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道臨淡淡道「鍾某手頭一共有十八條翼鏈,換句話說魔翼與天翼兩族之內的傳世翼鏈盡歸我手,加上二位手頭原本的八條,和當年在下從關伊手中拿來交還於你二人的一條,一共二十七條翼鏈,將全部集齊。」
本是肉翅微展,雙爪抓地,慢慢逼近鍾道臨,準備搶奪的二人,聞聲心中一震,駭然對望一眼,同時止住腳步。
風行收起微展的雙翅,銳利的鷹目閃過一抹驚色,沉聲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鍾道臨邁開腳步,信手游步的從心弦緊繃的二人身旁走過,一邊饒有興趣的欣賞峽谷兩側的景色,一邊隨口應道:「翼族本為一體,千年前因爭奪翼鏈分崩離析,慢慢分化成上百個大小翼人族群,直到三百多年前,漸漸形成了天翼、飛翼、魔翼,風翼四股最大的勢力,四大翼族各有傳世翼鏈若干,千年之間,二十七條翼鏈散落各族,從未再次集齊,可對?」
風行風疾兩人默然不語,赤紅的雙眸中卻漸漸現出了殺機。
鍾道臨用餘光打量了一下兩人,並沒有因為感覺到二人動了殺機,而生出什麼特別的表示,仍舊若無其事的輕鬆道:「當年鍾某的一位朋友曾經告訴過在下,據說你們翼族比我們魔族還要早些時候,便已經生存在了魔界,幾千年過去,無數的物種或是受不了魔界的惡劣條件,或是因戰禍饑荒病患,先後消亡,唯獨像是翼族這樣的亙古便存在於魔界的族群,才留下了翼鏈這樣能夠接觸魔界本源秘密的東西,鍾某說的可對?」
「唉!」
鍾道臨邁步走到一處開了幾朵野花的石巖旁,彎腰摘起一株野生黃葵,歎了口氣道:「懷壁其罪啊,或許你們兄弟聽不懂,不明白鍾某所指的那塊『壁』,要知道二位手上的翼鏈,可是比鍾某所在的人間何氏璧跟要珍貴萬倍的東西。」
「畢竟玉再怎麼貴重,終究是死物,翼鏈則是活的,像這種能夠觸摸到魔界歷史的無價之寶,即使在下不動心,也不免有人窺探,東西是二位的,既然自身實力保不住,何必強留,徒惹殺身之禍,到最後反而落的人財兩失。」
鍾道臨輕輕捏碎了手中的黃葵,負手緩步前行,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悠悠道:「為了這東西,鍾某另外一個朋友不惜滅掉了魔翼一族,為了這東西,鍾某不得不親自出手,於五日前在天烏山格斃天翼族長天翔,你們三姐風菁此時恐怕已經在來此的路上了,念及二位與鍾某當年的一段緣份,在下刻意早她一步趕來,就是不希望風菁歸來,看到的卻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景象。」
鍾道臨說道這裡,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風疾兄弟一眼,淡淡道:「這些年來,鍾某的朋友越來越少,能引起我興趣的東西,更是寥寥無幾,翼鏈卻不巧正是小弟欲得而甘心的東西之一,望二位哥哥切莫讓小弟在朋友與此物之間痛苦抉擇,說實在的,鍾某的確怕戰勝不了自己的心魔。」
陣陣仿若來自九幽的森寒話語傳來,風疾與風行兩人只聽的頭皮發炸,魔翼一族當年神秘消失所造成的影響尚未消去,天翼族長已然斃命的消息猶在耳邊遊蕩。
二人自然明白翼鏈所代表的東西,卻很難相信魔翼族滅族的原因與此有關,畢竟在二人看來,異族得到翼鏈等同廢物,是不會有什麼用處的。
可眼前之人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不但魔翼族是基於翼鏈而遭滅頂之災,而且天翼族族長剛剛於幾日前被其所殺。
