。不但害我昏昏沉沉睡到快中午,更留下了巨大的後遺症-又酸又痛、舉步維艱的身體及全身的吻痕。
幸好寢房旁邊就是溫泉室,讓我得以不出房門就能消除身體異樣。不然,以風和魂的銳利眼神及敏銳嗅覺,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老老實實地在水裡泡了一個時辰,身體的酸澀感慢慢退去,皮膚都快泡得起皺了,我才起身跨出水池。
將身體擦乾,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還好,溫泉水還算給力,將身上的痕跡都淡化得差不多了,再塗上一層消痕祛瘀膏,灑上淡雅幽香的香露,應該不會被看出來了。
「小貓,今天怎麼起這麼晚?」
一踏出房門,風的緊急追擊就迎面而來,紫眸挾著一抹擔憂之色。
「昨晚想到要去金彤,興奮得睡不著。泡湯時在溫泉池裡睡著了。」接過魂遞來的茶水漱了漱口,我輕描淡寫地答道。
「幸好你醒了,不然我們就準備衝進去了。」
魂微微一笑,神色平靜如常。
看來他們沒有懷疑。
放心地吁了口氣,我轉頭看向風。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冽心的信。他說邊疆有亂匪入侵,回去處理一下。看你還在睡,就沒有叫醒你。」
風的眼神犀利地射向我的脖子。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麼?」
「項鏈啊。」我輕撫頸項,輕佻娥眉。
「在赤錦時心送給我的,怎麼樣,好看吧?」
項鏈當然是心趁我熟睡時給我戴上的,不過如果我誠實以告,有人一定會抓狂的,到時不免會有一番驚濤駭浪。所以,為了人心安定、世界和平,善意的謊言還是十分必要的。
「去吃飯!」
風冷哼一聲,表情明顯不爽。
我瞭然於心地笑了笑,拉著魂往飯廳走去。
「清兒,一切已準備就緒,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出發。」
吃完早午飯,我正悠閒自得地活動著筋骨,魂走過來,眼神清亮,額間雪白。
「魂,你的陰陽煞完全解除了是不是?」
輕撫他的額頭,我興奮地嚷道。
「是啊,我也沒想到,可以這麼快擺脫這個魔鬼。」
魂俊顏綻笑,黯淡了日光。
「我可以敞開心扉、無所顧忌地愛你了。」
「傻瓜!」我嬌嗔著,憐惜地看向他。
「在你毒發備受折磨時,你就沒想過放下對我的感情、減緩疼痛嗎?」
「不可能!」魂緩慢卻堅定地搖著頭。
「愛你讓我痛苦,不愛你,我會更痛苦。」
「魂,什麼時候你也學得油嘴滑舌了?」
我輕笑著,點點他的胸膛。
「這不是油嘴滑舌,而是我內心的聲音。」
緊張地看著我,魂神情嚴肅,俊顏緊繃。
「哈哈!我逗你玩的啦,這麼認真。」
我彎下腰捂著肚子,愛笑地指著他。
「不過,你一直對以前刺傷我的事耿耿於懷,別告訴我,你是懷著內疚之心來陪伴我的。」
「清兒,沒人比你更看得透我。我確實對那件事耿耿於懷,痛恨自己為什麼會忍心對你下手。」
魂黑眸幽深,定定地看著我。
「不過,卻跟我對你的感情無關。如果我告訴你,在我刺傷你之前,我就對你產生不一樣的感覺了,你相信嗎?」
「相信!」
我擲地有聲地答道,笑瞇瞇地望向他。
「為什麼?」
好像被我太快的回答怔住,魂愣愣地眨眨眼睛。
「因為你剛開始就表示對我很感興趣啊。因為你改變了最初的殺機,留下了我的小命啊。因為我人見人愛、車見車載啊。」
說到最後一句,我拉著他的手轉了一圈,綻出比鮮花還美的笑容,自信地挑眉看著他。
「呵呵呵。」
魂朗聲大笑,表情與聲音都帶著感染人的情緒。
「對嘛!你就該多笑笑,看看,多勾人啊!」
讚賞地拍著手,我輕點魂的深深酒窩。
「只要你在大街上露出這種迷死人不償命的笑,你一定會被一大幫美女團團圍住、爭相示愛的!」
「那麼清兒,你被迷住了嗎?」
魂的笑容越綻越大,神情充滿期待。
「明知故問。」
我撇撇嘴,向多心的帥哥殺手頭頭投去不滿的目光,卻換來他更大的笑容與更甜的笑渦。
禍水啊,一群禍水。
頭痛地撫額,我決定以後出門要麼我戴面紗,要麼他們戴面罩,否則我一定會被眾女的眼神殺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
「對了,我們明天出發,你說我要不要去向乾爹乾娘辭個行?」
老實說,我現在有點怕見到那個不好應付的封夜寒。
「你決定。」
雖然不知道我的想法,但顯然魂已經眼尖地發現了我的猶豫不決。
