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涼風習習,透明的露珠順著嬌艷的花瓣滴落,晶瑩剔透,美得入畫;精靈小巧的畫眉在翠綠的枝頭輕巧跳躍,顫動了一院清香。
此時,本該平靜無波的幽幽湖水卻泛著一層層的微波,錦鯉不時躍出水面,歡快地擺動著紅色的尾翼;隨即被女子柔中帶剛的清脆嗓音驚動,急不可耐地鑽入水中,再也不肯出來。
髮束玉冠,清朗勝玉的青衣男子端坐於湖畔的亭中,乾淨修長的手指斯文地端起小巧精緻的茶盅,細細品嚐,清澈的眼眸柔光飛舞,一瞬不瞬地盯著飄然獨立於碧綠蓮葉之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紅衣,眉目如畫,窈窕身姿隨著手中的長劍上下舞動,衣袂翻飛。霧氣氤氳中,紅衣女子飄然落在碩大的睡蓮葉片上,足尖輕點,髮絲飛揚,悠然飛向亭中央。
「水兒,你的劍術真是日漸精進了,我看過不了多久,我這個師父就得主動退位,自歎不如了。」青衣男子及時遞過乾淨的帕子,含笑打趣道。
「山泉哥哥,你真是愛說笑。」收劍入鞘,我毫不客氣地接過帕子,邊擦汗邊瞭然於心地回道。「水兒乃區區小女子,怎敢與『弄劍公子』同日而語呢?」
「江湖朋友的戲稱,水兒可千萬別當真。」封夜寒微抬寒眸,輕蹙劍眉,似乎對這個稱呼頗為不屑。
「好啦,我們就不要互相吹捧啦。」調皮地吐吐舌頭,我不耐煩地結束有些客套的對話。「快去吃早飯,吃完早飯,我要回去補眠的。」
封夜寒看著我,不由得輕笑出聲。
「水兒,你做起事來真有股韌勁,居然放棄了你最大的愛好,一大清早就起床練劍。我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謝師父!師父的誇獎,是徒兒繼續堅持早起的動力!」福了福身,我無限得意地笑了。心裡偷偷道,笨師父,這麼熱的天,愛美如我,當然不會挑在大中午練劍了。早晨空氣清新,美容養顏,怡神健體,好處多多。兩者相較,我自然願意選擇後者了。
「對了,水兒,你一連十多天為了方便練劍住在這裡,赤兄與墨兄不會有意見嗎?」飯桌上,山泉哥哥邊為我盛粥邊不無擔心地問道。
「我給他們佈置的作業他們還沒完成呢,哪有時間有意見。」
喝了口湯,滿意地咂吧著嘴,我有些不滿地皺起眉。
這兩個傢伙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但要我相信他們心裡沒有意見,還真是說服不了我自己。
「作業?什麼作業?」
「沒什麼,就是讓他們幫我找個人。讓他們有點事做,也省得他們沒事找事,聚眾鬧事。」
喝完粥,不待我有所動作,封夜寒自動自發地拿起碗,再滿滿地給我添上一碗。
恩,好哥哥!滿意地點點頭,我低下頭,繼續喝粥大業。
「你要找人?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封夜寒繼續在『作業』問題上打轉,意圖不明。
「嗯,我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我要找的,所以想先讓他們去打探一番。」第二碗粥喝完,我滿足地哼哼幾聲,心情愉快得無以復加。
「水兒為什麼沒有找我幫忙?難道說,你還把我當外人嗎?」封夜寒莫名其妙地開始鬧起彆扭,誓要破壞我美好的心情。
「怎麼會呢?」為了我的劍術偉業,我耐心地蒙騙道。
「如果把你當外人,我還會在你的酒樓白吃白喝嗎?我還會在你面前毫無淑女形象地大吃大喝嗎?我還會在封園白吃白喝白睡嗎?」
聽完我一大串理直氣壯的「白吃白喝論」,封夜寒頓時語塞,爾後釋然地笑了。「說得也是。」
這下換成我語塞了,帥哥的思維果然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帥哥劍客加帥哥大學士的思維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看著封夜寒笑容燦爛的臉龐,我忽然陡起一陣寒,懷疑這是不是他的真面目。會不會,他還有其他更讓我吃驚的身份呢?
搖搖頭,強制自己從有些可怕的猜想中掙脫出來,我衝著對面的笑容帥哥揚起清純的笑臉。
「山泉哥哥,你也有作業啊。你的作業,就是好好教我劍術,爭取早日讓我出師。明白嗎?」
「明白!」封夜寒積極配合著,笑得更燦爛了。
我不禁收起微笑,以手撫額,表示壓力很大。
走出封園大門,想想還坐在飯桌旁燦笑的極品,再想想別莊裡的兩個極品,我再度無奈地感歎:這個時代的女人們,你們活得太有勇氣了,我對你們表示深切的同情和由衷的欽佩!
