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清晨,大家都很忙,攻城的忙著攻城,守城的忙著守城,沒有攻城守城的,也忙著搜刮錢財,斗米小民們,忙著戰戰兢兢的躲在門後,看著街面上的動靜,忙著找著可能抵禦從天而降的橫禍的辦法。
馬恩也很忙。
不過,他忙的和其他人,有些稍稍不同。
蘇家王家的浮財,被錦衣衛們抄出來不少,他們在街面上的鋪子,也第一時間被馬恩派人去了,到處收攏收攏,赫然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一大早起來,又被告知,發現了蘇家的銀庫,諸傑興沖沖的派人過來請他,派來的人,也是一臉的古怪,馬恩不禁大為驚奇,少不得詢問幾句。
「那銀庫在地窖裡!」那錦衣衛有些苦笑不得的說道,「屬下在蘇北的時候,倒也聽說過這種事情,當地的大戶為了防範盜賊響馬,這銀子不是一錠一錠的放在地窖中,而是將銀子全部融化了,直接倒在地窖中,這樣就是被盜賊響馬進了門,這融化成一大塊的銀子,那些盜賊響馬也一時半會拿不走,等待官兵一來,盜賊響馬們不得不退走,這家業算是也就保住了,沒想到,在濟南城這種通衢大城,也有這種小家子氣的做法!」
「那若是自家要取用銀子,那豈不是還得備個火爐在一旁?」馬恩一聽,也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什麼銀子藏在夾牆,樹下之類的法子,和這法子一比,簡直是弱爆了,果然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啊。
「想來也是!」那錦衣衛苦笑道:「屬下也只是聽說過,未曾見過,諸總旗此刻正守在銀窖那裡,一步都不敢離開,等待大人前去呢!」
那就去看看唄!馬恩點點頭,連諸傑都不敢離開本部守在那裡,估計是數目有些嚇人,連那傢伙都有點不敢做主了,這銀子在地窖中沒人發現還好,被人發現了,這可就是惹禍的根苗了。
叫齊了身邊的校尉少年們,眼下城裡可不太平,馬恩最信得過的也是這些少年,此刻自然全部帶在身邊才放心,就是那不靠譜的手銃,他都叫馬福帶著,誰知道這玩意會不會在某個時候,救他一命呢。
諸傑在地窖便搓著手走來走去,神情有些不安,見到馬恩等人呼啦啦進來一大群,臉上的表情明顯的一鬆。
「看了嗎,有多少銀子,值得你緊張成這樣!」馬恩笑了笑,他可是發現,除了諸傑身邊的幾個貼己人兒在院子內,其他的錦衣衛都被諸傑攆到了外面看守,想來這地方第一時間就被諸傑控制了起來,消息還沒有擴散到人人皆知。
「大人,你還是親自去看一看的好!」諸傑的笑容也有些勉強起來,銀子是好東西,但是,要是太多了,又是在這種不太平的環境下,那就叫人有點又愛又恨了。
「嗯!」馬恩應了一聲,順著諸傑的指引,走進了地窖。
一走了進去,馬恩就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像中那銀光閃閃的畫面,數十丈方圓的地窖的地面上,一層一層的都是銀霜,不知道重疊了多少層,厚重,內斂,卻又驚心動魄。說實話,馬恩從來沒有想到,如此多的銀子彷彿凝固的流水一般,一下出現的人的視線中,給人的震撼是這樣大。
他以前能看到過一箱一箱的現金面不改色,他以為自己對於這種場面,已經是很有抵禦力了,沒想到,當人置身於財富當中和人站在財富面前,那感覺,完全是兩回事情。
「這得有多少啊!這便是這些大戶們真正的底蘊麼?」馬恩回過身來,問身邊的諸傑。
「屬下粗略的估計了一下,當在十萬兩以上,這等身家,就是在京師,也算的上大戶了!」諸傑的雙眼中銀光閃閃,瞳孔裡已經看不到別的東西了,全是銀子。
「大人,這銀子,有些燙手啊!」他低聲說道,「這麼多,咱們兄弟吃不下的,估計這蘇晉從來沒對人說過這銀窖的事情,要是……」他指指地窖頂:「上面的那幾位知道,只怕這地方,也沒咱錦衣衛什麼事情了!」
諸傑在這蘇府裡搜刮了多少,馬恩雖然不清楚,但是,諸傑是肯定沒有膽子獨吞的,大頭肯定是最後都要送到他哪裡,這是規矩,錦衣衛中本來就有這默認不變的規矩,就好像馬恩以前的那個百戶,在街面上巡邏,緝盜,收平安銀子,這些銀子的大頭,他也得老老實實叫給上面的千戶。沒人喜歡藏私的屬下,而錦衣衛的家法,更是不喜歡這樣的人。
諸傑把這樣一個燙手山芋丟在馬恩面前,馬恩也有些傻眼了,他再牛逼,也不可能悄悄的弄走這十多萬兩銀子,而不走露風聲,而眼睜睜的將這麼大一筆銀子,送到這城裡的官兵手上,那又是個怎樣的心疼了得,相信沒有親眼站在這銀窖裡的人,是怎麼都理解不了那種心疼的。
這銀子得留下!馬恩轉眼間,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境地,若是燕王破城,這銀子自然是獻給燕王,弱是燕王破不了城,這銀子,也絕對不能落在這官兵手裡,且不說這些銀子,是自己的功績,光是這些銀子被上面的官員私分,被當作守城士兵的賞銀,他就受不了,憑什麼啊!
