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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章 龍脈出世 文 / 嬴政

    「你來了!」

    老僧剛發出聲音,對面本是空蕩的山石之上突然現出了一個碩長的青年身影,這一聲問詢紋絲不差的傳入了來人的雙耳,不由使來人全身微不可察的輕輕顫動了一下。

    此人白衣如雪,面如冠玉,肌膚呈現出一種古銅色的光芒,一頭烏黑長髮隨意的披散腦後,隨風起舞,正看著老僧的雙眸一時神光閃動,忽而又帶有一絲說不上來的落寞,輕輕的應道:「是的大師,我來了!」

    老僧覺察到了來人心靈的波動,緩緩得睜開了雙眼,微笑道:「溫兒,潮起潮落,寒去春來,還看不破麼?」

    說罷,老僧柔和的眼光直灑在對面之人的心靈深處,被叫做溫兒的年輕人知道方才自己身體微微一震的情景被老僧盡收眼底,剛想抬頭解釋什麼,卻突然和老僧四目相投,一霎那間,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心中的鬱結豁然而解。

    老僧讚許的朝年輕人點了點頭,捏蓮花法印的右手輕點地面,而後緩指上天,又回歸自己的心口畫了一個小圈兒,淡淡道:「緣起性空,諸行無常、諸法無我,諸受是苦、涅磐寂靜,貧僧虛度人間八十三載,如今大限將至,塵世間的一切再也與我無關,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事,溫兒可知為何?」

    從青年雙足踏入山峰岩石上的時候,他就感覺老僧身上有一種未曾見過的氣息,那是大地沉淪,萬物凋零時的氣息,如果把一株小草從土壤中鑽出時候的那種氣息形容為生的話,那麼老僧這時身上所蘊含的氣息則截然相反,是那種花草走向枯萎的氣息,一種死亡的感覺。

    正是由於從開始就猛然看到了這點,才使他歷經殘酷修煉,已經變得堅毅絕倫的心靈出現了一絲縫隙,如果不是老僧及時用無上玄功通過目光傳入他的心靈,彌補他對生死輪迴的潛意識迷茫,就這一單單的心靈破綻,就有可能讓他在今後突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青年聽到老僧的問話,放下心頭生死的包袱,負手含笑卓立,他知道老僧非是問詢如此簡單,別人不清楚面前這位看似普通的僧人,他卻知道眼前這位大苦禪師的造詣,大苦禪師俗名趙天應,乃宋廷皇族後裔,因幼時天賦異秉,觸類旁通而冠絕諸皇子,二歲識字,五歲賦詩,被當時內廷帝師法常隱喻為不世出的天縱奇才,弱冠之年的趙天應不知何時接觸到了老莊學說,從此深陷其中,逐漸厭倦了宮廷中糜爛與無時無刻不在陰狠狡詐的奪權爭位生活,甩開皇位的束縛遠走漠北,四處尋訪高人論道無常,他此舉使得正面臨異族入侵的趙姓皇族大為震怒,將其視為叛逆,除名族譜。

    此時的趙天應結識了星相大師易工齡和同樣對道家學說充滿嚮往的王中孚,三人拋開民族國家的仇恨結拜金蘭,共同探討人生命運的真諦,後因一女子林朝英的關係,趙天應心灰意冷遁入空門,法號大苦。次年王中孚東出潼關至山東寧海,被當地馬鈺、孫不二夫婦偶遇,被其胸中玄理所感,築庵事之,庵名「全真」,王中孚入道後改名?,字知明,號重陽子,於是建派「全真教」。

    本來王重陽參悟天人之道,大苦禪師靜修般若,誰知後來風雲突變,金國被蒙古帝國鐵騎幾乎一夜間踏平,忽必烈接過成吉思汗和其父拖雷的鐵鞭,繼任大汗,劍指大宋,蒙古鐵騎狂風掃落葉般的橫屠八域,十萬里江山頓時烽煙四起,宋境之內生靈塗炭,版圖破裂,災民如蝗蟲過境一般,漫天遍地,各地屍骨暴露街旁,民不聊生,劉基這才被易工齡所遣,跟隨大苦禪師學藝歷練,以求救民於水火。

