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商行的鋪子裡轉了一下,總算京城裡,還有留下來主事的管事,隨便打聽一下,敢情在城外,商行的產業,還不止是一處莊子,光是放在明面上的,就有兩三個莊子,這些莊子,收成好的年景,每年也能有個四五千兩銀子的收入。
這些東西,都是在賬面上可以看得到的。
不過,從鋪子裡氣氛看來,應當不是自己的莊子出了事情,不如的話,那些如虎似狼的兵丁差人到自家莊子裡去禍害,這鋪子裡的人,不會有這麼淡定安然,正如先前打聽到的一樣,這江寧一帶,商行的大部分的家眷,都安置在這些莊子裡,這些莊子,就算是商行的大本營也不為過。
既然事不關己,馬恩心裡也就放心了許多,在商行裡說了陣閒話,也就帶著鄔元和寶樹離開了。到了傍晚關城門的時候,他又聽說早間出城的兵馬司的那些兵丁,又回來了,早上出去什麼樣子,晚上回來就什麼樣子,不像有什麼收穫。
回到家裡,他把王從放了出去,要論起人頭熟的話,他還真不如王從,有些消息,王從能打聽得到,他就未必能打聽得到。他沒有注意的是,跟了他一天的寶樹,見他似乎對這事情格外的關心,在他和王從說話的時候,悄悄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寶樹也沒說什麼,他也就沒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他才盥洗完畢,寶樹就從門外走了進來,這宅子裡人,都有早上鍛煉一下拳腳的習慣,連娜澤也不例外,嗯,王從不算,他是「被鍛煉」。馬恩以為他是出去溜躂了一圈而已。
「寶樹,陪我出去跑一跑!」他張口喊道。天氣不好,院子裡**的,能夠做的運動也就是跑下步了,這個時代,像他這樣的鍛煉身子的法子,還沒有被人接受,他也不想露出多少與人不同的怪異之處來,所以,當街跑動是不行的,走到秦淮河邊,沿著堤岸跑上那麼一段,倒是沒有多少人關注。
走過了長街,拐上河堤,原本在馬恩身後跟著慢跑的寶樹腳下微微發力,變得和馬恩並排,這才開口說道:「師侄,昨天的事情,師叔我幫你打聽過了,要聽聽麼?」
師侄神馬的,雖然有些刺耳,但是馬恩不得不捏著鼻子人了,別看人家比他年紀還小,人家的輩分擺在哪裡呢,剛剛開始有些不習慣,不過現在倒也不覺得多難聽了,不知道是不是馬和交代過,反正在人前的時候,平時寶樹還是很收斂的,只是在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顯擺一下。
「莊子的事情?」馬恩微微頓了頓,這是寶樹自己有渠道啊。不過想想也就明吧了,肯定是動用了燕王在京的力量,一想到這些,他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寶樹這個憨憨的傢伙,在燕王留下來在京城的力量裡,算是個什麼地位。
「官兵昨個兒剿滅了青陽教的一個窩點,就在城外五里村,這幫邪魔外道也還真的吃了豬油蒙了心,居然敢在應天府玩這些把戲,蠱惑鄉民,被人一報上來了,兵馬司二話不說就派兵去剿了!」
「青陽教?」馬恩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說道,不過,聽這名字,感覺陌生的很,只怕不是什麼好路數。
「嗯,據說就走脫了一個重要人物,其他的人的,都被堵住了,教眾都沒帶回京城來,直接流放嶺南去了,為首的那幾個,雖然帶了回來,不過昨天晚上都沒熬過去,直接死在大牢裡了!」
「哦!」馬恩哦了一下,狠狠的吐了口氣,在嘴前形成了一團白氣,早上的空氣還是有些冷的,他可沒有寶樹的換氣功夫,一邊說話一邊運動,難免有些呼吸不暢。
「和咱們扯不上關係吧!」他荷荷的喘著氣,掉頭問道。
「嘿嘿,要是師侄的東家,是白蓮教的那些妖魔鬼怪,那就和咱們有關係了,不過,我想大致是不可能的!」寶樹笑了笑,「青陽一脈,是白蓮教的分支,都是吃素拜菩薩的,能和咱們有什麼關係!」
寶樹不知道他隨口調笑的這些話,已經無限接近於真相了,不過,此刻正在跑著的這兩人,誰也沒有想到,這事情,不僅和他們有關係,而且,馬上就要找上門來了。
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第三天,麻煩來了。
官兵堵住青陽教在五里村的莊子的時候,吳綠鬢正好在城裡給莊子裡採買,年一過完,莊子裡的存貨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烈酒這些消耗大的東西,不補充就斷頓了,這些事關銀錢的東西,從來都是她打理的,也正是這個原因,讓她躲過了一劫。
等到她回來的時候,遠遠看到自己的莊子裡,青煙裊裊,人聲鼎沸,無數的官府中人在那裡,她毫不猶豫的掉頭就回到了城裡。她毫不懷疑,這個時候,莊子被打破了,裡頭的人無法倖免以外,追捕那些已經逃走的兄弟的大網,已經飛快的張開了。這個時候立即潛逃的風險,比起在城裡躲避搜捕的風險要大的多。她相信自己教中的兄弟不會出賣他,但是,她更相信那些官差的酷刑,三木之下,何不可求,這個時候,指望去相信別人,還不如相信自己。
不過,這個別人,也不是完全不能相信的,至少,她還有一個人可以相信,那就是她嫡親的妹妹。
聞人凝對外人說,吳嫣然是自幼買來養大的丫頭,但是,一個丫頭可以出任偌大的一個商行的管事麼?一個丫頭可以代表暗宗對漕幫頤指氣使麼?顯然,這不可能。
事實上,吳嫣然在聞人凝身邊,是聞人凝的貼身丫頭,沒有在聞人凝身邊的時候,更多的代表的就是聞人凝的意思,這樣的重要的位置,不是忠誠可靠,聞人凝敢用麼。
吳嫣然吳綠鬢兩姐妹,算是根正苗紅的白蓮子弟了,只不過,兩姐妹一個身在明宗,一個身在暗宗,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兩姐妹沒有聯繫,吳嫣然一到京城,就和吳綠鬢聯繫上了,白蓮紅花,本是一家,青陽教派,不過是白蓮的一個分支,教中的重要人物,甚至都直接就是以前的白蓮弟子,兩人又是嫡親血脈,就是馮管家也不好攔著人家姐妹不相認。
就在吳嫣然住在馬恩的宅子裡的時候,吳綠鬢都還來過一回,自然知道馬恩的地址。她這也是沒有辦法,在城裡躲了兩天,他不是沒有想辦法去聯繫自己的妹妹,不過,年前馮管家就帶著一幫管事去了蘇杭,她就是找到天地商行,也找不到能拿主意安排她出路的人。而外面的風聲那麼緊,她除了透露自己是吳嫣然的親戚以外,關於自己的身份,更是一個別的字眼都不敢吐露。
在天地商行那邊得不到幫助,城裡她也隱隱感覺到了暗流湧動,這個時候,就是她想出城,也是由不得她了,無奈之下,她想到了馬恩。兩姐妹說知心話的時候,沒少提到馬恩,對於馬恩的錦衣衛身份,他也是有所知曉的,眼下找戶普通人家落腳,只怕回頭就被人盤查出來,倒是馬恩這裡,成了最合適她藏身的所在。就算是搜捕,只要不要露出明確的行跡,引來大軍,那麼執行搜捕的也是那些兵丁錦衣衛之類的人物吧,這些人誰會沒事在自己同僚家裡死命的折騰呢?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其實就只是一個問題:如何說服馬恩留下他,像留下她妹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