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四周,安靜得連時鐘都停止了轉動,彷彿連世界都在期待她的回應,可越是這樣,鍾愛越加遲疑,張了張口,她依舊沒有發出聲,而話筒內,安靜如初,就像他在給她充足的時間,就像他心甘情願默默等候……
終於,鍾愛不自然的咳了咳,掩飾自己的同時,也算給他一個交待:「聽什麼?……」
鍾愛本是隨口一說,卻不曾發覺在她貌似隨意的回答中夾雜著一點點她獨有的嗔怪與羞澀,聽得電話另一端的令狐夜眉眼間立刻染上了笑。殢殩獍曉
電話的這一端,鍾愛雖看不到令狐夜的神情,卻聽到他吃吃的,彷彿愉悅到了極致的低低笑聲:「愛愛,如果你能立刻出現在我面前該多好……」
鍾愛突然發現最近自己的智商急劇下降,不是反應超級慢就是不知應該怎麼辦,原來那種與他針鋒相對寸土必爭的氣勢她再也找不到,意識到這些,鍾愛有些惱怒自己,恰逢此時聽見話筒內的他發出一聲:「進~嫘」
抓住機會,鍾愛立刻嘲諷:「和別人同時出現在你面前?……」
話筒內突然就傳來他憋不住的悶笑聲,鍾愛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好像她在責怪他讓自己與別人同時出現在他面前,好像她只願意單獨與他相見,又好像她認為自己對他來講有多特殊一般……
手握成拳頭,惱羞成怒的鍾愛對著電話低吼:「笑什麼……軾」
電話內仿有隱隱的,奇怪的氣流聲,隨即鍾愛分辨出那是他發自鼻息的啞啞的笑,她甚至能想像出他一邊嘴眼含笑,一邊朝著來人打手勢的樣子,未等她再說什麼,他低低的,充滿寵溺的輕哄已經傳來:「好了,不生氣了,我這還有人……」
鍾愛只覺頭痛,聽他那口氣,就好像自己是朝他撒嬌纏著他不放耽誤他工作的小女孩一般,一股悶氣不自覺地往上湧,伴著漸重的鼻息,鍾愛粗粗的一聲「知道了……」然後啪~的掛斷電話,氣鼓鼓地瞪著桌頭的電話,就像瞪著那個可惡的,無恥的,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令狐夜。
半響,鍾愛方收回目光,隨手去拿桌上的水杯,端到鼻下時那種濃濃的香味讓她突然想起令狐夜的聲音:「……多喝綠茶,少喝咖啡……」
垂下眸,杯中深褐色的液體在微微晃動,就像是誰微微掙扎的心,少頃,鍾愛執杯的手不再停頓,送到嘴邊喝下一大口,咖啡因涼透而略微苦澀,鍾愛卻不以為意,只是隨著冰冷液體的下肚,她本就涼透的身體愈加寒冷。
站起身,鍾愛走向中央空調開關處,溫度已經調至25度,她仍然覺得越來越冷。走到出風口,呼呼的冷風正自那裡四散奔湧,返回身又擺弄幾下開關,不變的冷風讓鍾愛意識到是空調壞了。
初來永曄,鍾愛與有關部門尚未相熟,所幸她已認識行政事務部部長丁傲峰,當下直接將電話打給了他。
得知鍾愛辦公室的空調不制暖,丁傲峰嘴上應著,心裡卻不以為然:一個董事長半點都不待見的財務經理,不過是辦公室的空調壞了就把電話打到他這裡,她當她自己是誰?需要他一個部長親自伺候?……
放下鍾愛的電話,丁傲峰就像沒接到一般,做他認為該做的事情……
下午時分,已經等了大半天的鍾愛不知為何空調依舊無人來修,而她已經冷到無法忍受,隨手打給丁傲峰第三遍電話,他的辦公室卻無人接聽。
放棄電腦上永曄數年來的財務數據,軀幹四肢已經涼到發硬的鍾愛站起身,走到窗前用活動身體來為自己取暖。
因為颱風珊瑚即將於明晨登陸,下午時分s市的天空開始陰沉,窗外的世界因為呼嘯的風聲,昏暗的天空而蕭瑟冷清,路上沒有了往日的如海人潮,稀少的路人均來去匆匆。
一邊看著窗外,鍾愛一邊做些舒展運動,轉體的時候,不知是她動作過大還是什麼原因,腹部猛地抽疼一下,停下動作緩了一會兒,那種疼痛又慢慢消失,降低活動的頻率,鍾愛也未在意……
