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馬恩細細一問,原來才知道,吳嫣然此行,是特意來接他去商行的,這幾日馬恩自顧自的忙活,可沒有顧得上那邊,吳嫣然扭扭捏捏,說只是請他過去一趟,他還以為自己剛剛在路上琢磨的事情,終於找上門來了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馬恩連家門都沒進,扭頭就走。
天地商行雖然是個商行,但是,待客的地方還是有的,總不成有大主顧來了,幾張桌子板凳就在店面裡一湊合吧,好歹也是一個分號遍佈幾省的商行總號,除了店面巍峨氣派,在門臉的後面,也是大有天地。
第一進院落,那是平日裡商號的管事們,和各自的主顧談買賣的地方,此刻,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正焦慮的在在院落的客廳中,踱來踱去。
說句心裡話,連樞一點都不想和這有這白蓮教背景的商行扯上關係,白蓮教是什麼,那是反賊啊,和這個沾上了,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漕幫上上下下幾萬張嘴,求的是溫飽活路,可不是抄家滅族。
可他還不能不來,雖然如今漕幫是老爺子在掌舵,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老子幹不了幾年了,老爺子也放出話來了,等到六十大壽一過,這漕幫的基業,肯定是要傳給三個兒子中的一個的。大哥連戰性情木訥,穩重有餘,靈脫不足,雖然在經營是把好手,但是在處理幫務上,就有點拿不出手了。實際上,這未來的漕幫幫主,就是他和二哥連撲在爭奪了。他不努力表現,那是表現的機會就算是給了老二了。
自己兄弟的性情,難道他還不知道,二哥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心思的,倒是他對於自己兒子連射鹿,頗寄了一番厚望,今日裡他和連射鹿兩人聯袂而來,其份量,他自忖已經不下於老爺子親自前來了了。
可這破商行,居然如此冷落於他,在這客廳裡,呆了接近一個時辰了,正主兒還不露臉,這讓他心裡已經很是憤憤不平了。
「射鹿,不要急躁,沉下心來,莫讓看了我們漕幫的笑話去!」雖然自己心裡焦慮不安,連樞還是勸了翹首相盼的連射鹿,這些大商號的規矩他懂,哪一個管事的買賣,就歸哪一個管事負責,哪怕現在商號外面掌櫃的管事的一把,那個姓吳的小妞沒回來,他們就在這裡耗到天黑,也不會有人來接待他們的。
「嗯嗯,都這麼久了,吳姑娘就算是出去辦事,也該回來了!」連射鹿漫不經心的回答著,眼睛卻是一刻不離開門口。
就在這時,院落外面,傳來腳步聲,兩人霍然而起,一個是如釋重負,一個是滿臉驚喜。
「咦,是你?」
「是你!」
馬恩和連射鹿兩人一照面,同時開口道。
「漕幫的人?」馬恩轉過頭來問吳嫣然,「就是這兩位要見我?」
吳嫣然點點頭,介紹道:「這是漕幫二當家的!」回過頭來她又對著連樞和連射鹿說道:「這是我們馬管事,算是苦主吧,人我給你們請來了,至於你們有什麼交代,直接和馬管事說吧!」
雖然驚訝馬恩的年紀,連樞卻沒有在臉上露出一絲一毫的小覷之意,反而一臉的誠懇開口道:「馬管事,我漕幫出此敗類,驚擾了令妹,實在是難辭其咎,連某帶來了一點小小的心意,給令妹壓壓驚,還往馬管事不要客氣!」
馬恩耳朵裡聽著連樞說話,眼睛卻是打量著著連射鹿,這丫的能出現在這裡,看來在漕幫地位不低啊。漕幫放在後世,也是交通口上的,船運的大老闆啊,自己打算安身立命賺銀子做買賣,這交通運輸自然是少不了的,要不要,和這兩位……一笑泯恩仇?