如果眼前之人能夠輕易擊殺天翼族族長,奪到天翼族手中的翼鏈,那麼風疾跟風行兩人實在沒把握,能夠避免跟天翼族族長相同的命運。
畢竟天翼族要比風翼族強大的多,不然三姐風菁當年也不必委曲求全,嫁給比她大了幾十歲的天翼族族長天翔。
除非,以多為勝。
風疾與風行兩兄弟心意相通,眼神交換間便彼此瞭然,即使魔翼一族因此而亡,即使天翼族長死於鍾道臨之手,二人也不相信憑借鍾道臨能夠以一人之力抗衡一族,說不定天翼族長便是被此人偷襲而亡,或許根本就沒有此事。
「哼!」
一聲冷哼打斷了二人想要發聲求援的念頭,鍾道臨面無表情的盯著二人,雙目寒光一閃,搖了搖頭道:「罷了,現在不逼你們,也順便讓兩位有時間想個明白。此次前來,鍾某並非只為翼鏈,更不想為了翼鏈妄動干戈,看在當年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便再給兩位一天的時間,明天紫日昇起前,要麼將翼鏈交出,要麼風翼一族從此除名魔界,絕無第三條路可走。」
鍾道臨說話間便與風行風疾兩兄弟錯身而過,大步朝風翼峽谷內走去,頭也不回的揚聲道:「一日時間,風菁或許能夠趕回,一念之間便是生死兩相別,兩位慢慢斟酌。」
說罷,鍾道臨伸臂朝身前虛劈一掌,刺目的白光突然順著肉掌劃空的軌跡中射出,一道彷彿撕裂空間的裂痕,逐漸在鍾道臨身前的虛空中閃現,從中射出的強芒奪人雙目,裂痕也越擴越大。
大步前行的鍾道臨無視眼前逐步龜裂擴大的裂痕,就那麼跨步邁入其中。
風行風疾兩兄弟就見半空刺目強芒暴閃,忍不住閉上雙目,再睜眼望去,駭然見到原本在虛空中龜裂的光縫與鍾道臨同時消失無蹤。
山風吹過,二人眼前直至峽谷深處的地表空空如也,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赤紅色的天穹之上,濃重的烏雲翻滾積聚,咆哮下壓得黑色雲團中青芒電光不時乍現,鬼哭神嚎的狂風夾雜著一陣陣轟隆隆的悶雷聲響,從乾裂的褐色地表上刮來捲去。
地面上無數塊拳頭大的碎石土塊,在一陣「通通通」的劇烈摩擦碰撞聲中,被強風從地上捲起攪碎,化為一蓬蓬土塵,被颶風轉瞬帶遠。
「卡嚓!」
一道青色的閃電猛然從雲層中穿出,眨眼怒劈入地,一陣電芒飛逝,被雷電劈中的那塊地表碎石紛飛,土巖崩濺,頓時現出了一個焦黑色的深坑。
本該被導入地下的雷電,不知為何卻圍繞著坑沿辟啪作響,炸出了朵朵電花,圓坑的正中忽然出現一個不停旋轉的青光電團,如銀河般扭動懸臂,越轉越快。
四周的土石受到旋轉電團的吸扯力影響,接連被無形的撕扯力道拽離地面,螺旋升騰而起,一片飛沙走石中,接連被漫捲上天。
驀的,一聲龍吟般的清嘯響起,旋轉電團中心一點猛然暴出強芒,虛空中無數顆粒,聚沙成塔般的快速合攏,先是扭曲出現的一個頭顱腦骨,接著塵埃般的白色顆粒瞬間組成了全身骨骼,無數血管憑空繞骨而生。
不等肌肉開始覆蓋全身,逐漸現出原形的鍾道臨突然伸開雙臂,虛摁旋轉氣團的圓周兩邊,狂吼一聲,雙掌逆向全力合攏,「啪」的一聲暴響,被外力擠壓而無處宣洩的氣團,受不了如此正反力量的撕扯,轟然碎炸。
鍾道臨也沒想到穿越時空的能量,居然一下子破壞了此處的平衡,引來了雷電,越轉越快的雷電氣團差一點便將自己的肉身攪碎,不得不耗費大半靈元斷然出手。
剛轟碎氣團,鍾道臨便一頭朝後,仰天栽倒,無力癱臥在了一片片飄落的光雨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任憑如刀狂風從臉上割肉般的刮過,靈力已盡枯竭的鍾道臨仍舊死狗一般的癱臥在地,別說是起來打坐調息,就連動一動手指尾的力量都欠奉,同時心中一陣後怕。