    劉基心念略動,沉聲道:「蒙人殘暴不仁,弄臣專政,恣意淫逸,各地水旱疫疾,地震山崩相繼而作,民生困頓,饑荒四起,蒙人卻仍舊縱情揮霍、濫發錢鈔,以致物價騰踴,價逾十倍,如今各地百姓屍骨如山,天怒人怨,大師可是為生靈生活在水火而憂心?」

    劉基和大苦禪師雖然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一直以來大苦禪師都不與他師徒相稱,只論佛道,不論尊卑,是以他才這麼直呼大師之名而無所忌。

    大苦禪師嘴角微微一掀,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紅潤的臉上散發出一種光澤,把劉基看的心神一緊,明白這是迴光返照的情形,卻聽得對面大苦禪師說道:「佛有大苦,亦有大悲,佛無慈悲則不濟世人,如今妖星降世,群魔亂舞,致使生靈塗炭,百業凋零,易老怪夜觀紫薇天象,東南巽宮天乙巨門土星之位挪移,西南坤宮六煞文曲水凶星之位騰轉,此處本有洪荒和玄黃兩星陣,水可制火,火為水用,成水火既濟之美,如今卻水火不濟,西部兌宮為五鬼廉貞火凶星,火本得水制則無患,如今金星卻傾瀉於五鬼毒火處,火上澆油,指出如今主星遭脅迫越發黯淡,岌岌可危,不日將隕落,而新主尚未臨世,蒙人勢大,不可強禦!」

    劉基知道大苦禪師不會無故說這些,也明白如今蒙古帝國的聲勢正如日中天,所有反抗的勢力面對強大的蒙古鐵騎無疑不是螳螂擋車般被碾的粉碎,難道就真的不可挽回,眼睜睜得看著蒙人四處屠戮漢人同胞,想到這裡苦笑歎道:「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蒙人勢大,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不成?」

    大苦禪師搖了搖頭,一直微閉的雙眼猛然透出一絲凌厲的電光,顯示出了不凡的修為,伸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封信,輕輕一送,手中信紙如飛燕般朝對面躍去,似快似慢,分毫不差的落入劉基的掌中,揚聲道:「蒙人坐大,與宋廷**荒淫,奸臣當道不無關係,宋朝這汪水已成死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任是孫武復生也回天乏力,如今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破壞蒙人氣運,韃子兵多將廣,餐冰臥雪,好勇善戰,非是如今各地殘兵敗將可擋,這封信是易老怪雲遊之前托貧僧轉與你,望溫兒能夠明白!」

    談起自己俗家的親族,大苦的話中卻毫無留戀的感情,就好似在說一個旁人般不帶感情。

    劉基打開信封,攤開信紙定睛一掃,力透紙背而又略顯飄逸出塵的字體正是易工齡的手跡,以他如今的修為只要略一撇目間就能將周圍景物盡收眼底,只是眼光略定間就抬頭大訝道:「龍脈?」

    大苦禪師不見怎麼動作,身體好似無物般從地上緩緩騰起,落腳站定山巖之上,深深呼吸著山間帶有花草氣息的空氣,看著遠處鬱鬱蔥蔥的草木和西天沉日的昏黃,狀極歡愉,這是他在這個世上能看到的最後一次落日了。

    就在劉基心中浮現了一絲落寞的時候,就聽大苦禪師笑歎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日月有數,大小有定,陰陽相勝之術,昭昭乎進乎象,道家所言雖消極卻也頗有些禪機,你此次前去,既是應世也是渡劫,凡事因緣而動,因覺而止,不必太在意是非成敗,易老怪還有件東西讓我傳給你,你隨我來!」

    說罷,大苦禪師的身形從他的面前憑空消失,等到一聲梵音傳來,已經是半山腰了,劉基受到大苦豪情所染,雙目神光閃動,縱聲長嘯,如大鷹般騰空而起,縱身躍出峭壁,遁入山外的無盡虛空。