「有多少人知道這銀窖的事情!」馬恩臉橫過來,臉上肌肉跳動,諸傑竟然莫名感到一陣危險。
「就屬下和十來個兄弟,眼下除了留在這裡的,其他幾個都在院子外面候著呢!」
「叫他們進來!」馬恩閉上眼睛,沉吟了一下,走了出去。
「大人!」諸傑心裡有些發毛了,這四周全部都是這位百戶大人的人,他唯一的兩個貼己人兒,遠遠站在牆角,似乎也頂不了什麼用,自己可不是這位百戶大人的人,這百戶大人,不會,不會要那啥吧!
「大人,那蘇家的人,肯定是知道這銀窖的!」他輕聲提醒道,意思很明顯,大人您可別幹傻事啊,知道這銀窖的,可不是就這麼幾個咱們的兄弟。
「嗯,我知道!」馬恩回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見他還不叫人,不禁很不悅的哼了一聲。
他身後的齊越齊能,注意力一直都在馬恩身上呢,見到馬恩不悅,手慢慢的握住了刀柄。
諸傑嚥了嚥了嚥口水,頂著兩兄弟殺人的眼神,硬著頭皮開始叫人了,他實在不想知道,他若是不聽這位百戶大人的話,那兩個陰冷的少年校尉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隨著他的叫聲,在外面的候著的錦衣衛,一個一個的進來,馬恩數了數,一共八個,連院子裡的三個,一共十一人。
「廢話我也不說,大家都知道我身後是什麼了,咱們天子親軍,可沒有將吃到嘴裡的東西再吐出去的道理,這銀窖裡的銀子,弄不好,就是咱們兄弟在這城裡的依靠了,所以,為了防止消息走露,先委屈委屈諸位兄弟了!」
不是要那啥?諸傑眨眨眼睛,看著馬恩,心裡好像輕鬆了一些。
「諸總旗,你帶這十位兄弟,就暫時住這院子,吃食用度,會有人送來,不過,我醜化說在前頭,打現在起,你們就不得和外面的人說一句話,除了我,哪怕是自己兄弟都不行!」
「屬下明白!」諸傑立刻明白了馬恩的用心,疑慮盡去,肅然回答道。那幾個錦衣衛,互相看了幾眼,也搞清楚的狀況,也是連連稱是。」
「你們互相監督!」馬恩指著他們,「這是大伙的銀子,你們也有一份的,要是因為和外面說話通信息走了風聲,家法,你們都知道的!」
「大人,蘇家那邊,那些人,我還關在西邊的院子裡呢!」諸傑提醒道。
「我知道,等我想個萬全的法子,你們也就不用守在這裡,這幾天,諸總旗多擔待一點!」
「屬下體會的,體會的!」諸傑笑著點點頭,心下卻是盤算著,若是這銀子真的是錦衣衛全部吃下來,除了馬恩,他們這幾個總旗,會落下多少,這銀窖是他發現的,他多佔些份子,想必其他兩位總旗,應該沒多大意見吧!
安排完這些,馬恩走了出去,對著身邊說道:「留兩個人在這裡,雖然裡面大致不會弄出什麼古怪來,還是看著點比較放心!不許外面的人和裡面的人說話!」
沒走的幾步,幾個錦衣衛迎了上來,馬恩開口問道:「蘇家的人關在哪裡!前面帶路!」
蘇家的宅子,在這西城裡,也是極大的,不過想想也是,能在自家地窖裡,融上十幾萬兩銀子的主兒,這宅院能小到哪裡去,馬恩從進門到銀窖都沒走這麼遠的路,等到帶路的錦衣衛,將他帶到一處單獨的院子跟前,他才赫然發現,這已經到了蘇府的內宅後院了。
「沒有違背我的吩咐吧!」他看著門口守衛的錦衣衛,開口問道。
「不敢,按照大人的吩咐,直接將這些人圈在這院子裡,到是沒有怎麼虧待他們,不過,當初進來的時候,有幾個扎手的傢伙,被咱們料理了,都是些護院之類的,沒傷到蘇家的人!」
「嗯!」馬恩點點頭:「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