「那我現在去吧。」
思忖一番,還是決定走這一趟。
一來我這次離開不知下次回來會是多久以後;二來乾娘的刀子嘴相當不饒人,萬一我再次不告而別,她一定整日念得我不得安寢,見了我還會痛哭流涕、哀婉不休。三來,封夜寒這個時候一般會在風雅軒,我們碰面的幾率應該不是太大。
撐著淡紫花傘走出封園,我輕輕地舒了口氣,雖然免不了又經歷了一場華衣美婦的眼淚洗禮與殷切叮嚀,打濕了我的肩膀,費勁了我的口舌,好歹算是走運,沒有碰到比娘親難纏一百倍的兒子。
歡快地哼著歌,我正踩著輕快的步子往前走,忽地自身後上空傳來一陣呼啦啦的動靜,好像鳥兒扇動羽毛的聲音。
我暗笑,這隻鳥還真不小,飛得挺帶勁,也不怕中暑。
抬起頭,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那隻鳥不但夠大,還陰沉著臉,一動不動地站在我面前,隨時準備開口啄我。
「山泉哥哥,你怎麼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啊,嚇了我一跳。你剛回來嗎?」
對待臉色不太好的人,不管他平時有多好脾氣,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能蒙就蒙,蒙不了想辦法也要蒙。
「水兒,你明明知道我在家,為何故意躲著我?」
好傢伙,一上來就興師問罪,一點也不紳士。
鬼才知道你在不在家呢,我就是想躲你不也沒躲掉嗎?
翻翻眼皮,我無辜地瞪著眼睛,愣愣地看著他,裝傻。
「如果不是小蘭告訴我,恐怕我此刻就見不到你了。」
見我不動聲色,封夜寒走得更近,與我來了個臉對臉,不過我跟他沒有心貼心就是了。
「看你這話說的。我是你乾妹妹,又是你徒弟。哪有妹妹躲著哥哥,徒弟不見師父的道理呢?」
乾巴巴地假笑著,我嘴上毫不含糊地把問題拋給他。
「我們不要在身份上糾結了,這些都構不成理由。」
不得不說,這傢伙心思縝密、考慮細緻。如果在現代,他可以考慮去當個律師了,絕對打遍天下無敵手。
「師父,徒兒將要遠行,特向師父拜別,請師父保重,徒兒有空定會回來探望師父的。」
說我躲著你,好啊,那我就光明正大地向你辭行。
「水兒,你這是幹什麼?」
見我單膝跪地,封夜寒嚇了一跳,連忙扶我起身。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啊?」
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一如花美眷面前,是想顯擺高妙的輕功呢,還是想當街劫色呢?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倉促地離開?」
「倉促嗎?」
我歪頭想了想,「準備得很充分了啊。該玩的玩了,該吃的吃了,該整的整了,想找的人也有線索了,是時候到一個新地方去攪合攪合了。」
「你就沒有想想我嗎?」
封夜寒的淡漠立時破功,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拜託,我就是想到了你,才更想早點離開的。你確定,這是你想聽到的嗎?手握傘柄,我悶聲望著他,在心裡大呼。
「水兒,你真的那麼不想見到我嗎?」
見我不說話,封夜寒庸人自擾地胡亂猜測,一個人演著獨角戲,自問自答,自尋煩惱。
「怎麼會呢?」
我乾巴巴地笑了笑,不想見到一個如花少年把自己愁成七旬老翁。
這麼優質的男人,有背景有長相、有特長有本事,是個女人都不會討厭的吧,只不過現在我的心全被金彤和趙明月佔據了,沒有閒情逸致與他調**、談談愛。
「那麼,你答應我,至少給我等待的希望,好不好?」
一句半真半假的話,成了眼前男子的救命稻草,俊逸臉龐滿漾著期待,幽深星眸一瞬不瞬地鎖定嬌顏。
「好啊,你想等就等吧,反正我說不許你等也沒用。」
聳聳肩,我表情輕鬆地點了點頭。
對我來說,這不算什麼難題;不過,那些對你虎視眈眈的女人肯不肯放過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狡黠地抿嘴一笑,我大步越過一臉傻笑、好看的唇瓣向上彎成弧形的男子,踩著愉悅的步子輕快地離開了。
此地不宜久留,不然被別人看見,也會把我當成神經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