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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章 碎夢佳人 文 / 嬴政

    在又是多人中毒軟倒後,修為不夠的那些跟隨掌門來獅子峰湊熱鬧的小弟子們,多數七竅流血而亡,萬花島一眾弟子辛辛苦苦的一路跋涉而來,誰知道剛剛第一天就遇到了這麼個倒霉事。

    鍾道臨暗中偷眼一看,也是心中發涼,除了勃尼、陳敏怡與段柔等五六人還能勉強支持外,其他人大多已經軟倒在地,七竅流血的痛苦掙扎著,很快便出氣多入氣少,眼看是撐不住了。

    其實這也就是迷煙,只是為了迷翻眾多高手才特製的,卻也對功力不夠的人起到了絕對的殺傷作用。

    鍾道臨早已冰火不懼,百毒不侵,可面對這如氣絲般的盅蟲仍舊不敢大意,普通的盅蟲,他靠自身真元三昧就可以煉化掉,可這邪門的玩意就算吃了藍月牙的丹藥,喝了蛇血仍舊蠢蠢欲動,似乎隱隱的有些壓不住。

    號稱天下之一用毒之人的藍月牙,方才稍一發覺有毒,便立即暗中取出另外幾種毒藥,想以毒攻毒的中和毒性,誰知根本無用,這才引起她的警覺。

    她也知道鍾道臨百毒不侵,可仍是不敢大意,不但讓鍾道臨吞下了另一種噬盅的小蟲,而且以防萬一的又將兩條靈蛇血給吸乾了。

    如今兩人雖不敢說毒精已經解了,可也算是暫時壓制住了,場上之人除非還有藍月牙這樣深嗜盅毒之術的行家,否則就等於兩人最輕鬆了,只是鍾道臨沒有發話跟動作,已經把身旁男人當作自己依靠的藍月牙,自然選擇沉默不語,乖乖的學著鍾道臨的樣子盤坐於地,裝出一副中毒的樣子,靜觀其變。

    山上不多時就平靜下來,除了山風勁吹松柏的響奏,整個獅子峰上只能偶爾的聽到幾聲呻吟,那些功力不濟的人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紛紛七竅流血的軟倒斃命,只留下了百多個功力最深厚的各派好手,一個個閉目盤膝端坐,連呼吸都顯得很輕柔。

    心靈忽然捕捉到了什麼的鍾道臨忽然身子一震,透過瞇著的眼朝外看去,就見幾道黑影幽靈般悄無聲息的竄上山峰,仔細察看著眾人的臉色,望著這些盤腿端坐之人的道道目光,儘是一片冷漠。

    一位身穿鑲金紅袍,披掛黑斗篷的冷峻之人忽然在峰頂幻出身形,負手而立,冷冷的環顧左右,出聲招呼道:「老夫七重天望日城主蘇卓,見過諸位。」

    鍾道臨聞聲大震,從眼縫中猛然迸射出一道殺機凜冽的寒光,蘇卓似有所覺,忽的回頭望來,鍾道臨趕忙將眼睛閉上,氣息陡然一緩。

    僅次於九重天魔殿,帝都所在的魔界第七重天之人出現,頓時讓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紛紛忍不住撐開眼皮朝發聲處看去。

    雖然不知道這魔人的城主「官銜」是多大身份,可仍舊驚懼不已。

    千年不曾出現的魔族,先是第一重天的十二星宮人馬的突然出現,圍攻九華山太虛凌霄閣,連太虛凌霄上人都生死不知,如今,彈指一揮間,不到區區二十年,連帝都所在的七重天都衝出人來,莫非魔界九重天大門已經完全頓開?

