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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海上船隊 文 / 嬴政

    魔界,北疆,近陸魔海。

    黑川江入海口,渤水灣區域。

    驚雷驟雨,巨浪滔天。

    渤水灣位於北疆與東疆海路交界,這裡是隔離著東疆與北疆的黑川江入海之地,北疆凸出的東南角與東疆的東北角斜出的陸地相隔,便正好空出了這塊近海灣。

    肆虐了億萬年的魔海,並沒有因為渤水灣前後兩塊斜伸而出的大陸有所緩衝而收斂,儘管沒有遠洋那麼狂暴,可那一個個被狂風捲起,逾丈高的層層巨浪,仍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朝陸地拍去,沒有什麼嘩嘩的海浪聲,只有悶牛般的轟轟低吼,音若奔牛,聲勢駭人。

    奇怪的是,當西南方捲起的巨浪朝海平面拍落時,能隱隱約約的見到幾個隨波起伏的小點,等慢慢近了,才能看清那是一艘艘劈波斬浪而來的木船,最前面是一艘雙桅的漿帆並用船,跟著的三艘木船有三個桅桿,後面是兩艘單桅的運輸船,一共是六艘艦船組成的艦隊。

    六艘船最小的也有十一二丈,放在魔界的任何一條河流,任何一處湖泊,都是一股不可小窺的力量,可在狂暴的魔海,這樣的小船只能稱為舟,怒海行舟的六艘艦船,不停的被海浪托起落下,跌跌撞撞的朝北方駛來。

    領先的那艘艦船,桅桿上並沒有帆,只有一面黑底的三角旗,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的黑旗,隨著狂風將旗子捲起捲開,忽隱忽現著一副猙獰的三頭銀龍圖騰,詭異非常。

    首艦的甲板上,一個身穿皮甲,腿掛短刺,狼頭人身的彪悍男子,正逆著灌胸而來的狂風,瞇眼朝西北方的陸地觀察著什麼,狼人腰上拴著的那一根兒臂粗的蠟繩,此時被拉得繃直,男子一邊把身體的重心放後,一邊朝船後大吼了一聲。

    隨著狼人這聲大吼,不多時,「登登登登」一陣擂鼓般的踏步聲傳來,從甲板後的第二個船艙中跌跌撞撞奔出一頭傻頭傻腦的黑熊,尚未跑出幾步便被上下起伏的甲板給弄翻倒地,邊打著滾兒,邊用爪子抓著甲板爬,暈頭轉向的朝狼人靠攏。

    好不容易抓住了拴狼人的那根粗繩,黑熊一個鹹魚翻身挺立起來,一邊痛苦的哼哼,一邊沖狼人愁眉苦臉的大聲呻吟道:「扎丹老大,您老人家不嫌風大麼,又有什麼吩咐?」

    扎丹對黑熊的抱怨充耳不聞,伸臂朝西北方一指,迎風大喊道:「那處剛才出現一座島,海圖上沒有繪製,巴魯,你快讓那幾個鳥人把島標畫上,省得錯過了再把這事忘了。」

    「唉喲!」

    黑熊聞言,大肥巴掌猛地拍到了自己臉上,狠狠的跺了下腳,一陣眩暈感傳來,忍不住乾嘔了一聲,哼哼唧唧的夢囈道:「俺他娘還以為啥事,嘔…不就是一個沒發現的島嘛…嘔…靠岸了再說吧。」

    說罷,又開始乾嘔起來。

    「啪!」

    一聲清脆的拍肉聲透過風浪響起,還是一巴掌,不過這巴掌是扎丹賞給巴魯的左臉的。

    「你說什麼?」

    原本只是有些冷峻的扎丹,此時忽然變得猙獰起來,殺氣凜冽道:「別以為你是巴閻王的弟弟我就不敢打你,黑巢軍令第三條怎麼說的?」

    「貽…貽誤戰戰機者圈…圈圈圈…」

    黑熊彷彿想起了些什麼,臉上浮現出噩夢般的神色,可憑他左耳進,右耳出的記憶力,卻實在背不出來第三條,結結巴巴的開始打顫,雙目呆滯的望著橫掛在空中的紫日,不停的喃喃自語。

