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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章 海上行 文 / 九指書魔

    大船側扣在水面上,全靠艙中剩餘空氣的浮力支撐,隨著海水的不斷湧入,船體也在不住下沉。焦健的小艇早已瞧不見了。常思豪知道這樣支撐不了多久,略歇一歇便爬起來,揮劍去砍船幫。李雙吉他這是幹什麼,常思豪道:「在這船沉下去之前,咱們得多弄下幾塊木板來,最好能做成一隻小筏。」

    李雙吉點頭稱是,將斬lang刀抽出來往上爬,到了高處,只見這裡的船欄木料多處還在燃燒,兩根大桅桿帶著半截殘帆斜在海裡,滋滋冒著熱氣。他回頭喊道:「船幫不好弄,來砍這倆大桿子吧!」瞧準方向,一湧身跳了下去。

    常思豪爬上來一瞧,李雙吉落下時把刀劈在了主桅上面,不住撈海水去潑火,片刻間桿體已呈黑濕一片,隨即將外衣褪下來醮飽了水往上一搭,爬將上去,就騎在上面,掄刀砍了起來。此時船體沉降速度越來越快,常思豪趕忙也急奔幾步跳下,去砍另一根副桅。

    造船有個講究,小舟用輕幫,大船用重桅。只因小舟行駛靠人力划槳,船體越輕人越省力。大船航行則要靠風帆推動,如果桅桿不結實,遇上大風毀折,劃起來可就困難多了。這條船上的兩根大桅根部都有一抱來粗,木質細密,遠遠沒有被火燒透,常思豪瞧著這下沉的速度,不等砍完,船就已經沉沒了,趕忙大聲喊李雙吉往末端走,李雙吉會意,二人爬到桅桿中上較細處乒乒乓乓砍剁起來,過不多時砍下去大半,已經看得見木芯,常思豪忽覺身子一悠,回眼看時,船體已然不見,桅桿翹起由平轉斜,馬上就要豎起隨之沉沒。他趕忙大喊道:「往上,往上!」李雙吉答應著,二人一擰身爬起來,踩著桅桿往尖端便跑,沒幾步角度越發傾斜,已難站穩。常思豪一聲大喝,奮力上躍,貫足內勁飛起一腳,正跺在桿頂,就聽「喀叭」一聲,桅桿從剁口處折裂開來,尖頭朝下,「吭哧」一聲刺入水中。

    他雙腳踩水,迅速鑽出頭來,只見李雙吉一臉惶急,仍如老貓抱樹般騎攏在主桅頂部,正隨著船體急速下沉。趕忙招手大喝道:「搖!搖!」李雙吉反應過來,兩手抓緊桿頭不住搖臀晃胯,由於體大身沉,加之斬lang刀比劍更適合劈砍,他剛才剁開的缺口遠比常思豪為深,因此晃動沒幾下,「嘎吱」一聲主桅便歪,他又猛地甩起屁股往下一砸,隨著木裂聲響,整個人摟著半截斷桅「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圓木無法坐住,是以入水後他身子一歪便扣了鬥。常思豪攏著漂上來的半截副桅奮力游去,把他從水裡拽了上來。二人鬆了口氣,側頭看時,漩渦一現,大船已經蹤影不見。

    常思豪笑道:「沒福沒福,可惜可惜!」

    李雙吉奇道:「可惜啥?」

    常思豪道:「你要跟船下去,說不定能做了龍王的養老女婿。」

    李雙吉吐著舌頭道:「他那閨女不正經,老子才看不上。」

    兩人歇了一歇,把桅桿上燒剩下的破繩殘帆扯下來,將兩根桅桿並在一處綁好,裹上帆布。即使如此也不夠寬大,而且波峰lang湧搖晃得厲害,根本坐不住人。他們只好頭面相對,趴在上面。李雙吉問:「你說咱離岸能有多遠?」常思豪道:「不知道。」用眼神向右手邊一領:「焦健他們的小艇似乎是往那邊去的,咱們往那邊劃,應該沒錯。」李雙吉順他目光瞧瞧,海天茫茫,根本瞧不見任何船隻的蹤影。疑惑道:「不對吧,桅桿倒下的方向是這邊,他們離開的方向,應該是那邊。」常思豪也有些恍惚,猶豫片刻道:「不對,咱們捆紮桅桿的時候,方向已經變了,應該以沉船為準,船尾所對的方向,就是他們離開的方向。」李雙吉點頭,兩人同時往四外瞧去,水面空空蕩蕩,哪還辨得出船原來的位置?喪氣之餘,李雙吉忽然眼前一亮,說道:「太陽在東邊,岸在西邊,咱們背著太陽劃,一定錯不了。」常思豪大喜:「你小子還真有頭腦!」當下二人爬起來對著太陽把桅體調正,重新頭腳相接趴好,以手撥水,向前劃去。劃著劃著,常思豪胳膊忽然不動了,回過頭來道:「不對。」李雙吉道:「咋不對了?」常思豪道:「太陽早晨才在東邊,現在呢?」李雙吉側臉一看,太陽高懸在正中天。常思豪道:「中午不管從哪看太陽都一樣!」李雙吉愣愣地道:「那咋整?」常思豪爬起來,把劍豎插在桅桿上,瞧著陰影道:「現在這時辰,影子應該指往北面,所以咱們應該往左劃!」李雙吉連連點頭,於是又改道向左。

    其實這法子辨出的方向也不準確,兩人毫無海上生活經驗,便都以為沒錯。奮力劃了約摸大半個時辰,只見海面波濤依舊,前後左右都是一樣景色,彷彿始終就在原點,不曾向前移動了半分。一種巨大的挫折感襲來,令本已饑憊不堪的他們更加精疲力盡,漸漸都停止了划動,胳膊耷在水中,任由桅桿順水漂流。