一直到下班時分,空調也無人來修,關上辦公室的門鍾愛正準備走,突然聽到屋內的電話響,可是渾身凍到發僵的鍾愛只想立刻回到別墅,立刻將自己冰冷的身體埋入熱水之中,任鈴聲大作,鍾愛也不理只顧急步向外走。
剛衝出大廈,漫天的狂風立刻撕扯上鍾愛,瞬間打透她單薄的衣物,像是無形的利刃一般肆意蹂躪她的身體,讓她本能地顫慄不止。正是下班高峰時分,往日熙攘的人潮因席捲一切的狂風而狼狽慌亂四散逃竄,各自以最快的速度盡可能的方式跋涉上回家的路途。
頂著肆虐的狂風,鍾愛吃力的前行尋找計程車,可是這個時間段的計程車實在難找,幾乎每輛駛過的車內均已載客。就在鍾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苦苦尋覓的時候,一輛黑色奧迪緩緩停在她的身旁,降下的車窗內露出一張三十出頭的臉,原來,是顧開誠:「上車,鍾經理,我送你。」
沒有一絲猶豫,鍾愛迅速上了他的車,天知道如果繼續等下去她不會凍死也會吹死。
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短髮,鍾愛笑著感謝:「太謝謝你了,今天這車太難找……」
抿嘴一笑,顧開誠剛要說什麼,鍾愛包裡的手機突然傳來低沉的旋律,拿出一看,鍾愛心中一沉。
餘光不動聲色的瞟了顧開誠一眼,鍾愛接通電話:「喂……」
「你在哪兒?……」電話裡,令狐夜的聲音有著隱隱的急迫。
將電話音偷偷調至最低,鍾愛低聲回道:「我在車上。」
「怎麼五點剛到你辦公室就沒人,給你手機打這麼多電話都不接,天冷風又大,和我一起走不行嗎?……」一連串的質問不停歇的傳了過來,害得鍾愛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回答。
見鍾愛半響沒有吭聲,頓下來的令狐夜又接著問:「你在哪個位置,讓司機原地等我不要動……」
鍾愛一聽立刻大驚:「不用……」
電話裡,令狐夜到是不急不緩:「怎麼了?早上不是答應我以後好好地嗎?」
鍾愛焦急,一她沒答應他以後「好好地」,二她怎麼能讓顧開誠看到令狐夜來接她?可眼下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不是……」
精明如令狐夜,立刻察覺出異樣:「你不方便?」
鍾愛馬上應聲:「嗯。」
隨即便又聽他問:「你在誰車上?」
「我同事。」
稍頓一下,他應道:「嗯……我去小區內等你……」
不知為何,鍾愛聽他的聲音有些發悶。掛斷電話,餘光觀察到顧開誠在看她,側頭回望,鍾愛擠出兩分生硬的笑容。
「男朋友?」毫無預料地,顧開誠問。
「啊……不,不是……」
沒來由地,鍾愛有些發慌,所幸,顧開誠又立刻換了個話題:「你去哪?回家還是……?」
雖然她回別墅,但她從來就沒把那裡當成過自己的家,如今聽顧開誠如此問她……當下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我回家,綠源……」
顧開誠似乎未覺有何不妥,目光注視前方開著車,口中隨意聊著:「綠源……那裡環境很非常好,現在只怕持幣也買不到……」
不敢多說什麼,鍾愛哼哈的敷衍著。
「鍾經理自己不開車嗎?」
鍾愛自包內拿出紙巾:「我沒有國際駕照,況且也只回國一年,就沒再考……」
「噢……」
突然想起空調的事情,鍾愛一邊用紙巾輕拭臉頰上的塵土一邊側頭問他:「空調壞了不是應該和行政事務部聯繫嗎?怎麼一天都沒人來修?」
顧開誠側頭望去,鍾愛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嫵媚讓他的心跳突然加速,目光落至她的衣著,他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起:「你找誰報修的?我幫你投訴。」
