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gy三天的方偉峰也沒閒著,跟在蘇菲身邊大大小小參加了六七個私人性質的宴會,用蘇菲的話說這就是所謂上流社會的社交,各種各樣的人物認識了不少,光是名片就接了五、六十張,從一個私人會所走出來,坐在蘇菲那沃爾沃車裡的方偉峰將幾天來收到的名片全部拿出來,開車的蘇菲只是用眼睛撇了一眼方偉峰手裡的名片就收回視線,原本就傾國傾城的臉蛋,嘴角微微往上翹出一個細微的弧度,多了一分難得一見的顛倒眾生的嫵媚,只可惜後者視線全部停留在手裡的名片上,錯過了這一幕。
見他足足盯著手裡名片超過五分鐘,忍無可忍的蘇菲哭笑不得的,道:「怎麼?打算把名片上的所有人全部聯絡一遍,是騾子是馬都全部拉到你的陣營裡面來?」
方偉峰微微搖頭歎道:「說真沒點想法那是騙你的,不過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多嚼不爛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只是考慮著該怎麼處理,姐,你估計也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就跟一個乞丐突然得到一桌滿漢全席,吃飽了吃不下了,就想要把剩下的包在嘴裡夾在筷子裡,一點都捨不得丟,我心裡也清楚,這些人肯遞名片給我,而且遞的時候還是用的雙手,姿態也放得足夠低,都是看在姐的面子上,現在我真打電話過去,要是不提你的名字,還能夠把我這小人物記得起的絕對不超過一隻手。」
蘇菲神色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這麼快就想通了,想累積人脈了?我還以為你接了這些名片,等一轉身就全部丟進垃圾桶了呢。」
「我就這麼衝動?」方偉峰取出一支煙點燃,腦袋輕輕靠在座椅上,臉上表情滿是感觸,道:「以前有個老人給我說過,一個人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世界也不同,以前我不太明白,甚至是並不認同這句話,這一次來了這裡,差不多算是明白了這句話,以前在清河縣的時候算是如魚得水吧!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處理,開公司辦工廠,一路綠燈,真要願意,一句話可以把整個清河縣的父老鄉親全部都請過來,等走出來才發現那個圈子小了一點,憑我這點微末的道行小打小鬧還可以,上不得檯面。走旁門,信左道,九次成功一次失敗就會敗得一敗塗地,再無東山再起,走正道,九次失敗一次成功就成終生受益,最起碼不至於誰跳出來都是想踩就踩,想捏就捏,姐,這是不是你們這些成功人士說的野心?」
蘇菲一臉錯愕,默默無言。
說到底,方偉峰雖然有了未來十年的經歷,骨子裡依舊只是一個小人物。
前面五年顛沛流離。
後面五年軍營打磨,骨子裡雖然多了一些軍人的血性,眼界卻依然沒有多大的提升。
「感觸這麼深?」
方偉峰重重點頭,苦笑道:「鄭家這次讓我明白了一些道理,一個人再強大,也不可能和一個家族抗衡,如果沒有黃敬明、杜蕾和姐,鄭家想怎麼捏死我就怎麼捏死我,壞一點就是我死在鄭家的手裡,家破人亡,好一點就是我單槍匹馬幹掉鄭家不少人,然後亡命天涯,做一輩子通緝犯。」
蘇菲想起第一次和自己父親談心時對方偉峰的評價。
商道不亞於呂不韋、黑道不低於杜月笙,官道未必能夠問鼎,卻也可以做到一方大員的地步。
只是在她的眼裡,方偉峰身上還是缺少一些東西,被方偉峰一語點醒才明白,原來的方偉峰身上沒有野心,沒有野心的方偉峰不可怕,有了野心的他絕對可以讓人恐懼,對於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她不清楚,也不想尋根問底,遲疑片刻,道:「小峰,知不知道吳道源這個老人?」
「吳道源?」方偉峰搖頭,一臉迷惑。
「是華夏政壇上的一位老人,曾擔任山西省太原市的市委書記,當初的山西可以說是一個匪患之地,都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所以基本上到那裡去的官員要麼和匪患同流合污,要麼就是在其位不謀其政,而這個老人在山西最亂的時候呆了三年,用他的鐵血手腕打殺了一大批蛀蟲和黑惡勢力,最後在山西留下了一句膾炙人口的話:『黃土地下埋葬的不止是野心,還有屍骨』,因為這句話而安分下來的人還真不少。」
「知道了姐。」
點到即止。
蘇菲也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她本就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接手蘇家這麼一個爛攤子,還將這爛攤子一點點的拉扯起來,覺得氣氛有些沉悶,笑著道:「其實處理這些名片有一個訣竅,你看看是不是大部分的名片上面都有一大堆絢麗的頭銜,只有極少數的幾張名片只是印了一個電話號碼和名字?」