    這個突然變故,一下子讓所有人都呆住了。

    此人的出現,同樣讓暗地裡正在偷窺的鍾道臨驚訝不已,想起了同樣是魔界十巫之一的赤巫赭冷,那個巫教一門僅次於三大巫神的人物,當年是如何差點把自己跟龍血折磨死的。

    想到龍血,鍾道臨又回憶起了「黑寡婦」穆蛛蛛臨死前淒厲的那番哭訴,面前這個自號「蘇卓」之人,不用說就是那個弒父殺兄,霸佔兄嫂侄女,魔族三大巫神之一,九大郡都之一的望日城主,「幻巫」蘇牙。

    此時又有兩人出現,其中一人就是白羊宮主步鐵衣,正滿臉恭敬的伴隨在望日城城主蘇卓身旁。

    九華山之戰時,唯一沒有出手的黑龍宮宮主殘血,這時候跟步鐵衣一般模樣,同樣小心的陪伴在「蘇卓」的身旁。

    兩人一左一右的跟隨在蘇卓身旁,不像護衛,倒像是跟班,鍾道臨發覺真正的護衛似乎另有其人。

    三個全身裹在黑袍裡的枯瘦老人,黑頭罩下露出的雙目射出了飄忽忽的詭異綠光,緊緊護衛著在蘇卓左右,面容陰冷,始終不發一言。

    三個黑袍人除了不時用詭異的綠芒掃視眾人,從頭到尾根本就像個樹樁一樣,紋絲不動,只有黑袍被山風刮得獵獵作響,顯得陰森森的駭人。

    「凶人拿命來!」

    正在調息之中的七先生見到老伴已經斷了氣,忽然悲嘯一聲,暴起發難,人在半道身形便左右遵循著某種特異的軌跡來回晃著,步點忽左忽右,忽前忽後,袍袖一揮,一股遮天閉日的黑霧騰騰而起。

    蘇卓只是雙目炯炯的盯著七先生的步點看,神情輕鬆中略含不屑,三個陰冷的黑袍人也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步鐵衣與殘血見到三人的模樣,自知不需兩人動手。

    七先生咬著牙艱難的衝至離蘇卓只有三丈的距離,胸中一陣氣悶傳來,知道再也無法撐下去,咬緊牙關祭出了一道青色令旗,左手四指虛抓,拇指內扣捏雷印,掐指成雷訣,右手中的令旗猛然朝前一甩,怒喝道:「六丁六甲,天罡地煞,喚雷母夔龍調離六宮,請攝六天神君,賜弟子五雷正法,懲凶滅邪,急急如律令,赦!」

    伴隨著七先生的雷訣秘咒,甩出的令旗忽然發出一聲霹靂巨響,濃濃的白霧升起,忽然從霧影裡閃出六尊金光燦燦的金甲天神,晃悠著手中的雷槌猛然朝蘇卓轟去。

    無數的青光電芒乍然響奏,隨著金甲身的雷槌亂轟,驚雷怒劈懲世,望著漫天而降的青光電雷,蘇卓忽然從口中噴出一股宛若來自九幽的陰森聲浪,一抖長袍,張開雙臂直迎天雷。

    蘇卓發出的聲浪層層疊疊,仿若實質的在頭頂形成了一堵氣牆,青雷下劈,碰到鏡面一般的氣牆紛紛折射而回,反而一股腦的轟向了正揮舞雷槌的六位丁甲神。

    「辟辟叭叭」一陣刺人耳膜的爆響,六位丁甲神轉瞬被五雷轟成朝八方碎濺的金色光粉,七先生精氣神一直鎖定自身祭出的雷訣,受到破咒的氣機感應,「呀」的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四肢抖篩般的劇烈顫抖開來。

    「彭」的一聲悶響,被五雷之威反噬自身的七先生隨著體內亮起的一團青芒,肉身霎時炸裂,暴成一團團紛飛的碎肉骨粉。

    蘇卓臉容肅穆,緩緩地收回雙臂,正在收功的關頭,瞅準這個機會的鍾道臨低聲朝藍月牙吩咐道:「你幫這些人解毒,擒賊先擒王,我去把蘇卓拿下。」

    說罷忽然從地上竄起,貼地疾衝而上,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取蘇卓。

    蘇卓旁的三個巫教長老同時睜開了微閉著的雙眼,在鍾道臨發難的瞬間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的將一身黑袍朝鍾道臨捲去,同時喚出道道黑霧將蘇卓所在的整個地方籠罩起來,六隻棘爪一般的枯爪同時朝偷襲之人的頭皮抓去。