    「啪!」

    猛地又是一巴掌,這次是右臉。

    「圈圈圈,圈你個姥姥。」

    扎丹見黑熊嘀嘀咕咕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怒道:「圈禁十日,杖五十……從出海至今,不過才三十幾天,你個熊玩意犯的條規加在一起,就能把你揍的連你媽都不認識,胖子那邊催航路海圖催的緊,赫頭兒也督促幾次了,好不容易發現個有潛力建立補給點的島嶼,你居然敢說等靠岸再標?」

    「啪!」

    扎丹想起來這一路來巴魯的表現就一肚子火,又是一巴掌甩過去,破口大罵道:「六日前碰到的那處暗礁群,你個笨熊也說等等再說,可第二天想畫圖的時候,一個個全是暈暈乎乎的原地轉圈,誰能再想起來那處暗礁群究竟在哪個方位?今天你又要登岸再說?」

    「老子這是替你兄長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扎丹越想越氣,怒道:「你哥那麼橫,怎麼有你這麼個軟蛋弟弟,要是叫你哥知道你這一路來的敷衍,非把你打殘廢不可。」

    「俺…俺在陸地上比螃蟹還橫呢,你知道啥是螃蟹不?那是天生橫著走的人物,當年大首領親口告訴俺們哥倆的,誇俺們哥倆就跟螃蟹似的,比六條腿的蛤蟆都橫!嘿,長見識吧?沒聽過吧?久仰了吧?」

    大黑熊巴魯搖頭晃腦,一臉得意之色,忽然一陣大浪捲來,甲板上上下下晃的讓人發暈,又是一陣胸腹翻滾,忍不住彎腰幹嘔起來,臉上換上了受辱的醬紅色,喘著氣死死拽住粗繩,怒氣沖沖道:「這他奶奶的不是一沒小心上了賊船了嘛,俺不知道天生橫著走的也天生暈船啊,打怕啥,你那小巴掌跟撓癢似的,嘿,俺從小就是被俺哥打大的,還怕你揉幾巴掌?」

    大黑熊說著又開始陷入某種恐懼,喃喃道:「就是圈禁小黑屋去不太地道,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反正俺臉皮厚,怕啥,可讓俺十天只喝髒水,不吃飯,這就不地道了,哪能不給俺飯吃呢,上回就差點餓死,這不欺負俺老實嗎。」

    海面上毫無徵兆的升起一股巨浪,夾雜著呼嘯勁吹的海風「彭」的一聲撞擊到了船舷,甲板上的兩人同時面色劇變,刷的慘白一片,船頭猛地朝下砸去,一頭栽入海中,又迅速的被海水的浮力托起,剛才還頗有興致叫罵抱怨的二人,同時變成了落湯雞。

    渾身衣甲濕透,體毛不斷朝下滴水,好似從一鍋稀粥內剛剛撈起的兩隻猩猩,苦笑著彼此打量。

    面對著海況如此惡略的魔海,不光是那頭自認為「天生橫著走」的蠻熊巴魯,連一向自傲,最能忍受惡劣環境,也最能忍耐的扎丹,都泛起了無力感。

    他能忍是因為他是一個天生的獵頭殺手,很出色,他孤傲是因為敵人給與的「幻狼」稱號,可是這個單輪殺人技巧,能在黑巢中排名十甲以內的悍狼族高手,面對著大自然,仍舊像個被扯來拉去的木偶,無力與之對抗。

    狼狽的跟巴魯對視苦笑了一眼,扎丹忽然一愣,嘴角慢慢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眼神也不是那麼凌厲了,代之的則是某種溫馨的神色,一個在殺手的眼中鮮有出現的目光。