    山風凜冽,樹木獵獵作響,夕陽西斜,天際被染紅的同時,山巒隱伏在了一層昏黃之中。

    七月十三,東平路與大運河交界。

    大運河兩岸遍植衰柳,影子被月光映射在地下,碎陰滿地,顯得十分幽靜。此時暮煙四起,瞑色蒼茫,蒼穹之上一盤明月,清光四射,虛影凝空。

    突然,一陣急劇的馬蹄聲震碎了月夜的幽寧,兩隊各百許人的騎兵隊分從兩岸林木外穿梭急進,蹄聲鼓奏,樹林中虛影重重,透過林木間隙,一道道灰黑色的人影成扇形的閃過,無一遺漏的搜索著幽林內的景況,間或從林蔭深處露出的點點寒光,將原本靜謐的林地之間平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大運河上,十三艘高逾九丈的蒙甲樓船巨輪,從吃水線上五尺之處蕩起兩排木漿,斜插入滔滔江水中,搖擺間掀起了片片水花,十三艘戰艦樓起五丈,艦橋兩側分置四座投石噴火箭樓,將帥艙牢牢護衛其中,船帆乃耐火毛皮內層製成,不懼烈火,此時皆是九桅皮帆張滿,整個船隊如一條水龍般,劈波斬浪,快如奔馬的朝南開進。

    此艦名為「九桅狼牙踏輪」,乃忽必烈滅宋時親自監製,當年窩闊台以南宋違背盟約為由,親起蒙古鐵騎十萬,大舉滅宋,蒙軍兵分三路:西路由鞏昌攻四川,中路南攻荊、襄,東路進軍江淮,由於宋軍已有防禦,並借助水軍頑強抵抗,蒙軍的騎兵優勢在山地與水路難以發揮作用,因此未能滅宋。

    蒙哥即位後的第二年又部署滅宋,並發兵從臨洮經四川西部,入雲南迂迴奔襲。元憲宗八年,蒙哥親統大軍繞開宋軍水師,由六盤山一路勢如破竹攻入四川,誰知天違人願,被一神秘人單人獨騎將其掌斃於合州釣魚城下,從容而去,蒙軍被迫倉惶撤軍,兩次滅宋皆破滅於水軍。

    忽必烈即位後,改變戰略,大力發展水軍,拿出國庫一半銀兩督造艦船,大力興建水兵,三年時間建立起一隻龐大艦隊,遠超宋軍水師,以泰山壓頂之勢,由襄樊為主攻方向,從中突破,兵鋒直趨宋都臨安,最後滅宋,這些巨艦正是當年攻宋主力,蒙古水軍無敵的象徵。

    此時,其中一艘懸掛日月黃龍旗的巨艦主艙內,八位形象各異的人物聚集其中,在官道大路上單弓三箭射殺幼童的旭爾術赫然在列,但此時的他不過是陪居末席,俯首安立於艙門近處,面對其餘七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其中一人身穿樸素布袍,一頭烏黑長髮扎於腦後,好似有些懶散的斜靠在一張鋪有虎皮的紅木大椅上,左手三指輕捏著一株含苞碧綠海棠,微閉著的斜長鳳目一眨不眨的端詳著手中花枝根莖,好似對這朵普通花卉的天然脈莖十分著迷,捏著花枝的纖細玉手晶瑩剔透,內蘊柔光,就連剛出世的幼童肌膚也遠遠不抵其萬一,整個人渾身上下撒發出一種詭異陰酷的魔力,迷人心魄。