    鍾道臨暗叫一聲可惜,沒想到這三個看似樹樁般的黑袍人,居然比一旁的步鐵衣跟殘血還快一線反應過來,明知貿然闖入黑霧之中要吃虧,乾脆一轉身形朝三個黑袍人撲去。

    人未至,便是一道黑白相間的勁氣,如雙龍般糾纏著沖三人捲出,對頭頂正罩向自己的三朵黑雲般的黑袍,看也不看一眼。

    這還是鍾道臨首次化掌為劍,使出這招天劍十八訣中的陰陽訣.一寒一熱,一陰一陽的如浪勁氣與三雙枯爪電光火花間對撞在一起,「彭」的發出一聲勁氣交擊的悶鳴,三個黑袍人被震的口噴鮮血,倒飛而回,三個正在空中舞動的黑袍同時不受控制的飄落下來。

    鍾道臨知道偷襲蘇卓的最佳時機已經失去,剛才的一掌耗費了他不少的真元,索性站定身形開始調息起來。

    突逢變故,已經抽出長劍準備攻敵的步鐵衣,一看到偷襲蘇卓的居然是那個在皇陵中,給自己帶來噩夢般感覺的紫發小子,立馬見了鬼般恐懼的驚叫起來,嚇得手一哆嗦,趕忙撤劍朝後退去,見一旁的殘血已經不知死活的撲上,不忍目睹的閉上了眼。

    「彭!」

    又是一聲悶哼,緊接著是一陣骨骼寸斷的炒豆脆響,殘血撲出去的快,回來的更快,跟鍾道臨稍一接觸便是一聲慘叫,打著橫的狂噴鮮血,從步鐵衣頭頂飛了過去,直落到了幾人身後不遠的懸崖外。

    慘叫聲由近至遠,由高至低,漸漸消失無聲。

    步鐵衣不用看就知道殘血完了,見鍾道臨仍是一副輕鬆的模樣,頭皮發麻道:「你小子居然沒有中毒?」

    鍾道臨嘴角一掀,輕蔑的笑了笑道:「古墓中你逃的倒是快,動手前先問個事,鍾某讓梅冰藍給花靈兒師傅帶的話,究竟傳到沒有?」

    正在給勃尼解毒的藍月牙,聽到鍾道臨提起自己姐姐的名字先是詫異,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可怕的後果,渾身痙攣的抖動了一下,停住不動了,她知道自己姐姐化名「梅冰藍」,不過是把「藍冰梅」三字反用,為的就是去做一件關於正道沉淪的大事,可這一去竟成永別,難道是?

    步鐵衣此時恰好說出了令藍月牙為之心碎的一句話:「閣下親手格斃墨白與梅冰藍後,梅冰藍的元嬰確是已經把信傳回,至於其他,就不是在下所能知道的了。」

    步鐵衣神態恭敬,已經從花靈兒處知道了鍾道臨在魔界的身份,那個如今已經成了令魔界之人談之色變的頭號凶地,那個專門出產流氓凶人的黑巢大首領。

    更何況此人幾招間格斃六個宮主的情形,仍舊歷歷在目,這不殘血又是一招便摔下山去了,步鐵衣可不願意做第八個,第一重天的十二宮宮主差不多要絕到此人手裡了。

    魔界之中最重實力,步鐵衣說到底不過是個一重天的宮主,見了鍾道臨這種手握重兵的七重天一方霸主,不心頭打鼓都難。

    噩耗傳來,殺死姐姐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藍月牙心口像是被巨錘猛砸一計,腦際一片空白,劇烈顫抖不已,看向鍾道臨的雙目頓時射出了不可置信的茫然之色,俏臉煞白,「噗」的一聲,揚頭噴出一口淤血,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鍾道臨餘光中見藍月牙突然噴血摔倒,還以為是她盅毒發作,顧不得再問步鐵衣,立刻幻化身形閃至藍月牙身旁,用雙臂托起藍月牙的嬌軀,慌道:「月兒,醒醒,你怎麼了?」

    說話間,托著藍月牙後背的掌心送上了一道真氣。

    藍月牙在鍾道臨的臂彎中悠悠轉醒,睜目見到鍾道臨焦急的模樣,再想到苦命的姐姐,一時間面如死灰。

    想到這些日子來支撐自己堅持活著的紅繩如今寸斷,緊咬的嘴唇硬是被牙齒咬出了鮮血,仍是不所覺得盯著鍾道臨,那眼光讓鍾道臨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就好像前世輪迴中淫賊面對自己被蹂躪的妻子眼中的目光,是那麼的讓人絕望,迷茫,苦痛,心如刀絞。

    「你喜歡我嗎?」藍月牙忽然仰頭天真的問道。

    鍾道臨迷惑不知為何藍月牙有此一問,點了點頭.「喜歡我的哪裡?」

    「都喜歡」

    藍月牙孩子般的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臉蛋,撒嬌般的嬌笑道:「月牙臉蛋美麼?