我和他們有屁的恩仇!想到這裡,馬恩突然意識過來,自己和這兩位,還真的沒多大關係,真要有關係的話,他還得謝謝人家,至少人家堵住了李蛇,沒讓那小子趁機逃走,可以想到,受了這一番驚嚇,再想找那小子出來,可就更難了。
這事情是商行折騰出來的,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商行向自己示好,不管是馮掌櫃的意思還是吳嫣然的意思,總之,自己是佔便宜的。
想明白了這一節的馬恩,態度好得讓連家叔侄有些不敢相信。
「……那李蛇如今也被錦衣衛的巡街校尉給拿了,若是馬管事還有什麼吩咐,只管出聲,漕幫上下,定不叫馬管事失望!」
「連當家的說哪裡話呢,今日裡要不是漕幫的兄弟搭手,險些給賊人逃脫,這冤有頭債有主的,漕幫已經仁至義盡了,這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太好說話了,連樞準備的一番說辭,居然沒有派上什麼用場,和吳嫣然的那一股子一言不合掉頭就走的傲氣比起來,馬恩簡直這副好姿態,讓他愈發肯定這事情,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吳嫣然走了出去,站在迴廊上,看著院子裡的一種梅花,怔怔出神,聽得身後馬恩和連家叔侄的談話聲傳來,她彷彿一下子想起了什麼,掉頭朝著後院走去。
「惡人是我們做了,人情倒是他賣了!」馮建南聽完吳嫣然的轉述,嘿嘿一笑:「也罷,這檔子事情,揭過去了就行,只要他不心生芥蒂,就由得他去吧!」
「馮叔,那米精一事……」吳嫣然低眉順眼的說道,說起來,這也是她的失職,連個制胰之法,幾乎是手把手的教她,她都沒有學到家,更被說更是繁複無比的米精製作了。
「貪多嚼不爛啊!」馮建南歎了口氣:「若是他願意,自然會和我談這事情,若不是不願意,這米精事情沒談攏,他連制胰子的事情,都撂了挑子咋辦,咱們丟進去的,可不是幾十幾百兩銀子這麼簡單啊!」
「難道我們就裝作不知道?」吳嫣然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樣子。夫人雖然不說,她也知道,這銀錢對於這麼大的宗門來說,永遠都不夠使的,這米精看起來,比胰子更賺錢啊!
「總得給人留點安身立命的本錢,年輕人,心氣兒是高的,等到他吃了虧,自然就會想起我們的好啦了!」馮建南不愧是人老成精,見到吳嫣然還是有些懵懂的樣子,忍不住點撥了她一下:「他這事情,賣漕幫一個好,未必不是在為自己謀出路,漕幫是做什麼的,咱們商行,這運河上的買賣,還得靠他們呢!」
馬恩回來的時候,心情相當的不錯,回到家裡,他直接將王從叫了過來。
「李蛇如今正在鎮撫司的大牢裡舒舒服服的過日子,若我不是我家錦兒為你求情,你早就該去為他作伴去了!」馬恩看都沒看「撲通」一聲跪下的王從:「如今,給你兩條路走,一是去為那李蛇作伴,一起嘗嘗咱們錦衣衛的手段,二,是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裡,錦兒身邊也差個聽用的人,你也算是這京師裡的半條地頭蛇,這次的事情,我斷斷不會讓他再發生了!」
這還有什麼考慮的?王從趴在地下,頭磕的咚咚作響:「小的選第二條路!」
「既然如此,路你你自己選的,該怎麼做,我也不用說了,後果你知道!」馬恩站了起來,走了幾步:「明日裡,鄔元帶你去衙門立個契約,也得有個約束!」
這是馬恩稀里糊塗和聞人凝簽了個契約後的教訓,這個契約,毫無疑問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不過,此刻在王從身上,如法炮製一番,他才知道,這契約真的有幾分約束力的,這王從若是心有不甘,想要逃走的話,只要是大明的地方,估計就沒他的立足之地,就算是隱姓埋名,這一輩子,也別想再回京師了。大明官府對於逃奴,那叫一個嚴厲。
打發走了王從,馬恩算是了了一筆心事,王從這個定時炸彈不排除,他的發財大計,永遠都不能開始,賺不到銀子,就別談走通錦衣衛的門路,將他這雲南弄來的便宜錦衣衛身份,堂堂正正的轉成京師的錦衣衛,這件事情,他可絕對不會讓天地商行的人插手了。雖然不知道這身份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在沒有和鄭和認親之前,他唯一能夠自保的手段,可能就是這身份了。
「哥!」馬錦兒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後面跟著娜澤。
「錦兒,你不說老是呆在屋子裡無聊麼?明兒起,咱們自己做米精,嗯,娜澤也跟著學學,不懂的地方,來問我!」馬恩笑道。
「好啊好啊!」馬錦兒眼睛一閃閃的,對於銀子,她可比馬恩熱衷的多。這是賺銀子的好事情,哥以前一直都藏著掖著,現在總算想通了,嗯,娜澤姐姐也不算外人,她學了去不怕的。
「那就這樣做吧,買啥東西叫李磊給你跑腿,也免得他在外面瞎晃蕩,那個王從,你也不要客氣,該使喚的使喚他,明日了,和咱家簽了契約,就算是咱們家的人了,這個家人越來越多,你這個小當家的,要努力賺銀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