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落下,再升起又落下,然後,就這麼忙碌著迎來了酷暑六月。
「明天一早就離開了,蘇兒,路上要小心啊……」雪姨與我並肩同坐於蓮池邊的抄手遊廊上,手裡拿了把扇子輕輕的扇動。「雪姨不必擔心,有大哥和唐家兄弟在,出行會很順利的。」我絞著娟子含笑說道。
「雖說如此,畢竟你是第一次出遠門,雪姨怎麼放心得下……」說著話,雪姨紅了眼眶。她不好意思的衝我笑了笑「你也別笑話雪姨,我就是捨不得你。你說你們都走了,這個家豈不是更冷清了。」我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伸手抱住她「雪姨,你沒有孩子,你跟爹商量商量收養個孩子吧,有個孩子在身邊,漫漫長夜也會過得快些。」
雪姨拍了拍我的肩:「還是你替我想著,我會讓人注意的,看哪家有養不起的孩子那我便養在身邊好了。」我點點頭「那就好,雪姨,爹年紀也大了,我不在他身邊,一切,還得你照顧著點他。」「你這孩子想的也太周到了些,放心,府裡有我呢。」
「小姐,大少爺找你呢,您快些回來。」遠遠的就看見素雲在遊廊一頭對我招著手喊到。我衝她點點頭,回過頭來對雪姨說道:「雪姨,那我回去了。」雪姨點點頭,搖了搖手「去吧,去吧。」我起身向著素雲的方向走去。回過頭再看她一眼,卻見她用娟子擦著眼淚,那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完,一滴一滴的滴落進了池子,泛起小小的漣漪,然後,水面恢復平靜。
我鼻子有些發酸,沖雪姨喊道「雪姨,明天您就別來送我了,您一哭,我就受不了……」雪姨沒有說話,再次衝我揮了揮手。決絕的轉身,將那不捨留在了身後,留在了那滴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珠裡,隨風揮發而去。
回到別院,大哥和李澈正悠閒的坐在別院的涼亭下乘涼,一人端了杯茶,你一眼我一語的說著話。見我回來,大哥衝我招招手「蘇兒,過來。」
我依言走上前前去,邊走邊問道:「大哥,什麼事兒啊?」大哥指了指李澈,含笑說道「不是我找你,李兄找你。」走到李澈面前,低著頭看他的感覺還真不錯,平時都是仰視來著。
「什麼事兒啊,李大公子,還勞您老人家親自跑一趟。」李澈嘴角抽了抽,指了指身旁「過來,坐這兒。」我依言坐在他身邊,看他放下杯子,從懷裡取出一個娟子包著的小包,他小心翼翼的打開娟子,在我面前攤開。
娟子裡面包裹著的是幾朵粉嫩嬌艷的桃花,他把攤開的娟子往我腿上一放,笑著說道:「那日去紅袖樓,我見那若水姑娘園子裡那株桃花開得奇怪,五月份的天氣居然還開得如此嬌艷。便存了份心,趁那鈴蘭姑娘不注意,從樹上摘下來幾朵。」他指著那幾朵花繼續說道:「你看看,這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一點也沒有變化,就如同剛摘下來的一般,讓人覺得這花是假的……」
我小心的捏起一朵,放在鼻子下輕輕的嗅了嗅,香味隨著呼吸散入五臟六腑。我不是很喜歡濃郁的味道,這朵桃花的香味卻恰到好處「還香著呢,怎麼可能是假的。再有,你都說了她是奇女子,那她種了一株四季常開並且不會凋謝的桃花也情有可原啊。」
李澈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那姑娘,只怕不是普通人。」我笑著打趣道「你自己都說了她是奇女子,自然不是普通人了,你這是在打自己嘴巴呢。」
大哥想了想,推測道:「你們看啊,那姑娘的紅袖樓涼爽非常。又有那麼一株常開不敗,離枝不謝的桃花,這種事異常罕見。以我看來,沒準兒是桃花生出來的妖精……」大哥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李澈打斷「我看不像,雖然沒看見那姑娘的臉,但看她那澄澈的雙眼,彷彿洞悉時間萬物,我都不敢直視她;再有,那姑娘的氣質,翩然出塵,恍若飛仙,她既種了桃花,應該是位桃花仙子。」說完,看著我問道「丫頭,你怎麼看?」
看他們兩個一臉認真的模樣,我到不好意思不認真了,我擺弄著那幾朵花道「我同意李大哥的觀點,花妖和仙女,她更傾向於後者。」我想起了那日在紅袖樓我問她多大年齡,她回答我的話——記不清了,那個會替我記住我到底多少歲的人不在身邊,所以,我也懶得去記了。還有她說那些話時那化不去的憂傷。桃花,象徵姻緣與愛情,她大概是因為那個人的緣故才會種桃花的吧,僅僅是因為想念,將那思念之情寄托在了桃花之上。「不過,不一定是桃花仙子,她也許只是單純的喜愛桃花罷了,畢竟桃花有它特殊的寓意。」
大哥和李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丫頭,那這幾朵花李大哥就送給你了,算是歡迎你去洛陽的禮物吧。」他豪邁的大手一揮說道。「真看不出來,李大哥不送人東西也就罷了,這送吧,還就只送幾朵花,您老人家真拿的出手吶!」我笑嘻嘻的說道。
「你還別瞧不起,你李大哥我可是從來不送人東西的,你知足吧。我也就是看那幾朵花和你那髮簪挺配的,又想著既然它不會謝,應該是個好東西,才把它送給你,你還不領情。」李澈抱著手,仰著頭,「要是嫌棄就還給我,我拿去送給其他姑娘。」說著,伸出手要將那些花拿回。
我順勢把那些花一包,收進懷裡,笑道:「送出去的東西哪裡有收回去的道理?東西我收了,只是,這份禮不夠份量,等到了洛陽你再給我補一份吧。」李澈戳了我額頭一下,笑道「你家都這麼富了,還惦記我東西呢?」
我衝他勾了勾嘴角「我家的是我家的,你送的是你的,意義不一樣……」「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若是不送你點什麼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他右手撐著下巴說道「這樣吧,先記著,算是李大哥欠你一個願望,以後你到了洛陽,要什麼,我再送給你,行不?」他輕言細語的問道。
我略一沉吟,這樣也不錯,點點頭道「好吧,不過,你還真有點像紫菀呢,還替人實現願望……」
「紫菀是誰?」他的反應異常靈敏,我自知失言,含糊其詞以求糊弄過關「哦,我就隨口說說,你不認識的。」
他嗯了一聲便不再追問,我大大的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