搖搖頭,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擺出最美的表情,朝別莊走去。
隔著別莊大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乒乓聲。我自覺地閉上眼睛,開始最近越來越頻繁的動作--為那些無辜喪命的花花草草,還有盆盆罐罐默哀。
「說說看,這次是為了什麼?是我比較喜歡你呢,還是比較喜歡你呢?」
大大咧咧地躺在鋪著虎皮,冒著寒氣的冰塌上,我手拿雞毛撣,一一指向分坐在冰塌下首的椅子上,垂頭喪氣低著頭,不發一語的男人。
「說話啊,看你們打架這麼有底氣,不如我給你們擺個擂台賽好不好?讓大夥兒都看看你們高超的武藝,『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樂』嘛。」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雙拳愈握愈緊,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裡。
「柔兒,別傷害自己!」心通紅著兩隻耳朵,眼尖地搶上前來,慌亂地攤開我的手。
「小貓,我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風頂著兩隻熊貓眼,可憐兮兮地跟著湊上來。
「墨宮主真愛說笑,我怎麼會生氣呢?我的男人武功超群,人品絕世,權傾天下,名震江湖,平常還會切磋武藝增進感情,我驕傲還來不及,哪有功夫生氣呢?」
「柔兒,你說吧,我們怎麼做你才能不生氣?」心大義凜然地吼道,大有壯士斷腕的悲壯。
「切!」我不屑地翻了翻眼皮。「你這麼說不是顯得我太小氣了嗎?」
「這麼說,你不生氣了?」風撲上來,驚喜地抓住我的手。
「我不是生氣,我是心疼啦。」洩憤地掐著風的手背,我賊賊地偷笑著。
「柔兒,你是心疼我們嗎?」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開始演戲。
「不好意思,兩位,你們想太多了。」我坐起身,伸伸懶腰,走下座位,指著一片狼藉的院子。
「我心疼的是它們。這些花花草草,都是生命呀,雖然脆弱,你們也沒有權力傷害它們。這些盆盆罐罐,雖然不貴,畢竟都是錢啊!我能不心疼嗎?」
「明白了,我們馬上去買!」兩個死男人此刻倒團結得滴水不漏,頃刻間板板正正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明白個屁!」我輕輕啐道。「看你們這個樣子就知道,買回來還是白搭!」
「那……你的意思是?」風覷著我,小心求證。
「這次所有的東西由我來挑,你們負責幫我搬運就好了。」得意地瞥了眼愣在當場的兩隻妖孽,我大搖大擺地跨出了大廳。
總結他們的獨鬥史,我得出一個結論:普通的小物件很難在這兩個狂妄自大得不可一世的傢伙的凶狠火焰中得到安全保障,只有給它們打上『柳氏之物』的印記,它們才能倖免於難。
「小貓,這些花花草草的讓下人們去買就好了,你何必浪費精力,親自去挑呢?」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跟著我,嘴裡念個不休。
「不好意思,少爺們,小女子家境貧寒,胸無大志,生性就愛擺弄這些花花草草,而且一定要精挑細選,絕不假他人之手。」
輕搖團扇,我好笑地看著被大大小小的花盆包圍著的昂揚男子,解恨地哼道。
「可是,你明明是在假我們之手。」某只妖孽不服氣,弱弱地反駁道。
「你說什麼?我剛剛沒聽清。」威脅性十足地瞇起眼睛,我漾起甜得
膩死人的假笑。
「沒什麼,沒什麼。凌風的意思是,能為大小姐服務是我們無上的榮耀,我們甘之如飴。」心難得大發善心,替另外一隻妖孽打掩護。
「這還差不多。」得意地笑了笑,我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我警告你們啊,這次的東西可都是我的心愛之物,如果你們再閒得無聊拿它們出氣,我只好帶它們遠走他鄉,遠離戰爭了。」
眼看離別莊的大門越來越近,我轉過身不緊不慢地威脅著身後任勞任怨地兩個男人。
「當然,當然,我們保證不會再摔東西了!」風嬉皮笑臉地湊近我,媚惑地朝我眨了眨眼。
「意思就是,你們還會繼續『切磋』武功了?」
斜睨著他,我一針見血地戳破他的陰謀。
「呵呵,小貓,有時候太聰明不見得是件好事啊。」風腆著臉繼續賣笑,吃定了我『伸手不打笑臉人』。
「隨便你們吧,只要不破壞公物,不浪費銀子,我懶得管你們。」
歎了口氣,我故作無奈地擺出一副心灰意冷地表情,不意外地接收到兩人急切的表情,樂得我連連咧嘴,差點笑出聲來。
「柔兒,我會乖乖的啦,你不能不管我啊。」
接下來,心開始上演苦肉計加美男計,邊可憐兮兮地拽著我的衣袖,邊作出可愛萬分,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乖什麼乖,你再乖,能比我的碧蟾更乖嗎?」冷眼看著心裝可愛,我板著臉繼續得理不饒人。
「我……」心的話突然戛然而止,表情瞬間嚴肅起來,審慎地盯著前方。
好奇地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我頓覺一陣寒氣襲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一個身材高大偉岸的皂衣男子正背對著我們,出神地盯著高高的匾額,似乎在遲疑著什麼。肅寒冷冽的氣息自他周圍緩緩升起,無言地昭告著:生人勿近,熟人選擇性接近。
「喂,他的感覺跟你家墨玉好像啊,是不是來找你的?」搓了搓冷顫陣陣的雙臂,我悄悄湊到風的耳邊說道。
風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眼神卻絲毫不放鬆地盯著那道背影。
我無奈地聳了聳肩,看來這個男人不簡單啊,光是背面就如此有氣場,那正面還了得。
轉了轉眼珠,我手腳利落地幫風卸下身上的大小盆罐,以眼神示意他上前搭腔。
風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邁步迎了上去。
「這位兄台,為何長久立於我家門前,不知有何見教?」
風嘴上溫文有禮地說著話,雙手卻不著痕跡地開始起勢,隨時準備攻擊。
黑衣男子聽得人聲,驀地轉過身來,俊挺酷顏一覽無餘。
「啪」地一聲,我手中的花盆應聲落地,整個人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