    不覺間日漸低去,狂風驟起,烏雲彷彿自遠海中提起來的髒布般,迅速將天空遮蔽,水面上隆隆響起滾石般的雷聲。海浪也愈發洶湧起來,一浪高過一浪,不住將這兩根桅桿托高拋下,常思豪和李雙吉緊緊摟在上面,兩顆心也是隨之高拋低落,撲通通亂跳,偶爾桅桿竟能被海浪翻豎起來,硬生生砸向水面,震得二人時而五臟亂顫,時而後背生疼。

    這場風浪持續了足有一個多時辰才稍見平息,常思豪試著鬆動已經僵緊的胳膊,感覺身上火辣辣地疼,這才發現胸腹間多處已被磨破了皮。他回頭喊道:「雙吉!這樣抗不住風浪,咱們早晚得耗盡力氣!得想個辦法!」李雙吉喊道:「啥辦法?」常思豪喊道:「咱們把桅桿豎著劈開,紮成方框形,這樣比較穩當!」李雙吉道:「行!按你說的整!」兩人趁著此時風浪不大,將原來捆紮好的繩子帆布解開,常思豪下在水中用兩腋夾著桅桿使其固定,李雙吉到另一面找尖端去劈。

    這桅桿木質本來就硬,加上在水中已泡了半天,砍起來極是費力,常思豪從懷中摸出戚繼光送給自己的那把「脅差」遞過去道:「拿它當楔子!用刀背敲!」李雙吉依言而行,那脅差刃口極其鋒利,他劈進去弄開道楔口,掄起斬lang刀來「喀喀」用力猛磕,刀背砸刀背,不多進便將脅差磕進去兩尺有餘。他把斬lang插回鞘中,伸手拔出脅差咬在嘴裡,仗著肩臂有勁,扳住劈開的木縫奮力一掰,楔口順木紋豎向裂開,卻在中途「喀叭」一聲斷掉,只掰下五尺來長的一段。他咬刀含混咒罵著,剛要拋掉,常思豪喊起來:「別扔!天快黑了!先綁工字形!把今晚撐過去再說!」

    李雙吉點頭,將脅差還給他,接過拋來的繩索,把這半截木塊垂直放在兩條桅桿上面,十字花用繩子綁好,常思豪靈機一動,游到側面,把兩根桅桿尾部也交叉在一起,用破帆布纏裹繫住,這樣整體形成一個三角,居然有了條小船的樣子。兩人從水中鑽出爬到上面,發現可以安穩地坐著,相互瞧了一眼,又望望遠處紅彤彤的夕陽,倦怠的臉上都有了些許笑容。

    入夜之後海風愈發寒冷,二人把刀劍插在筏上,脫下衣服掛在上面風乾,自己鑽入水下保暖,每隔一段時間便上來恢復體力,直到衣服乾透這才重新穿好。風浪中無法入眠,好容易熬到天亮,兩人又冷又餓又渴又累,都已經說不出話來。常思豪望著茫茫無際的海平面,心想:「陸地不知道還有多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存體力,多撐上一天,便多一點希望。」忽聽身後有咳嗆之聲,回頭一看,原來李雙吉在試著喝海水,可是入口鹹澀難當,又吐了出來,啞聲罵道:「這它媽的跟滷水一樣,都能點豆腐了!」常思豪道:「咱們得想辦法弄點吃的。」李雙吉樂了:「海裡有的是魚,弄兩條還不簡單?」

    兩人從衣服上撕下布條編繩,一頭繫在腕邊,一頭拴在刀劍柄上,舉在手裡盯著水面,直瞧到兩眼發花,仍不見有魚游過。李雙吉道:「不好。」常思豪瞧過來,李雙吉道:「可能龍王爺做壽,魚蝦鱉蟹都隨禮去了。」常思豪一陣苦笑,說道:「他做不做壽我不知道,不過咱們可是快要做古了。」就在這時,李雙吉忽然發現筏子邊緣的水裡有一團亮晶晶透明的東西,他把刀插回鞘中,俯身探出手去,緩緩撈起,只覺觸感滑溜,湯水淋漓,如同抓著一把鼻涕。他揚起手來,沖常思豪喊道:「你看這是啥?」話尤未了,就覺整個腦子驟然炸了一下,如遭雷擊。

    常思豪見他身子搖晃,大聲喚道:「你怎麼樣?」趕忙過來扶住,只見李雙吉右手吹氣似地腫起來,掌心皮膚也變得透明,裡面的血管青絲亂縷根根可見,好像肉皮凍裡摻進了爛線繩。李雙吉張嘴想答話,感覺半張臉都在發木,吐出來的聲音變得匪夷所思。常思豪在海風中喊叫著:「這東西有毒!」連踢帶抿,把那團「海鼻涕」踢回水裡。他將李雙吉扶坐穩當,抓他的胳膊從上往下捋了幾遭,撕布條繫在他臂根處,然後尋找傷口往外擠血,正忙得不可開交時,筏子晃動忽然加劇起來,天空中雷鳴滾滾,陰雲苦霧從背後鋪卷而來,強勁的海風抽得二人衣角拍拍作響。

    常思豪見遠處波峰如丘疊山走,驚忖道:「要遭……」趕緊以最快的速度脫下衣服,將李雙吉綁裹在筏子上面,扣子剛剛繫好,就覺眼前驟然一暗,回頭瞧去,身後一個巨浪咆哮著高起十丈,黑黝黝如一堵隔離陰陽的地獄之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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