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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楔子:人不在,景如初 文 / 偏執狂007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昏暗腥臭的皇宮天牢裡,只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徐徐地念著這首七步詩,一字一句,本就陰冷的天牢裡更是一股寒意直戳心窩。舒蝤梟裻

    牢房裡藉著一點昏暗的燭光,依稀可以看見中間一個矮桌上放著一個白玉酒杯,在光線的折射下,泛著森冷的光。

    元洛逸坐在地上的草蓆上,望著矮桌上的杯子,輕輕一笑:「既是送行,何苦浪費這麼好一個杯子?」

    站在旁邊候著的桂安桂公公,身子一抖,有些顫巍巍的,卻不敢接下話茬。他本就很怕元洛逸,偏偏皇上還讓他來。元洛逸雖已是階下之囚,可他身上的那股凌厲之氣卻是與生俱來的,那樣地壓迫人卻不著痕跡!

    元洛逸看著桂安在旁邊誠惶誠恐的樣子,額角幾乎要滑下汗滴來,淡淡地問道:「你很怕我?」

    桂安的頭更低了,不知該答是還是否。

    「為何要怕我?你不是他派來送我上路的麼?竟派一個如此膽小的奴才,呵呵,元洛琛看人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您還是早些喝下這杯酒吧,桂安心想著,再說兩句,估計他腿要軟得跪下了。總之,今晚絕對是活不過了,不如早死早超生,指不定來生還能投一個好一點的人家,不用這樣手足相殘!

    當然,他是不敢說出來的。

    似是看透他心思,元洛逸也不多說什麼,轉開目光,輕輕執起那白玉酒杯,仰頭一口飲盡。

    砰。杯子落地清脆的響聲,隨後是緩緩落地的身體。

    倒真是這麼好的一個杯子,轉眼就碎成片。人不也是一樣麼?剛剛還氣場強大的男人,如今也是沒了氣息,身體都慢慢冷了。

    桂安將他的身體緩緩放好,終於可以輕舒一口氣,可隨即心裡還是有些歎惋,「王爺,您生前奴才也不能為您做什麼,但願您死後可以安息。王妃……至於王妃……唉……」

    一聲歎惋,便沒了下文。

    景琛宮。

    「啟奏皇上。」桂公公尖銳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元洛琛和陸景初正在桌前用著早膻,陸景初神情恍惚,如今被他這麼一喊,倒是回過了神來。

    「進來。」元洛琛望了陸景初一眼,便厲聲吩咐道。

    桂安進來先是看了陸景初一眼,隨即雙膝跪地,有些不安地說道:「回稟皇上,昨天夜裡,睿王患急疾已……已……」

    只消聽到睿王兩個字,陸景初就全然慌了心神,手裡的勺子掉在碗裡,與碗沿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桂公公,洛逸怎麼呢?他病了嗎?那快傳御醫啊,你還愣著做什麼,快點傳御醫啊。」說著說著,她的眼眶便有些紅了,見桂安沒有動靜,她急急地抓住旁邊元洛琛的手臂,「洛琛,你快讓他傳御醫啊!不行,我要去,我現在就要去看他。」

    說著,她便慌忙起身,元洛琛拉住她的手腕,示意桂安說完。

    「王…」妃字在接收到元洛琛犀利的目光後,硬生生地吞入肚中,「陸姑娘不用去了,王爺他、已經薨於天牢了。」

    陸景初一陣眩暈,身子一晃,元洛琛眼疾手快地起來扶住她。待頭暈稍微好點,她急急地推開元洛琛的臂膀,撲到前方地上,晃著桂安的手臂:「你騙我的是不是,你只是嚇嚇我的是不是?」

    陸景初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桂安瞧見她竟也委身跪在他身前,心裡一驚,趕緊匍匐下身子,身體幾乎要貼向地面,顫聲答著:「陸姑娘,請節哀順變。睿王確實已經西去,御醫已驗過身子。」

    「不是的,你騙我的。」陸景初像發了瘋一般大吼,「洛逸身體那麼好,怎麼可能突然就病…病死了!」

    元洛琛目光沉痛,走上前去,單膝跪地,將她摟入懷中:「你冷靜點。」

    「你走開。」陸景初用力推開他,「是你對不對,是你害死他的。不,你肯定也是騙我的,一定是這樣!他是你親弟弟,你不會害他的對不對?」

    陸景初期待著最後一絲希冀:「肯定是這樣的,我要去看他,就算是屍體我也要親自去看他。」

    說著她便踉踉蹌蹌地朝門外走去,元洛琛朝桂安使了一個眼神,桂安便趕緊挪到門口擋著,說道:「陸姑娘,去不得!睿王染的是疫症,會感染的。驗過屍體後,便火焚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桂安也差不多快哭出來了,於心不忍,可是那確實是事實。「陸姑娘不相信我,衛冥衛然兩位侍衛總會相信吧,他們是王爺的親信,他們也是見過王爺屍體的人。」

