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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 好壞之別 文 / 嬴政

    忽然,一聲輕吟傳至,眾人朝發聲的方向望去,就見方才踏扇而行的儒雅中年,此時正從懸崖外的虛空,疾速的朝自己這邊凌空踏霧而來。

    那人剛一落地便大步走到鍾道臨的面前,抱著鍾道臨的雙臂不住搖晃,哈哈大笑道:「九華山一別,如今已過十六載,鍾兄弟風采不減當年,可還記得區區這個落魄的古逸誠麼?

    鍾道臨同樣大笑道:「逸誠兄才是風采更勝往昔,剛才那小子被你老哥轟到哪個山頭貓著了,恭喜古兄晉身無寶無筏的大乘至境,可喜可賀。」

    「哈哈,同喜同喜。」

    古逸誠聞言露出了一抹訝色,沒想到自己刻意保留,仍是被鍾道臨一眼看穿,可終究高興於多,上下打量了鍾道臨一番,心中一顫,忽然看到了鍾道臨身後的勃尼,趕忙鬆開拉著鍾道臨的雙臂,一揖到地道:「勃尼仙姑可好,逸誠這廂有禮了。」

    勃尼踏前一步,拂塵朝臂彎一搭,嘴角輕輕翹起,冷笑道:「你小子這些年又拐帶了多少無知少女,還好意思跟老身打招呼?」

    古逸誠尷尬道:「師姑說的哪裡話來,逸誠當年年少無知,得罪的地方,還請多多見諒!」

    「哼!」

    在鍾道臨訝異的目光中,勃尼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扔下了面面相覷的兩人,鍾道臨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讚歎道:「想不到古兄還是個採花賊出身,幸會幸會,久仰久仰。」

    「喝!」

    古逸誠聞言就是急得一嗓子輕喝,伸手猛拍了鍾道臨肩膀一巴掌,佯怒道:「你情我願,何來採花一說?」

    古逸誠趁機拍出的一掌在剛剛接觸到鍾道臨肩膀的同時,忽然從掌心傳來一股森寒之氣,轉瞬化掉了他送出的那股用於試探的靈力。

    緊接著,自身真元順著手肺陰太經,決堤般的從手掌溢出,嚇得他急忙大拇指內叩,「波」的一聲,拔木塞般的抽了回來,頭皮發麻的瞪大眼看著嬉皮笑臉的鍾道臨,駭然道:「這是什麼功夫?」

    鍾道臨也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不過是唬他一唬,沒有存心為難,聽古逸誠問話,心中一動,笑了笑回道:「古有陰陽未決之時,視為混沌,混沌初開,陰陽立判,生長滅三力合生萬物,一陰一陽一平衡,古兄用純陽之力試探,小弟就用至陰之力來迎,純陽之內自含至陰一點,陰陽相斥,同陰相吸,這便是小弟修煉的混沌經了。」

    古逸誠聞言先是低頭沉默不語,緊接著如醍醐灌頂般渾身一顫,眉下的一雙星目光華迸現,感激的沖鍾道臨一抱手,只是簡簡單單說了四個字:「大恩不謝!」

    修行界自古以來都是達者為師,諸多派別門戶間很少相互交流,各自教派都有不傳的修煉秘法,一旦逆天而行引起天力反噬,便要應劫,往往一生修為便在這天雷一蕩間化為落地塵埃。

    凡修行之人無人不懼怕天收的雷、火、散三劫,五雷轟頂,三昧焚體,魂飛魄散,多少曾經吒叱風雲的人物,日習夜修,歷經數代苦修,到頭來一遇天劫便付諸東流,鍾道臨能夠像吃飯喝水般將行功秘法說給古逸誠,怎能不讓他感激涕零。

    要知道對抗天譴的最後時刻,任何一點疏忽,都是魂飛魄散的結局,鍾道臨看似簡單的幾句話,卻說不定能讓已經到了大乘境的古逸誠,衝破這最關鍵的一步,恩同再造。

    萬花島的弟子見鍾道臨不過說了幾句話,古逸誠這就感激的不行不行的,無不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其實,這些弟子尚未明白所謂的修煉是怎麼一回事,又是如何區分境界的。

