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留下來的一十二人,陳雪青是裡邊姿容最好,家世也算得上高貴的,李澈夜裡到了碧霄宮,冷眼看著我道:「既然你願意讓她們進宮,那這位份就你來定,我懶得費這個神。」
我癟了癟嘴,笑道:「皇上,那是您自己的妃嬪,您說了算,紫蘇不敢逾越。」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良久,悶悶的開口道:「那時候,我曾問過你願不願意進宮……」
「我說過,不願意!」他話未說完,被我打斷。
他也不生氣,繼續說道:「那時候,我也說過,你若是進宮,我只寵你一個。你問我能不能做到只有你一個,我說不能,就算是現在,我依舊做不到。但是,我能做到的卻是不讓宮裡的女人越來越多,而你……又是為何?」
我眼眸微垂,並不看他,「皇后想要如此,紫蘇怎麼敢不同意?」
「你說……?」
「紫蘇並沒有說什麼,皇后娘娘深明大義,能親自將自己的丈夫送到別的女人的床上,紫蘇很是佩服。既然皇后娘娘都做到這個份上了,紫蘇怎好拂了皇后娘娘的意?娘娘一句以國家大事為重,以皇上為重,多麼大的擔子壓在肩上,紫蘇若是不如此做,怎麼擔得起那樣的罪名?」我幽幽的歎了口氣,無比憂鬱。
「我就知道,你是迫於無奈,你其實不願意的,對不對?」他面上閃過幾分喜色,神采奕奕的看著我。
「嗯,嗯,嗯,紫蘇迫於無奈。」我從善如流,也確實迫於無奈,總有人得幫幫我吧。
李澈,你已經二十九了吧,這樣的年紀,何故還這樣感情用事呢?
陳雪青,我卻是認識的。那是我十六歲生辰時候過來與我說話的女子,很是素潔淡雅的一個人兒,也是我看了一眼就很喜歡的一個姑娘。那時候,我曾給唐豫使過眼色,讓他去查一查這陳雪青是何來歷,唐豫回來告訴我說,她的哥哥與大哥也是好友,還是很靠得住的。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今天見她,也只是第二眼,過了兩年,不想她還待字閨中,更不想,新人進宮,卻有一個她。
我本來可以說一聲不喜歡她進宮,也許,她的人生就會改寫,不用在這深宮掙扎一輩子。可是,我並沒有如此,我想,我心裡確實是很自私的,我不願說出一句我不願意這樣的話,不想給李澈更多的希望,不然,若我離去,他該如何的絕望。
時間越來越緊,何苦再自尋煩惱。說不一定,那也是雪青自己願意的,不然,何以到了這個年紀還未嫁人?
按著乾元朝的規矩,新宮嬪進宮前三日,是要向各宮妃嬪請安的。只有第三日過後,才開始安排侍寢,侍寢之後,再由皇帝下旨進一步晉封。
現在,宮裡除了皇后便只剩下我位份最高,所以,次日一早,我便被碧雲從被窩裡撈了出來,乍然聽到這條規矩,不悅的皺了皺眉頭,隨即笑了,這可真是個好規矩。
於是,將那一整套的水晶桃花都戴在了身上,乍然一看,活脫脫一個桃花裡生出來的什麼東西……
李澈此番所選一十二人,年紀都在二十左右,活脫脫又給我整進來不少「姐姐」,我按了按眉角,看著眾人扶著各自侍女的手盈盈的走了進來。正了正身形,坐得端莊筆直。
眾人進來,恭恭敬敬跪下,口裡道:「嬪妾給賢妃娘娘請安,娘娘金安。」我含了一縷微笑,抬了抬手,溫柔說道:「起來吧。賜坐。」眾人答謝之後,各自歸坐。白晴這時候站了出來,神色嚴肅,道:「各位小主跪聽賢妃娘娘訓誡。」眾人又稀里嘩啦的起身跪下,微微垂了頭。
我像征性的咳了兩聲,想了一想皇后平時都是怎麼說的,這才沉聲說道:「你們此番進宮,自然知道,皇上都是擇優留用,。你們都是極好的,不用杞人憂天自怨自艾。個人的恩寵自己去爭,我不會說什麼,但若是用那不乾淨的手段,別怪我無情!皇后娘娘現下懷有龍嗣,是最最尊貴的,你們就算得到了皇上的寵愛,也不可恃寵而驕。若是氣著了皇后,傷著了龍胎,縱使我想要保你們一命,那也是無能為力!」抬眉看了一眼,眾人神色恭謹,點頭答是,我這才繼續說道:「還有,眼下宮裡妃位多懸,若是能好好服侍皇上,皇上龍心大悅,一舉封妃也不是不可,那是你們個人的造化與福分。」
「謝娘娘教誨,嬪妾銘記在心。」眾人齊聲答道。
我點點頭,這才沖幻晴招了招手,幻晴便將早準備好的禮物用銀盤托著端到了我面前。
我含笑,伸手碰了一碰耳上搖墜著的耳墜,又輕輕摸了摸頸前的項鏈,最後,撫上了手鏈,這才起身,讓幻晴跟著我走到了她們面前,輕聲說道:「我也沒什麼送給你們的,這裡有一十二根髮簪,皆是以桃花為心,水晶包裹,由司珍房的姑娘們巧手打造。今日,便將這個送給你們算是見面禮。」