    周圍站立之人非但沒有因為此人女人化的舉止而生出小窺之心,反而更加恭謹肅然,呼吸放緩,生怕打擾了此人的雅興,粗糙的布衣非但沒有造成低俗的感覺,反而更加讓人感到與眾不同,而且心中都有種錯覺,明明此人是端坐在紅木大椅上,卻讓他們感覺到在不停移動,換句話說,如果幾人閉上眼睛,就將立即失去此人的位置,並喪失一切的精神感應,怎能不讓人心驚,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黑無涯在初見此人下靈覺都不由的一顫,更遑論其他不懂上乘武功的蒙古將領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蒙古當朝宗王乃顏,成吉思汗幼弟鐵木哥斡赤斤玄孫,曾三次拜帥攻滅伊朗木剌夷和東大食,並進兵攻佔麥加、大馬士革等地,驚震歐羅巴,如今總領天下兵馬,武功之高已逾天人合一的無上境界,多次於萬軍之中孤身力斃敵方主帥,兵法武功在蒙古軍中不作第二人想。

    乃顏如今與當今帝師羅古羅思監藏,白頭峰天極宮宗主厲滄海和玄機易理大師崑崙蓮花上人廣寒羿並稱蒙古帝國擎天四大基柱,權傾天下,因主張以漢治漢而深得蒙古大汗忽必烈賞識,親調守衛大都的怯薛精銳三萬鐵甲禁衛軍,由其全權調動,負責此次關乎到蒙古興亡的神秘事件。

    船艙內,乃顏輕笑一聲,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滔滔的河水,淡淡道:「艦船已至東平,此次行動,諸位可有良策?」

    雖是問話,卻有種從容不迫的輕鬆感,調動手下的思維,從中修訂自己的決策,是其一向的馭人手段。

    立於乃顏身前不足三步的阿合馬不敢怠慢,趕忙上前一步,恭敬到:「屬下奉命遍遣探馬,於消息散發源頭之處,方圓百里之內遍查,皆無人能說明此次消息究竟是何人散發出來,如今不但風聞江湖,就連高麗與日本也派出高手從海上秘密潛入萊州地域,圖謀不軌。」

    正說著,抬頭微察乃顏的臉色,看到仍舊一種悠閒灑脫的意味,稍稍鬆了一口氣,由於查無頭緒,不免心中惴惴,直到這時心頭的大石才慢慢落地。

    半月之前,寧海州突降神跡,大海之上立現萬道霞光,白頭山山巔萬年寂滅無聲的火山同告噴發,山峰震盪下四角相繼崩塌,此事從河林傳至大都,龍庭驚駭震動,要知蒙古族起源東北大興安嶺北段、額爾古納河南岸一帶,直到後來才慢慢遷徙到斡難河、怯綠連河的漠北草原,白頭山一直被譽為蒙古的神山,如今突然崩塌,實屬異相。

    同時,黃海與渤海之上憑空出現七島,與九天之上北斗七星完全對照吻合,從寧海州傳來消息,此乃龍脈凸現,星辰凌犯元廷,只要能進入仙島切斷蒙人龍脈,則蒙古氣運即可被截破,本來這一消息只被當成傳說,到七島之上果然如消息所說,一夜之間突然長滿內陸都不曾出現的奇花異草,島內蟲蛇鳥獸齊聚時,才真正被人信服。

    於是當地大膽漁民開始抱著各種目的蜂擁登島,可這時登島的各色人等不比當日初現七島之時,無一人得以生還,當地達魯花赤監治感到事態重大,立即封鎖全部官道要卡與河岸港口,呈報元廷,這才引出了乃顏此次之行。

    旁邊之人一聲冷哼,確是雲都赤帶刀者統領,蒙古萬夫長察達兀,生的鐵骨銅膚,雙眼豹目炯炯,腱子肉將袍服撐的老高,狀態豪猛,聽到阿合馬之言,冷冷道:「中書大人此言是說毫無所獲了?」

    色目人阿合馬以善理財深受忽必烈的信用,被任命為中書平章政事,早就被一幫蒙古親族看著不順眼,如今聽說此廝毫無所獲,察達兀趁機發難。

    阿合馬城府極深,雖然心中狂怒,臉上卻笑瞇瞇的應道:「小吏本領低微,當然不如察達兀大人明察秋毫,屬下甘受責罰!」

    最後一句卻是向乃顏所說,再也不看身旁的察達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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