    通常普通人練氣,只是游離於築基洗髓的通脈開竅入門之外,此時的人通過六識之力搬運感受小周天中的氣穴,漸漸的能夠產生氣感,卻對這股自身體內虛無縹緲的氣,抓不到,摸不著,只能以復一日的通過意識搬運,來漸漸的擴大氣感,逐步沖脹正奇經脈。

    此時的練氣者通過修煉僅僅能夠做到以氣衝脈,精氣神隨之一振,雙目明亮,口舌生津,體內毒精外排,百病抽離肉身。

    一旦能夠超越氣機交感的層次,便是真正的入了門,此時已經不能稱呼為練氣之人了,因為接下來就是一個修煉的岔路口,一個是遵循著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合虛,練虛合道的法門,通過自身修煉,漸漸的重回最初的混沌意識,母胎之中的大混沌境界。

    此處的「道」,並非是什麼神化的神秘東西,通俗點說就是從成人回到嬰兒,從吐納回到內息,從氣機外露,變為精氣內蘊,這就是道家的入門。

    另一條路不是練氣,而是煉心,視外界諸般相為無相,儘是虛妄,修行的是所相非相的大智慧,心靈中的小宇宙,用心靈之力衝破重重孽障,直抵真如,以求堪破六輪。

    還有一條路是以死破生,修煉之法更是詭異,不但要心如磬石,六親斷絕,還會把毀滅與死亡的力量看作是新生的本源力量,無生何來死,無死哪有生,講求的是從至死的絕地,瞥見初生的希望,鍾道臨的混沌經正是遵循著這個法則。

    三條路不論哪條,練到最後都會在心靈之中形成另一個自己,第一條路的盡頭是金丹內結,這個金丹便是元神,能夠生成元嬰的最初形態,多為道家所修煉。

    第二條路的盡頭又是無數個分叉,能用心靈力量直接衝出皮囊,不滅於天地的人,少之又少,非大智大愚不行,多數會涅磐轉世,修為不夠者只會焚身留下舍利,元神的最初印記卻無法保留下來,只能再入輪迴。

    一旦練至大乘金剛的境界,則肉身頓時成剛,元神抽離而去,心靈的種子卻在轉世時便隱埋了下來,一世接著一世的種子甦醒,涅磐,再修煉,如此循環往復,元神不滅。

    第三條路則相對邪惡的多,往往肉身抵禦不了自然的衰老,一旦大限將至,這些人便元神出竅,尋找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在嬰兒自身的意識仍處於混沌的時候,來個鵲巢鴆占,轟散宿主本身的意識,霸佔其肉身。

    如果不論正邪佛魔,第三種修煉的方法是最輕鬆的,但也正是因為不用受太多苦,才最難晉身大道,屬於旁門左道的小術,也多為正宗教派中人所不齒。

    達到這三種境界的人,參易理本源,馭自身靈機,乘五行之氣,奪天地造化,皆可百骸升氣,轉瞬千里,肉身已經能夠不滅於天地,這才能算是初窺大道堂奧,開始進軍天道無極。

    可也就是這個階段的修行者,將要面對逆天而行的苦果,那便是天劫。

    這其中的關係只有像是鍾道臨,或者是古逸誠這樣的過來人才能明瞭,圍在周圍的一眾男女弟子,只是看到了別人飛來飛去的熱鬧,領會不了其中的門道。

    古逸誠拜謝過鍾道臨,眼角的餘光中,忽然看見了正朝鍾道臨走來的藍月牙,在瞧見她手腕上纏著的青蛇時,瞳孔猛然一縮,冷喝道:「你可就是南疆巫神的女兒,號稱天下第一用毒之人的那個苗女?」