    「傳衛冥衛然。」元洛琛站起身子,大聲朝門外吩咐道。

    沒一會兒,兩人便進來了。兩人見到陸景初後,立馬跪地,眼眶紅紅地啞聲道:「見過王妃。」

    陸景初趕緊扶起他們,問道:「王爺呢?他沒事對不對?他們都騙我,我只相信你們說的。」

    兩人雙拳緊握,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痛聲說道:「王妃節哀。」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天崩地裂,她跌坐在地上,沒了語言,目光空洞。

    元洛琛慢慢呼出一口氣,強使自己提起精神,掩去內心的酸澀,對地上的桂安他們道:「你們先退下。」

    衛冥不忍心地看了陸景初一眼,想到主子生前的命令,還是退了下去,房裡只剩木偶般的陸景初和元洛琛。他走上前去,抱起她:「地上涼,我們先起來。」

    聽到他的聲音,陸景初才有絲毫回過神的跡象,慢慢地轉過頭望著他:「是你,是你殺了洛逸。」

    她的目光裡充滿了怨恨,每一眼都像凌遲般撕裂著他的心。他盡量假裝自己沒看到,假裝輕鬆地說道:「不是我。我也剛剛和你一起知道的。」

    陸景初癱軟在他懷裡,全然沒了力氣,也仿若對他的話為聞,喃喃地說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開心了!爹爹死了,哥哥死了,洛逸也死了。現在,是不是我該死了!」

    元洛琛心裡一驚:「你胡說些什麼?你還有我,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也不准你有任何閃失。」

    「放我下來。」她並不看他,垂眸冷聲說道。

    元洛琛依她,將她輕輕放下,彷彿手中的是脆弱易碎的珍寶。

    「他是你弟弟。」她緩緩抬起頭,眼眶通紅地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你竟然連你親弟弟都不放過,你讓我覺得心寒。」

    「我說了不是我。」他沉下臉色。

    「不是你還有誰?只有你會做出這種事情,你為了皇權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皇權?哈哈,元洛琛不禁放聲笑了出來,原來在她眼裡,他自始至終都只是看中皇權!

    「我們不能像從前那般相處嗎?」他伸手想碰碰她那還掛著淚痕的臉龐。

    陸景初後退一步,「在你接我進宮的那一刻,我們就不可能再好好相處了,你不知道嗎?是你先違背了誓言。」

    元洛琛自嘲地笑笑,放下手,手掌在一側緊攥成拳。他從沒有這麼痛過,這朝廷上明爭暗鬥的這些年,受過許多傷,但從沒有今天這麼痛過。陸景初就是他心口的那根針,隨時都可以讓他痛得快要失去生命。

    他甩了甩衣袖,轉過身決然地說道:「沒錯,是我,一切都是我,你滿意了!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我這麼做有什麼錯?」

    陸景初用手摀住嘴巴,再次失聲哭了出來:「真的是你。你是魔鬼,我要替洛逸報仇。」

    元洛琛不在意的笑笑,眼裡卻滿是痛色:「你要報仇?好啊。」他緩緩走近,撫過她的鬢髮,然後抽出她發間的梨花簪,執起她的手,將簪子放入她的手心,然後對準自己的胸口:「朝這裡用力刺下去,刺偏了,我死不了!」

    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陸景初驚恐地望向他:「你瘋了,你瘋了…」

    「呵呵,我早就瘋了,你不知道嗎?因為你,我早就是一個瘋子了!」

    陸景初拿著簪子的手一直顫抖,她是應該刺下去的,可是她下不了手,她沒殺過人,更何況還是當今聖上。

    元洛琛輕笑:「下不了手嗎?我幫你,你想想元洛逸,想想他是怎麼被我害死的,想想他有多愛你。」

    「不要再說了,」她痛呼一聲,手一用力,簪子便陷入他的皮肉之中,血染紅了他明黃的衣袍,也染紅了她的手。

    「你力氣太小,這樣我死不了!我再幫你一下。」說著,他握著她的手又往裡推進一分。

    陸景初鬆開手往後退著,她害怕眼前的男人。元洛琛一個伸手便將她摟入懷中,有些緊張地說道:「你下不了手,你不想我死是不是!那你不要離開我好嗎?我可以給你幸福,元洛逸能給的,我都能給。從此元國的後宮無妃,只許你一後,我們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他的力道恨不得將她揉入身體裡面,她淒涼地笑笑:「我從來只想當睿王妃而已。」