方偉峰聞言一張一張的翻,最後一臉詫異的道:「五十三張名片,只有四張像姐說的這樣。」
「改革開放了幾十年,一直都吼著人人平等,人人真能平等?」蘇菲臉色露出一絲嘲諷的神色,繼續道:「富的看不起窮的,窮的又眼紅富的,千古不變的定律,其實我們每個人區分別人的時候,都會在心底將一個人分成三六九等,那四張只有名字和號碼的名片可以重點記一下,有機會可以聯繫一下,至於其他的,衡量一下他們的實力、地位和背景,適當的可以記一下,太差就不用了,其實名片就跟書房差不多,一個內心充實的人書房裡面往往只有幾本常看的書,只有內心空虛的人才會在書房擺滿書,名片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真正有實力底蘊的人根本不會刻意表現出這些浮躁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老一輩人常說的,滿壺不響,半壺響叮噹。」
「一門大學問啊!」方偉峰唏噓感歎道。
「姐知道你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這個圈子你還不太熟悉,所以姐不得不給你一個提醒,這些人交朋友可以,交心就要慎重了,商場、官場其實都是一個大染缸,能夠把人染得五顏六色,在商場混了三、五年還沒有倒下的,差不多都變成了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狼,至於那些有背景有勢力的二世祖,不用三、五年,從小就在父輩的教育下耳融目染,學了一身厚黑,無商不奸,商場如戰場,比起戰場商場更加的可悲,戰場上最起碼還有幾個戰友,而商場上差不多都是敵人,前一秒還是朋友,後一秒就可以笑著將你吃得一乾二淨,不過也不用太如履薄冰,只要掌握好其中一個度就可以了,很多前一秒還是敵人,後一秒也能夠變成朋友,這些事在商場上面不少見。」
「姐也算是二世祖?」丟掉煙頭的方偉峰轉頭,一臉燦爛的笑道。
蘇菲轉頭瞪了他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好心提點你,反過頭來埋汰姐?」
「沒,真沒,」方偉峰趕緊賠笑著,道。
五分鐘後,方偉峰已經將那厚厚的一疊名片整理出來,分成三份,第一份就是那四張只有名字和電話的名片,放進了口袋裡,剩下的又分成了兩分,一份八張,另外一份四十一張,將那八張的名字和電話記在了心裡,連同剩下的四十一章一起丟進垃圾桶,當蘇菲的車停到另外一個會所門口的停車場,後者差不多已經將車上的話全部嚼了一遍。
走下車的蘇菲給方偉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輕聲道:「今天的最後一個宴會。」
「什麼來頭?」
「紅三代,」蘇菲露出一絲笑意,道:「怕沒?」
摸了摸鼻子的方偉峰笑,道:「富二代、官二代的見了不少,還真沒見過紅三代是什麼樣子的。」
兩人一起走進眼前的會所,蘇菲想了半天才給了一個答案,道:「比富二代官二代還要跋扈的。」
方偉峰愕然。
「其實不算真正的紅三代,這詞不新鮮,不過華夏真正根正苗紅的紅三代其實就那麼幾個,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有點紅色血統,父輩裡面有軍人,再往前衍生一兩輩做過中將、少將,參加過那幾個戰鬥,前人拋頭顱灑熱血,為後輩謀了一點福音而已。」
蘇菲也沒有繼續討論這些話題,今天原本只是來見一個閨蜜,倒也沒有和方偉峰說假話,的確是紅三代,祖輩出過一個中將,只可惜沒坐幾天位置就撒手,她也清楚這幾天時間給方偉峰灌輸了不少東西,再多就有些過猶不及了,正如徐正山說的一般,真拔苗助長並不是一件好事,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笑道:「等一下,她在路上,」說完似笑非笑的望著方偉峰,道:「我那閨蜜可是一個大美人,要是有意,姐幫你拉拉線,搭搭橋。」
「別,」方偉峰立馬搖頭,繳械投降,道:「一個官二代的鄭和都已經嚇得我膽戰心驚焦頭爛額,幾天睡不好覺,再來一個比鄭和還牛逼的紅三代,我怕我這顆小心臟也承受不起,再說,再漂亮還能漂亮過我姐不成。」
「少油嘴滑舌。」
方偉峰笑了笑,玩笑也是點到即止。
而她,就像他命中注定的貴人。
憑借她的手腕,原本可以輕輕鬆鬆打賞他一個成功。
但她沒有。
她只是平平靜靜教他如何建功立業,如此一來雖然過程複雜了很多,甚至要付出雙倍,甚至多倍的努力,但她就是不要一個一輩子低頭彎腰與人與她說話的男人,而且她知道,有一種男人,就算脊樑骨被壓得再彎總有一天也能夠直起來,而且壓不斷。
雖然她算是方偉峰人生第一個轉折的指路明燈,卻不知道,在他心底埋下那一顆野心種子的人不是她,而是將他逼得不得不魚死網破的鄭家,而她,只是在逐漸為那一顆野心的種子澆水灌溉,等待這那一顆野心的種子長成參天大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