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州不僅風景宜人,還是個美食之鄉。小夢閒來無事經常帶我品嚐各種特色佳餚,讓我這個無食不歡的人大飽口福。
最大的食坊叫品味樓,這裡的菜餚色香味俱全,佈局優雅,是我最喜歡的一家食坊。
點了滿滿一桌子食物,小夢一邊微笑著看我狼吞虎嚥,一邊細細介紹。
「小清,我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小夢看著我說道。
「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任何事都是率性而為;卻又滿腹詩書,古靈精怪,常常想別人不能想,說別人不敢說,做別人不會做的事。」
我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小夢,我就把這當成是誇獎,毫不客氣地收下嘍!」
說笑間,門口一陣喧鬧。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大搖大擺地簇擁著一個公子哥走進店裡。
那公子哥油光滿面,一臉輕佻,不懷好意的眼在食客身上轉了一圈,突然一亮,大踏步地向小夢走來。
小夢緊皺眉頭,面露不悅神色。
「江小姐,多日不見,你真是越來越美了呀。」
小夢緊抿唇瓣,沒有說話。
「伯父伯母身體如何?」公子哥毫不識趣,繼續問道。
小夢慢慢站起身來,說道:「家父家母身體尚可,多謝朱公子關心。」
朱公子?我忍不住偷偷樂了,還真像一隻又肥又笨的大肥豬。
「小姐不必多禮。」朱公子嘴上說著,已經伸手握住了小夢的手。
小夢掙扎了幾下,耐著性子說道:「朱公子請自重!」
「哎呀,別這麼見外。」朱公子索性挨著小夢坐了下來。
「反正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我暗忖,原來他就是小夢經常跟我提到的那個未婚夫,死皮賴臉的東西,我在心裡忿忿罵道。
朱公子掃了我一眼,雙眼一亮,慇勤地問道:「這位姑娘是何人?」
我旁若無人地吃著東西,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小夢答道:「這位姑娘是我朋友,請朱公子放尊重點。」
朱公子色瞇瞇地靠到我身邊。
「江小姐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了。不知姑娘家住何處,芳齡幾何,可有婚配?」
我皺皺眉,不得不佩服小夢的忍耐力,這種見色眼開的人渣如果是我的未婚夫,我保證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見我不言不語,朱公子更有恃無恐。一雙豬手悄悄地摸上了我的腿。
我瞥了他一眼,抬起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豬腳上,他立刻抱著腳殺豬般地叫了起來。
我大聲喝道:「哪裡來的蒼蠅在這裡亂叫,吵死了!」
朱公子臉漲得通紅,指著我說道:「你敢拐著彎罵本公子,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我輕哼:「什麼人,地痞無賴罷了。或許還是衣冠禽獸。」
朱公子惱羞成怒,大叫一聲,揮著拳頭向我衝了過來。我抓住他的手臂,一個過肩摔,朱公子立刻就躺在地上哼哼了。
幾名家丁立即衝了上來,我飛身而起,三拳兩腳便把他們打翻在地。周圍一片叫好聲。
我優雅地轉身坐下,一腳踩在朱公子的身上。「朱公子,你聽著,我只說一遍。」
朱公子哼哼著低聲道:「是,請小姐吩咐。」
「回去跟你爹說,你自願解除與江凌夢的婚約,並保證從今以後不會再騷擾她。」
朱公子腫著一張臉連連點頭,我再補上一腳,「不要耍花樣。否則姑奶奶叫你有命睡覺,沒命起床!」
朱公子連聲應著,不敢再多看我一眼,帶著家丁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拍拍手,得意地沖小夢笑笑,小夢也一臉驚喜地望著我笑了。
回到座位坐下,我繼續未竟的吃飯大業。被剛才的事一攪弄,飯菜都涼了。
我正沒滋沒味地吃著,小二端著幾盤新菜放到了我們桌上。
「姑娘,這是我家主人送的。我家主人很欣賞姑娘的仗義執言,敢作敢為。姑娘今天的飯錢也算在我家主人身上了。」
我疑惑地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小的不便說,姑娘只管放心用就是。」
「不行,你家主人藏頭露尾不見我,我懷疑菜裡有毒!」我不依不饒地說。
「這……」小二犯難地撓了撓頭。
「你下去吧。」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回頭望去,衣司宸正一臉斯文地笑望著我。
我得意地說道:「果然是你。」
衣司宸驚奇地挑了挑眉,「姑娘怎麼知道是我?」
我自信地答道:「因為我在彥州沒有其他熟人,彥州人還不會慷慨到見到個陌生人就送酒送菜;還有一點,你這樣的文人雅士是不會放過品美酒佳餚的機會的。我說的對不對?」
「不錯,姑娘不去做官為百姓申冤真是太可惜了。」衣司宸笑著答道。
我撇撇嘴,馬屁精。
衣司宸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既然姑娘已經承認我們相熟了,那麼到我家裡一敘就不算唐突了吧?」
我好奇道:「你家有什麼好玩的?一再邀請我。該不會有陷阱吧?」
衣司宸神秘一笑,「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衣司宸如約到遠離塵囂接我。
騎著馬走在大街上,我發現路人都用很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有羨慕。有嫉妒,有詫異,說不上來的怪異。
我小聲伏在衣司宸耳邊,「你該不會是拐騙良家婦女的江洋大盜吧?」
衣司宸哈哈大笑:「如果我說是,你準備打道回府嗎?」
我搖搖頭,「我要去毀了你的老巢!」我的話再次換來衣司宸的大笑,這人今天有毛病,被點了笑穴嗎?