幾次穿越時空,鍾道臨本以為自己對陰陽兩極力量的掌控,早已經爐火純青,萬沒想到會遇到這種自然之力忽然介入的情況,比起自然界狂暴無匹,變幻莫測的能量,自身氣機與之相比不過是蚍蜉撼大樹。
如果不是自己苦修的「陰陽五行符咒」之中,有著與自然界神秘一點,遙相呼應的本源力量,恐怕就是剛才的一個不注意,便會肉身成灰,魂飛魄散,任你是梵門生佛,還是大地散仙,比起日月運行,星辰斗轉的力量,渺小如銀河之沙,稍一忤逆便必是有死無生之局。
鍾道臨一邊感受著靈元慢慢恢復,逐步復原的肌肉表皮,所帶來的麻癢感,一邊分出一股意感內視奇經八脈,十二正經與五臟六腑的損傷。
不多時,雙目緊閉,緊鎖五識的鍾道臨,肉身便不受力似的緩緩離地,漂浮而起。
正在用天眼內視膽肝心臟的鍾道臨,體外不由自主地透出了朦朦朧朧的淡青色光暈,肉身漸漸平躺於空。
緊跟著,當鍾道臨將神覺移至肺臟,半空中的肉身自主地轉了半圈,側身上下漂浮不定,變成了臥佛之態,體外青光漸漸隱去,開始發出了一陣淡白色光暈。
當鍾道臨神覺隱於腎臟與骨骼,本是側臥著的肉身蜷曲著在半空抱成一團,成了嬰孩在母體內的混沌之態,淡淡的黑氣圍繞著朦朦朧朧的紫光透體而出。
鍾道臨神覺繞紫府,破十二重樓,入泥丸宮,衝霄百會,登天拜斗,靈台頓時一片清明,忍不住暗暗欣喜,只要心、脾、肺、腎、肝、骨、骼、筋、脈,膀無大恙,就不用再次耗費靈元重組肉身,剩下的肌肉表皮毛髮等不過是後天血肌,動不了根本也便無須在意。
果然,當鍾道臨神覺從百會退去,經過太陰脾經,最終隱於紫府之時,本應閃出的土屬性黃色光暈,卻成了逐漸黯淡下來的灰色,原本蜷曲抱團的肉身也不由自主的朝地面落去。
整個行功過程起於有心,終於無意,當鍾道臨肉身觸地的時候,其五識便已然歸體,同時甦醒過來。
鍾道臨心中一歎,雖然對脾臟與肌肉受創嚴重,大為不滿,卻仍保持著肉身觸地時的姿勢,動也不動,爭取每一分療傷的靈元不被多餘的動作消耗。
聽著耳旁響奏不停的呼嘯風聲,感受著地表的冰涼,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麻癢感傳來,鍾道臨心知已經恢復的差不多,躺在地上稍微活動了一番手腳,覺得無恙後便翻身而起,站了起來。
原來穿在身上的長衫早已不知去向,地上除了一個乾坤袋外,便是靜靜躺在邊上的那把虛無之刃,鍾道臨轉頭朝四周看了看,仍舊是當年關伊分身飛昇後留下的那一片鬼蜮,反正此處無人,鍾道臨乾脆將乾坤袋朝手腕上一系,右手提著刀,光著屁股,抬步便走。
伴著耳畔時刻鬼哭般飄過的寒風,走過幾處綿延起伏的丘陵地,在鍾道臨眼內終於出現一座三十多丈高的風蝕沙巖,繞著山巖走不多時,在沙巖山的山腰處,便赫然出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無底洞一樣不停吸納著外來的強風沙塵,也不知為何至今沒被砂石填滿。
鍾道臨只是大略看了眼洞口的環境,便騰身而起朝洞內竄去。
雙腳剛一落地,一陣陰涼刺骨的寒風就迎面撲了過來,以鍾道臨的修為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寒毛根根豎起,暗道一聲:「邪門!」
要知道,就算在三九的大寒天,冰封雪凍的北地冰原,都不見得能讓如今差不多已經成了大地散仙的鍾道臨生出冷的感覺。
這方一進洞便感到凍的有點邪乎,一下子引起了鍾道臨的警覺,可當他的靈覺延伸而出,探查周邊環境數遭之後,除了陰冷無匹的森寒感覺越發強烈,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