說話間,走到了雪青面前,笑道:「陳姐姐,咱們有兩年未見了。能在這裡見到你,紫蘇卻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她抬起頭來衝我盈盈一笑,並不如剛才那樣謹守禮儀,笑道:「蘇妹妹還記得姐姐……沒想到,真的還能見面。」話語裡,竟是幾分驚喜,幾分瞭然,像是早就知道早有一天會這樣一般,讓我深深納罕。我點點頭,伸手取過一根髮簪,輕輕簪在了她的髮髻上,道:「以後還有時間,咱們好好說說話。」說著,扶了她起來。
然後,走向下一個,讚賞髮簪,扶著她們的手將她們扶起。
就這麼,把那一十二根髮簪全簪在了她們頭上,這才笑意盈盈的道:「都坐下喝茶吧。」說完,又慢慢的踱回到自己位子坐下,宮人們奉上茶,大家喝茶不提。
我端起茶杯,微微低頭呡了一口茶,眉眼裡都是笑意,心裡默默念了一番話。抬眸,看了一眼眾人,並沒有什麼異常,都只是含了一縷得體的微笑,一如當初在唐府的思彤。
喝過茶,與她們隨意的說了一會子話,笑道:「本想再多留你們一會兒,但宮裡妃嬪眾多,你們還需要一一拜見。我也不好再多留你們,來日方長。你們且回吧,下午還要到德妃的雪陽宮去,注意自己的儀容,德妃最看不得宮人容色不整。」眾人急忙起身,行禮告辭。
等她們都走了,我才扶著碧雲笑道:「趁她們還未到雪陽宮,咱們先去找千葉聊會天才好。」碧雲低頭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手鏈,抿嘴,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道:「小姐都已經佈置好了,還去德妃娘娘那兒做什麼?」
我捏了捏比鼻樑骨,笑問道:「難不成,我去子瑤的錦月宮和她說說話不成?說實話,我忒不喜歡她那一張冷淡的臉了,臉上似乎寫著『生人勿進』一般。」
碧雲嗯了一聲,美眸一轉,道:「小姐總該想想,皇后,宜妃,魏婕妤三人,到底是誰讓人將素雲和淑妃推下水的。」她頓了頓,見我定定的看著她,又低頭瞟了一眼手鏈,道:「可不可以用小姐那手鏈問一問她們?我最近心裡慌得很,總是夢到素雲。小姐,我想早一點為素雲報仇……」我眼睛有些發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無奈道:「我也很想早點知道,可是……」我揚了揚手,手鏈便在手腕上上上下下滑動了幾次,「可是,這東西的這個用處,對李澈,還有和李澈有過肌膚之親的人沒有太大的作用。這才是為何我想要讓新人入宮,她們初入宮,與李澈沾染並不多,這東西才能控制。」頓了頓,歎了聲氣,「就算這樣,我也怕她們侍寢後效果會降低,所以才送桃花髮簪與她們……」
「小姐……」碧雲眼睛微微發紅,「小姐,不能為她們報仇,碧雲心裡不踏實得很。」
我嗯了一聲,伸手拂了拂裙擺,「那咱們就去錦月宮走一走吧,子瑤和那魏婕妤都住在錦月宮,也省了咱們不少事兒。」抬腳往外走了幾步,復又頓住,輕聲在她耳邊說道:「若是到咱們離開皇宮,還不知道具體是誰,那我便殺了她們兩個,只是,有些對不起素雲……」她扶著我手臂的手緊了緊,手臂一陣生疼,這樣的疼,卻讓我頭腦慢慢的清醒起來,還有時間,還有時間,不急。
到了子瑤的錦月宮,早有內監進去通傳。我剛踏進錦月宮的宮門,就看見子瑤攜著魏婕妤一同迎了出來。還未走到眼前,她便輕輕勾了勾嘴角,笑意一閃即逝,「妹妹,這可是第一次到姐姐的錦月宮,錦月宮今日真是蓬蓽生輝啊。」說話間,與魏黎一起躬身衝我行禮,我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二人,笑道:「姐姐們如此客氣,倒讓我不知道該不該來了。」
與二人攜手一同進了殿裡,早有眼尖的小宮女端了茶來。待坐定,我才笑道:「進宮一年多,因為身子時常不好,沒有到姐姐的宮中走動走動,實在是紫蘇的不適,子瑤姐姐您可別怪我。」
她嗯了一聲,不以為意道:「你的身子,我卻也是很擔心的,哪裡還有怪你的道理。好在現如今身子有了起色,我看著皇上滿面都是喜色,可見妹妹在皇上心裡是頂重要的。」說著,低頭呡了一口茶。
我亦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凝眸望著茶杯中碧綠的茶葉在滾水之中翻捲,嘴唇微微一動,「不知姐姐對咱們兩這樣的關係怎麼看?」
「嗯?妹妹這話什麼意思,姐姐不明白。」她抬眸看我,滿是不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