一路猜測著來到了一座莊園前。衣司宸小心翼翼地扶我下馬。
我抬頭望去,不禁心道,好氣派宏偉的山莊,好美的山莊啊。
金色的兩扇大門緊閉,兩邊各擺放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色貔貅。高大的門柱上方刻著四個碧綠的大字:依柳山莊。在陽光下金碧生輝,分外耀眼。
我不由吟道:「冬依松柏春依柳,朝看煙雲暮看霞。好名字。」衣司宸笑而不答。
我走近大門,好奇地撫摸著貔貅,熟悉的觸感讓我不由得一驚,再去摸門,同樣如此。
我定了定神,說道:「古人說錢財不外見。衣司宸,你以金貔貅守門,碧玉為字,就不怕有人覬覦,加害與你嗎?」
衣司宸奇道:「清兒,我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非尋常女子。只是沒想到你的見識如此之廣。首先,貔貅極不常見,很少有人認識;其次,很少有人摸一摸便知道這是真金而非黃銅。」
我微笑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學著點。」
得意地推門進去,入眼全是碧綠的垂柳,婀娜多姿地排在紅磚路兩旁。
我「噗嗤」笑道:「看來你真的很偏愛柳,不但依柳,還種柳。」
衣司宸定定地看著我,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神情說道:「清兒,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緣分,但是我相信。兩年前我陪母親去天覺寺上香。那裡有位得道高僧,他告訴我,我未來的娘子是位奇女子,她不是我這個時代的人。高僧還說,她姓柳,會在紫夜出現,所以我在紫夜建了依柳山莊,等著她。」
我一時愣住了,不知該說他癡,還是笑他傻。
「你真的相信嗎?」
「信,當然信。」衣司宸篤定地說。
我繼續問道:「你說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什麼意思?」
衣司宸黯然道:「我也不知道。」
看著衣司宸的神情,我突然有點感動,這個精明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在感情上卻這麼單純認真。紫夜那麼大,難道他在每個府都建一座依柳山莊嗎?
正冥想間,衣司宸忽然說道:「清兒,你好像姓柳。」
我連忙解釋,「我是姓柳沒錯。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紫都人。」
看著衣司宸略顯失望又半信半疑的神情,我悄悄鬆了口氣。那位高僧果然厲害,改天一定要去拜訪一下。
繼續往莊內走,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地點綴在大大小小的水池間,別有一番雅趣;池裡種著各色蓮花,潔白似雪,粉紅若霞。遠遠望去真如仙女般亭亭玉立。蓮葉下面水波微動,是一群追逐嬉戲的錦鯉。
我望著一池粉荷,朗聲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衣司宸微笑頷首。
再度抬眼望去,山莊裡竟有一座偌大的玫瑰園,各色玫瑰競相開放,高雅聖潔的白玫瑰,浪漫甜美的粉玫瑰,熱情似火的紅玫瑰構成一副真實的夢幻圖景。最讓我感到驚奇的是,還有藍色妖姬和香檳玫瑰。那一叢叢藍得耀眼的花在風中搖曳生姿,妙不可言。
我沉浸在小女人的浪漫中不可自拔,不由自主地跟著美景往前走。古代的環境就是好,這麼美的莊園要是在現代絕對是國家級旅遊風景區。
轉過層巒疊嶼的樓閣來到後院,我不禁又是一番驚歎,原來依柳山莊竟是依山傍水而建。這裡沒有太多的人工雕琢,青翠欲滴的竹林和散發著清香的青草自在地舒展著,散發出誘人的自然氣息。
我興奮地穿過茂密的竹林來到後山,清澈的溪流淙淙而下,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清涼透骨。到處生長著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四方八面野香來。
衣司宸拿出一支碧綠的簫吹了幾下,山谷裡立即密密麻麻地湧出一大群五彩斑斕的蝴蝶,圍著我們翩翩起舞。
我忍不住抬頭大笑,隨著蝴蝶轉圈。轉了十幾圈後,暈乎乎地倒在軟綿綿的草地上,我開心地說道:「喂,衣司宸,你家太棒了。不用來賺錢真是太可惜了。」
衣司宸含笑道:「清兒,你喜歡嗎?」
「喜歡,好喜歡。要是能天天來就好了!」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忽地爬起來,衣司宸正微笑望著我,眼神裡寫滿了柔情。
我暗忖,這個男人該不會看上我了吧,雖然本小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過愛慕者多了也是件很煩心的事呢。
我「嘿嘿」笑道:「呵呵,我開玩笑的。無功不受祿嘛。」
「我是認真的。」衣司宸坐起身來,異常認真地望著我。
「清兒,雖然跟你認識不久,但我覺得很開心。我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代表什麼?我是小丑嗎?」我翻翻眼皮問道。
「代表我們心意相通,代表你是我的知己。」
我轉轉眼珠,「那可不一定。誰跟我在一起都會很開心的。這只能說明姑娘我的魅力太大了。」
衣司宸開懷大笑,「是是是,姑娘你魅力無敵,在下佩服佩服。」說完拱了拱手。
我不耐煩地擺擺手,「別說客套話了,你這裡有沒有溫泉?」
「當然有,我帶你去。」
在依柳山莊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溫泉,我立刻覺得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不過,衣司宸曖昧不清的眼神讓我危機感頓生。婉言謝絕了晚飯邀請,我踏著輕快的步子哼著小調回到了遠離塵囂。
黑夜降臨,紛紛揚揚的小雨霧般飄灑下來,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分外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