    鍾道臨茫然的點了點頭,不知道藍月牙要幹什麼。

    藍月牙聽到鍾道臨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抽出大腿外側綁著的小刀,那是苗人女子護衛貞節的刀。

    只見一道寒光從鍾道臨面前閃過,藍月牙臥刀狠狠的劃過自己臉龐,割破的血肉頓時外翻出來,殷紅的鮮血冒出,整張臉佈滿流血刀痕,猙獰一片。

    「月牙,你幹什麼?」

    鍾道臨驚呼一聲,剛想要把小刀奪過來,卻被持刀抵住自己脖子的藍月牙擋住,仍舊沖鍾道臨淒美的輕笑道:「月兒現在還美嗎,你還會喜歡我嗎?」

    鍾道臨悲痛欲絕,知道藍月牙內心極為倔強,不敢再貿然奪刀,只是雙手抱著腦袋不停點頭,痛呼道:「喜歡,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月兒,你究竟怎麼了?」

    此時,藍月牙被鮮血蒙住了雙眼,透過鮮血看外界,入眼一片艷紅,喃喃道:「真的嗎?不管我是什麼樣子?」

    「真的」

    鍾道臨悲痛的跪臥在藍月牙身前,看到藍月牙的慘象,熱淚忍不住湧出道:「無論美醜,無論善惡,無論貧賤…就算我的月兒被全天下人視作毒女妖邪,我也寧被全天下人唾罵……真的,不論今天明日,還是轉世輪迴,生生死死,永不相棄,海枯石爛,誓不相離……」

    藍月牙慘然一笑,悲切的搖了搖頭,伸手抱著鍾道臨的臉龐,迷茫道:「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可惜天妒月兒,疼愛我的爹爹媽媽被那些所謂正道之人害死了,相依為命的姐姐為了洗刷爹爹的冤屈,居然…居然死在了鍾郎的手上…月兒實在是太累了,這就去找爹爹媽媽,去找我姐姐了……」

    「月兒!」

    鍾道臨慘呼一聲,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駭然發覺到藍月牙眼神開始渙散,生機不停的抽離肉身,趕忙通過抓住藍月牙的肉掌強行注入真元,悲勸道:「月兒,別做傻事,睜開眼看看我!」

    「沒用的,我暗中服下了劇毒,而且早就切斷了跟鍾郎體內本命盅的聯繫,死後連投胎都不能了,本想跟鍾郎相約來世,可……」

    藍月牙說到這裡,想起自己一生的悲慘,哭喊道:「月兒今生真慘哪,再也不想來生投胎做人了,這片紅塵不是月兒這樣的苦命人能留戀的,月兒多想給鍾郎生個孩子,然後快快樂樂的相夫教子,可惜月兒頭頂這片天它不允許啊……」

    「月兒…你何必如此?」

    鍾道臨眼看藍月牙昏昏沉沉的要合眼,緊抓著藍月牙的雙腿,顫聲喊道:「告訴我怎麼把本命盅放回去,快告訴我!」

    「鍾郎,別怪月兒!」

    藍月牙迴光返照的勉強睜開雙眼,緊緊盯住鍾道臨的面龐,似乎想要把這個面孔永遠記住,撫摸著鍾道臨一頭紫發,喃喃道:「當月兒知道最疼愛我的人,死在了我最愛的人手中,心都碎了,月兒不怪鍾郎,鍾郎也別怪姐姐…要怨,就怨這滾滾紅塵,怨這浮世於上,不仁的蒼天吧……」

    藍月牙雙目神光開始渙散,望著緊緊抱著自己的鍾道臨,淚眼迷惘道:「…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說罷,嬌軀忽然軟倒在鍾道臨雙臂之中,碎夢佳人,玉隕香消。

    世間之美,總不願,也不會,為誰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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