    藍月牙毫不避諱古逸誠眼中射來的凶光,用手撥了下額前被風吹散的幾縷髮絲,若無其事道:「原來是有這麼一說,不過小女子如今對毒物沒有興趣了。」

    說著含情脈脈的看了鍾道臨一眼,對以往什麼天下第一的名號再也沒有感覺。

    古逸誠看到兩人的模樣心中一驚,步步進迫道:「萊州地域十幾座城池內的盅蟲,南疆三十六洞苗的屍盅,近萬人的慘死,難道不是你做的?」

    「沒錯!」

    藍月牙平靜的點了點頭道:「是我做的。」

    鍾道臨瞧著古逸誠要吃人的猙獰面目,心中一陣惱怒,藍月牙從自己在萬花島上甦醒,一直到現在,根本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也沒見她玩毒,即使以前如何又能怎麼樣,忍不住對古逸誠語氣不善道:「古兄,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內子曾經得罪過古兄不成?」

    「什麼?」

    古逸誠聽到鍾道臨稱呼藍月牙內子,忍不住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道:「你不是道家之人麼,什麼時候娶了妻子?」

    鍾道臨若無其事的瞄了古逸誠一眼,曬道:「誰規定的道士就不能娶妻?」

    「這……」

    古逸誠聞言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也發覺到如今的鍾道臨骨子裡透出一股邪氣,不願在這個道士能否娶老婆的問題上糾纏,用手一點藍月牙,眉頭大皺道:「你可知道這個女子曾經用生人試毒,又用活人做養盅的血引,還毒殺了南疆近萬……」

    「這些我都知道!」

    鍾道臨不耐煩地一甩頭,雙目寒光凌冽,紫發飄舞道:「反正都死了,怎麼死的又有什麼關係,如今天下災荒四起,哪一天不死個千八百的,死在老天手裡跟死在月兒手裡,不都一樣嘛!」

    「你…你你…」

    古逸誠被鍾道臨一通謬論氣的直哆嗦,指著鍾道臨的鼻子罵道:「我來問你,如果是旁人無故虐殺這麼多人,被你碰到了會怎樣?」

    鍾道臨一撇嘴道:「或許會替天行道!」

    古逸誠聞聲一點頭,「啪」的一聲打開手中折扇,沉聲道:「那為兄今日就替天行道。」

    「不行。」

    鍾道臨輕喝一聲,見古逸誠殺機湧動,邁步擋到藍月牙身前,昂首冷哼道:「月兒例外,她是我老婆。」

    「好好好!」

    古逸誠狠狠的連道幾個好,看著面前這個不可救藥的鍾道臨,氣得渾身亂顫,怒極反笑道:「你這個替天行道居然還分人哪.」

    「廢話!」

    鍾道臨聞聲理所當然的嗤了一聲,週身忽然透出一股魔異之氣,盯著古逸誠的雙目,邪氣逼人道:「要是你的雙親殺了人,你是要大義滅親,交給官府,還是分人對待?要是你的授業恩師殺了普通凡人,你是要大義滅親,還是分人對待?」

    說著,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了古逸誠一番,只把後者看的心中發冷,才戲謔道:「勃尼剛才說古兄愛好採花,不知你自家那朵鮮花如果扎死了人,你是否還能大義凜然的辣手摧花?」

    古逸誠似乎從未想過鍾道臨會說出這麼稀奇古怪的假設,一時間竟傻在當場。

    鍾道臨見到古逸誠眉頭緊鎖的樣子,不屑的冷哼一聲,輕擁著藍月牙道:「小弟不管我這個妻子原來做過什麼,只知道當哪一天我無故殺人的時候,她不會向你這麼道貌岸然的教訓我,如果我遁入了魔道,下一個跟著的一定是她,我受苦,她會陪著,我被人責難,她會找人算賬,誰想殺我,月兒肯定會先殺了誰!」

    「那麼。」

    鍾道臨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大笑道:「既然小弟有這麼一個賢妻,我又怎麼忍心讓她受半點委屈,古兄你要明白,如果月兒真的身處無間地獄,我就不會留戀天堂!」