    他意識到自己變了,儘管對敵時仍舊是那個冷酷無情的殺手,仍舊面對死亡而面無表情,心無漣漪,可當與自己的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無法保持一個殺手應該保持的無情守靜之心,或喜或憂,似悲似愁,或苦澀,或恐懼,自從被悍狼族從小培養成一個殺手以來,他這些年還是首次體會到什麼是情緒,什麼是兄弟間的情義。

    儘管幾次都差點死在自己人手裡,可那不是冷冰冰的出賣,而是技不如人,或群毆不濟才被揍,儘管皮肉受苦,心中仍舊有一股溫暖,起碼他體會到了活著的感覺,第一次有了自己掌控自己的感覺。

    剛入黑巢時,這個對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悍狼族殺手,經常在一個個不友好的眼神對視中或傷人,或被人所傷,也就免不了的經常光顧執法隊的小黑屋,每次皮開肉綻不說,還常常感到生不如死,每每內心發誓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

    可他孤傲的本性,冷酷的外形,同樣看人不怎麼友好的眼神,在這個流氓集中營內絕對是一盞挑惹是非,製造摩擦的明燈,一來二去,自然不免又開始頻頻與號稱巴閻王的執法隊頭子親近。

    扎丹,這個面對自己父母倒在眼前,仍舊面不改色的殺手,卻似乎跟那個天生以揍人為樂的巴雷頗為合眼,慢慢惺惺相惜,巴雷也成了他進入黑巢中第一個兄弟,卻不是最後一個。

    看著面前被自己狠扇了幾巴掌,仍舊面不改色,可遇到大浪卻暈頭轉向的老友弟弟,扎丹鮮有的露出一股憐愛之色,這小子畢竟跟巴雷是親兄弟,血濃於水,儘管有些稚嫩,身上卻仍舊有著巴雷滾刀肉般的惡魔影子,對別人而言很可怕,對他來說則很親切。

    扎丹捶了幾下巴魯結實的背脊,幫著正彎腰幹嘔的巴魯將肚腹內的雜物吐盡,溫言道:「你大哥雖然沒明說,可我還是看得出來,他對有你這麼個弟弟還是很自豪,希望我能在海上照顧點你,別的好說,即使這次貨物全丟在海裡都沒事,但航道海圖一定要探明,否則以我對巴雷的瞭解,回去後打你最狠的肯定是你哥。」

    巴魯吐了個昏天黑地,總算緩過一口氣來,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沒好氣的瞪了扎丹一眼,氣喘吁吁道:「你直接讓那幫鳥人飛出去探明不就成了,幹嘛非要把俺叫出來?」

    扎丹面色一緊,嚴肅道:「咱們的規矩不能破,我與船上的翼人互不統屬,怎麼能指手畫腳?」

    「行啦,算俺這回栽你手裡啦!」

    巴魯撲楞一下大腦袋,總算沒被扎丹正氣凜然的一句話給鎮住,不屑道:「你們這幫一個比一個邪乎的人誰還真的把規矩當回事過?」

    儘管嘴上不屑,巴魯仍舊認識到扎丹的深意,什麼都可以不講究,牽涉到該認真地地方,絕對馬虎不得。

    「登登登!」

    巴魯也是個急性子,說幹就幹,來得跌撞去得驚險的朝船後奔回,連滾帶爬的跑上懸梯,在望台上親自掄胳膊敲起了大皮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

    這種蛟魚皮特製的大鼓,只有在船上才會有,聲音沉悶異常,傳的卻很遠,沉悶的鼓點聲透過大浪朝四周飄去,後邊跟著的幾艘艦船,同樣傳來了陣陣皮鼓聲,示意後面已經注意到了,正在做接令準備。

    隨著後面幾艘艦船上,專門負責傳令的人員紛紛奔出船艙,迎著狂風將五彩繽紛的信號旗掛起,正在擂鼓的巴魯吩咐自己船上的傳令兵登上瞭望台,開始傳令。

    隨著登上瞭望台的旗手開始不斷的打出旗語,重複了整整七次,後邊船上同樣各自登上瞭望台,已經做好準備的旗手確認無誤後,再次重複了三遍,經巴魯旗艦上的旗手確認後發出了「無誤」的回令。