得出一切正常的結論後,鍾道臨非但沒有掉以輕心,神態反而凝重起來,食指曲彈,朝身前虛處一點,輕吟道:「七星律令,輻輳輪轉,六畜妖靈,爻虛現形,赦!」
咒言方畢,右手握著的虛無之刃猛然顫動起來,「叮」的發出一聲刀鳴。
一股冰徹刺骨的寒氣,隨著咒言的皋喝灌胸而來,方一接觸到密咒的音場,便在與咒言的共振間化作一股兇猛澎湃的煞氣,洪水決堤般朝鍾道臨撲來。
鍾道臨大駭,沒料到自己祭出七星咒,非但沒有逼迫妖孽現行,反而被這股力量利用起來,同時心存疑竇,察覺到了某種使他感到熟悉的氣息。
「乾坤無極,陰陽互轉,分!」
鍾道臨一聲清喝,兩腳突然蹬地竄起,身體在半空中陀螺般旋轉起來,頭前腳後成一直線,不退反進,一掌朝前推去。
透掌而出的氣浪瞬時在身前結成氣盾,剛一迎上洞內捲來的陰風便發出一聲巨木碰撞般的悶響,被鍾道臨身體疾速旋轉而拋離的道道煞氣,摩擦著洞壁,尖嘯著朝外捲去。
堪堪躲過這道反噬而回的煞氣,鍾道臨毫不停留,四肢並用,壁虎般貼著洞壁遊走,快速的朝洞內竄去。
風洞之中,乾燥異常,剛剛進洞時還是光線略顯黯淡,行不多久,周圍越來越黑,漸漸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
貼壁爬行的鍾道臨,慢慢融入了洞窟中黑暗的環境,只有那銀芒閃爍的雙瞳,越發亮了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當初融合了古萊的血液,還是自從被虛無之刃內的邪靈佔據了肉身,鍾道臨每當行功的時候,原本清澈的雙眼便會蒙上一層赤紅色的邪光,在黑暗中看來卻是一雙詭異的銀瞳,眼神中不帶有一絲一毫的人類感情,陰狠邪異,冷漠異常。
這座高不過幾十丈的沙巖山,從外面看來佔地不大,可等到鍾道臨在洞內拐了十幾個彎,才發覺洞內九曲十八彎的甬道,大多是朝下方延伸,一直深入地下,也不知道洞內的風,究竟是從哪裡吹來的。
甬道有曲有直,有大有小,大的甬洞能讓五人並行,同時伸展雙臂也觸摸不到洞頂壁,小的甬道甚至要鍾道臨縮骨才能鑽入,拐過不知第幾個彎道,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再一次出現在了鍾道臨心頭。
鍾道臨加快速度,因甬道的逐步擴寬,乾脆矮腰貼地而行,原本黑暗的環境,也漸漸被洞壁上閃爍著的微弱螢光照亮。
又是一個彎道,等鍾道臨從甬道轉過身形,一直迎面刮來的寒風忽然消失無蹤,眼前豁然開朗,看到的是一個石筍倒立,無數巖柱錯節盤起的巨大洞窟。
洞窟頂上五顏六色的鐘乳石,佈滿詭異的螢光,晶瑩剔透,閃爍著各色彩光的水滴,順著石筍滴滴答答流下,在洞室底部彙集成了一處水潭。
只見在水潭邊上,錯落有致的擺放著石桌長凳,甚至還有些鍋碗瓢勺一類的廚具,明顯是有人居住,奇異的在這個深入地底不知凡幾的洞窟生活。
如果這已經夠讓鍾道臨疑惑不解的話,那麼等他看清楚了,此時正在長凳上端坐的那兩人,則是大吃一驚,雙眼不由自主地越睜越大,竟然一時間愣在當場。
「鍾郎!」
坐在長凳上的嬌俏女子,扭過頭來含嗔似怨的瞥了赤身**的鍾道臨一眼,似乎對他的出現毫不意外,悠悠一歎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怎麼是你?」
鍾道臨瞳孔一縮,猛地用雙手遮住下體,駭然驚呼道:「花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