    古逸誠聽得目瞪口呆,萬沒想到曾經一腔熱血跑去九華山助拳的正道弟子,如今變成了這麼個人,幾乎懷疑自己在做夢,喃喃道:「你把天下蒼生當成什麼了?」

    鍾道臨傲然道:「天下蒼生關我什麼事,在小弟心中,對我好的人,就是好人,即使被世人不齒,對於我來說,他就是好人,對我不好的人,即使能名垂青史,萬古流芳,那對於我來說,他也就是壞人,明白了吧?」

    「明白了。」

    古逸誠眼神呆滯,搖頭歎息道:「不是你瘋了,就是我這些年白活了,嘿,替天行道,原來也要分人的!」

    古逸誠說完彷彿一下子衰老了許多,沖鍾道臨擺了擺手,清唱著調子,揮舞著折扇,步履蹣跚的走了。

    不但古逸誠懵了,身旁站著的一眾弟子們也全聽傻了,一直以來被灌輸的俠義道,被鍾道臨輕描淡寫間擊個粉碎,段柔更是垂淚不止,也不知是替鍾道臨惋惜,還是感傷於鍾道臨與藍月牙之間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好一個好壞之別!」

    忽然傳來的一聲冷笑,讓所有人把目光都聚集到了來人身上,只見剛才還在一旁有說有笑的三個老者,同時朝鍾道臨走來,顯然是聽到了方才鍾道臨與古逸誠的談話。

    鍾道臨抬眼打量了一番來人,三人中兩僧一俗,其中一個穿著百衲衣的老者,他也曾在九華山見過,就是那個在天柱峰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狂癲神丐」葉不通,剛才那聲冷笑就是這個老要飯的發出,顯是對鍾道臨的謬論不以為然。

    鍾道臨冷冷的瞥了葉不通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何指教?」

    狂癲神丐果然不愧狂癲之名,立即甩著一頭髒兮兮的長髮怒喝道:「照你個娃娃一說,這天下正道早就沉淪了,也不知道是那家魔門邪派教出來你這麼個東西!」

    藍月牙見這人說得難聽,臉色就沉了下來,鍾道臨卻呵呵一笑,打趣道:「正邪不過是相對,誰勝了誰為正,要是打不過別人,讓人把吃飯的傢伙給砸了,那就有點不正不邪了。」

    葉不通聽到鍾道臨居然拿當年自己的糗事說笑,頓時火大了起來,剛要動手就見一旁的老和尚跨前一步,手掌合十於胸,問訊道:「老衲是此山『雲谷寺』的和尚,法號枯木,小友遠道而來,敝寺卻未盡到地主之誼,先告罪則個,敢問小友怎麼稱呼,又是出自何人門下?」

    枯木禪師發覺到鍾道臨應該修煉的是正宗道門術法,未免葉不通輕易得罪人,趕忙出來打個圓場,要知道憑借他們的身份,訓斥一個別的門派的後進弟子不是什麼大事,可要是把這人身後的教派都一棍子打死,那就不好辦了。

    「瓜田月下!」

    鍾道臨笑嘻嘻的打岔道:「大師,如果您不贊同小子剛才分人對待的言論,那麼小子的師承來歷就不必多問,該打就打,想罵就罵嘛,何必顧忌什麼,如果法師也贊同小子的那些話,我這就把出身師承向法師詳細稟明,法師究竟是否願意小子奉告師承來歷呢?」

    「阿彌陀佛!」

    另一位雙耳垂肩的老和尚笑瞇瞇的踏前一步,替枯木和尚解圍道:「小施主牙尖嘴利,老衲等人不是對手,淨土宗達祥,見過施主。」

    「呵呵!」

    鍾道臨笑呵呵的回禮道:「大師怎麼不說小子生有慧根,字字禪機呢?」

    枯木跟達祥聞聲相對苦笑,他們倆早就被歲月磨掉了火性,自然不願意跟鍾道臨這種後輩辯論,也明白對鍾道臨這種人念什麼經,說什麼佛都沒用,乾脆閉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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