    旗語發出,後面視野能及的兩艘船上先後飛出幾個翼人,按照巴魯報出的方位朝西北方搜索而去,等到後面兩船依次傳令完畢,又是幾個黑點從海平面後升起,想必是後邊的艦船也得到了指令,同時派出了負責搜索海域的翼人。

    這些隨船的翼人,大多是「笑面虎」八肚從神機營「高薪」挖角而來,如今全部隸屬於商勤戰勤兩處,專門負責探索海域,偵查勘畫島嶼航線的人員,茫茫大海上,也只有這些翼人能像人間的鴿子老鷹那樣,憑借與生俱來的特性,分辨方向,記錄方位。

    陣陣唏鳴聲傳來,空中迎風飛翔的翼人似乎發現了什麼,興奮得歡叫起來,先後朝著某處俯衝而去……

    此次航行,除了扎丹與巴魯的旗艦上裝的是無用的石頭,僅僅用來壓船抗拒風浪外,後邊五艘船上全部載滿了兵器,明著是為了運貨,其實更重要的是找到一條黑巢通向北疆庫港的海路航道。

    庫港是黑川江東部的一個淡水港口,離入海口的渤水灣還有幾百里之遙,平常只是用於西北內陸經黑川江運抵北疆的船舶停靠,裝卸貨物,大規模走海路運送物資,即使對雲霧城那勝極一時的龐大艦隊來講,也沒有過先例。

    畢竟面對著的是號稱死亡之瞳的魔海,即使沿大陸走海道,也依然殺機四伏。

    如果不是黑巢這幫亡命徒要錢不要命的本性,如果不是督明講解了從海陸運送物資的好處,換了個膽小的勢力,恐怕連走海路的念頭都不會有。

    北疆多戰亂,與黑巢相隔著的是互不統屬的四個異族勢力所控制的地帶,四個異族勢力又與各自勢力內的魔族城池鎮甲犬牙交錯,情況十分複雜,加上四處流竄的土匪與佔山為王的好漢們見縫插針,想從陸路上過境北疆,就免不了被雁過拔毛,甚至很難走通。

    可黑巢卻急缺北疆野生的犛馬獸,從雲霧城控制的烏蘭平原上又購入不得,這就迫切的需要開闢第二航路,甚至走海路。

    畢竟,只要一提起各族流氓心目中的聖地黑巢,如今只有不到百頭犛馬獸,都是讓人感到很沒有面子的一件事,沒有高機動的騎兵做後備,一旦進入平原或丘陵地帶,戰力便要打個折扣。

    如今在熊族森林內不覺得有何不妥,可只要一出森林,就肯定會覺得有些束縛手腳,可黑巢四周的勢力對這幫兇人如避蛇蠍,也根本沒有哪個勢力願意賣犛馬獸給黑巢,只有已經在北疆站住腳的練驚鴻願意以貨易貨的交換,可難就難在中間隔著的這塊區域,崇山峻嶺沒有道路還好說,更可恨的是哪些暗中搗亂破壞的眾多勢力。

    北疆缺糧少兵器,但野生犛馬獸與已經馴養,作為種馬的犛馬獸很多,說是滿山遍野也不算誇張,黑巢缺糧少馬,但私自打造的各類兵器鎧甲卻能夠堆滿一個小山頭,兩方都有各自的需求與不足,都有缺糧的短肋,也有能互補的一面。

    所以,第二航道的開闢刻不容緩,迫在眉睫。

    督明等這些黑巢軍機處的瘋子們研究發現,從陸路經二十三個哨卡,六道險關,橫穿三個勢力到達北疆後,仍要通過魔族水軍控制的黑川江才能到達對岸,加上周圍相鄰的幾個能夠隨時越境出擊的勢力,陸路條件十分複雜。

    從陸路到達黑川江,不算能否過江這個最後一關,單是要折轉縱橫近四千里,就不是一個商隊能夠承受的,更何況這還是地圖上近乎直線的距離,督明等人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商隊能走直線,橫衝直撞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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