鍾愛忙解釋:「我不知道應該找誰,就直接與丁部長聯繫,他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一直到下班也沒人來修……」
「直接打行政部的電話就可以,他們自會安排人,丁部長……也許忙碌起來一時忘了……」
「可是我前後打了兩次電話……」
貌似專注的開著車,顧開誠沒再說什麼……
車至綠源入口,鍾愛與顧開誠道謝告辭後下車。
世界彷彿被什麼巨大的怪獸所吞噬,陰沉得不見天日,夾雜著細小砂石的狂風就像是怪獸的吼聲,聽得人膽戰心驚,而鍾愛剛剛回暖一會的身體此刻再度被寒風刺入骨髓,與此同時,她還要奮力抗爭才能克服狂風的阻力繼續向前。
走進小區,紅色轎跑停在路旁,車門已經自動打車,她也聽見令狐夜喚她的聲音:「快上車。「回頭看看掉頭開走的黑色奧迪,鍾愛上了車。
上車後,見令狐夜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鍾愛莫名其妙。
「怎麼坐他車?」目光緩緩收回,將車啟動,令狐夜語氣不明。
「等了好一會兒也叫不到車,剛好他路過,就送我回來。」鍾愛將雙手放到暖風口,借此溫暖她冰冷的手。
手,被他強勢地拉過,單掌握著她的兩隻手。
遲疑一秒,鍾愛沒有掙扎。
「以後,只能坐我車……」
聞言,鍾愛沒有出聲,只是向回抽自己的手,可他握得牢牢的,她根本就拽不動,放棄掙扎,鍾愛將頭扭向外,不知為何,她的腹部隱隱地疼……
將車停進車庫,令狐夜將外套脫下包到正向外走的鍾愛身上,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將她整個摟在自己懷裡走回別墅。
燈火通明的室內,胡薇見兩人回來準備回家,鍾愛卻因天氣惡劣建議她今晚住在這裡,胡薇也未作推辭爽快的應允。
一天沒有見到媽媽,離離習慣和鍾愛甜膩一會兒,直到他放開鍾愛玩起其他遊戲,鍾愛才匆匆忙忙的上樓。不知是凍了一天緣故還是因為大姨媽要來到訪,她總覺得腹部隱隱約約的疼。
將自己融進熱水當中,鍾愛不由自主地發出陣陣冷顫,隨著骨子裡的寒意一點點地被驅除體外,她冰冷了一天的身體終於漸漸有了暖意,可是腹疼卻時強時弱一直持續,直到她泡出一身熱汗,疼痛方慢慢淡去。
一天的忙碌,在世界陷入黑暗之後終於結束,窗外的風穿過建築穿過樹叢發出恐怖嚇人的「嗚嗚」聲音,不時有砂石等異物拍打著窗戶,就像風妖在覬覦著室內,伺機破窗而入一般。
躺在床上,鍾愛想起電視裡發佈的颱風預警信息,颱風珊瑚預計將於明晨四時至八時左右抵達s市,屆時最大風速將大於28.5米/秒,同時伴有暴雨及冰雹,市裡發出緊急通知,為確保市民的人身安全及城市的正常運行,要求所有企事業單位、學校、工地等各行業停止一切活動,同時要求市民盡量減少出行,採取暫避措施……
世界,彷彿在等待一場浩劫的到來。
突然,窗外的一道閃電刺破天際,哪怕隔著厚厚的窗簾,鍾愛亦被耀眼的光芒所晃到,隨後,震耳的雷聲便轟然而至,幾乎在同時,窗上便砸上辟辟啪啪的雨點,而躺在床上的鍾愛,腹部的疼痛便如這越來越惡劣的天氣一般,越來越難以忍受。
也許是她不穩的呼吸,也許是窗外轟轟的雷聲,黑暗中,有一隻手向她靠近:「愛愛,別怕……」
因為疼痛,鍾愛已無力去回答。
拉著鍾愛的手,令狐夜為她的冰冷潮濕感到詫異,遲疑著,他向她靠近:「愛愛……我抱著你?……」
秀眉緊皺,氣息不穩的鍾愛誤解了他的意思:「我疼……」
話音剛落,令狐夜便猛地坐起,隨手將燈旋亮,看清鍾愛慘白的臉,他的臉也在瞬間變了色:「你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