    元洛琛身體一震,她又接著說道:「我是不想殺你,元國畢竟需要一個皇帝,但是你如此待我們,你讓我痛,我也奉還給你。」

    說罷,她便張口咬住他的肩膀,彷彿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著。血腥味染滿了整個口腔,她仍舊不願鬆口。

    元洛琛輕撫她的後腦勺,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可終究是落下淚來,歎息道:「不要咬,你牙齒會痛!」要他痛,只需她一句話而已,便可比任何利器傷他更深。

    陸景初最終還是鬆了嘴,放聲大哭:「你放我走好不好,我要離開。」

    「不可能,除非你死,否則我不可能讓你離開皇宮半步。」

    「那你讓我死吧。」她決然地說道。

    他感覺現在連呼吸都是滿胸腔的痛楚,一字一句問道:「你當真寧願死都不願留在我身邊。」

    「但求一死。」

    「你別忘了,衛冥衛然、綠竹還有柳如風他們全在我的手上。」他只有最後一個砝碼了。

    陸景初笑意更甚,他還是那樣,只會拿他們來威脅她,「我累了,管不了那麼多人了,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知,就請放過他們吧。」

    他望著她的笑顏,似乎要刻進眼底,隨即轉過身,望著窗外的那片梨樹林,壓抑住渾身的疼痛,收起所有的溫柔,冷聲說道:「朕如你所願。桂安,賜毒酒。」

    桂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沒見過皇上如此寵愛過哪一個妃子,獨獨除了沒有任何名分的陸景初。可是,最終還是要被賜毒酒,伴君如伴虎!

    「皇上,還請您不要意氣用事啊!」桂安跪在地上,勸誡著,睿王已經去了,王妃他實在不忍也這麼去了。「皇上,陸姑娘一時糊塗了,說了些氣頭上的胡話,皇上不要也跟著置氣。皇上您對陸姑娘的情意如此深重,千萬不要一時衝動,以免以後會後悔啊!」

    桂安將頭重重在地上磕了幾下,元落琛目光悲痛地看向旁邊的陸景初,眼神中甚至帶著濃重的懇求。對,桂安也看出來了,那分明是懇求。

    陸景初只是涼薄地笑笑:「桂公公,景初多謝你的好意。可是,你又怎知,你好心卻做了壞事呢?」

    「初兒…」

    「不要叫我初兒。」陸景初再也笑不出來了,捂著耳朵,痛苦地喊道,「誰准你這麼叫我的?誰准你這麼叫的。」

    砰…元洛琛一掌拍向桌子,桌子即刻碎成兩半,桌上的碟子盤子乒乒乓乓摔碎了一地。桂安惶恐地匍匐下身子。他知道的,她從來只准兩個人這麼叫她,可從來都不包括他!

    「桂安,刺毒酒。」他閉上眼睛,一字一句決絕地說著。

    「皇上…」

    「還要朕再說一遍嗎?」他睜開猩紅的雙眼,怒吼道。

    桂安身子一哆嗦:「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說完連滾帶爬地退出門外。

    酒杯就放在桌子上,同樣的一個白玉杯子,陸景初端起來毫不猶豫地就飲下。冰涼的液體直沁心肺,她臉上反而有著從未有過的釋然。

    她看著門外的光景,一絲笑意浮上絕美的臉龐,慢慢邁步出門。她心中想的那個人,她就快要見到他了,上窮碧落下黃泉。

    從始至終元洛琛都沒有再看她一眼,只是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梨樹林。風蕭蕭,花落滿天,肝腸斷為幾許。那是為她栽種的,今後年年景如初,人卻不在了。

    身後那白色的身影,才剛踏出大門,便如那梨花瓣般飄落至地。

    他輸了。贏了江山,輸了她。

    可是,他後悔了。

    他拔出胸口的簪子,頓時湧出一股血流,他卻毫不在意。手指慢慢磨搓著手裡的梨花簪,像是在撫摸一個人的臉頰。

    景初,景初。年年景如初,只是伊人何在?

    景如初,那麼一切就要回到所有情景最初開始的那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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