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
由空中墜落的後背長刀被極目遠眺,眸中現出幾分蕭索的「岳山」準確無誤的收於五指之內,伴隨著清脆歡快的一下鳴響,功德圓滿,歸於鞘中。
想不到威震天下的岳霸刀竟然會施出棄刀惑敵這種卑鄙伎倆來,真讓趙某大開了一回眼界!
「換日**」本就是西域佛宗內功心法,注重的就是拳腳功夫,你趙德言連這點見識都沒有,真令我岳山失望透頂。況且,以二對一就不叫卑鄙嗎?
趙德言頓時啞口無言,滿肚子委屈憤懣無處述說。以他突厥國師、魔門「魔帥」的身份地位,又豈想過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晁公錯聯手對敵,但被悍勇「岳山」主動凌迫,無恥晁公錯從旁配合,以致造成方才以眾期寡情形的話語更是說不出口,雙唇抖顫幾下,裡外不是人的「蒙冤男」惟有吞下這次橫加出頭的苦果。
你趙德言若是不服氣,儘管放馬過來,我岳霸奉陪便是。
此語一出,趙德言鼻子差點沒被氣歪,對方在以寡擊眾的情況下負傷斃敵,他趙德言就是再無恥,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趁火打劫的事情來,這,這明顯就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
見到丈夫再度嘔血受傷,四女雖認為作假的可能性居高,但還是禁不住暗自擔心,更恨不得能夠立時上前問個清楚明白。
秀眉微蹙的白清兒忽的嬌軀微顫,在凝眸遠望的目光集聚焦處,一身形高挑的宮裝麗人正拐過街角,芳蹤渺然。
長笑聲響起,李淵大步來到已拭去嘴邊血跡,衣衫獵獵,卓然傲立的岳山身側,語含掩飾不住的興奮之情道:
大哥虎威更勝往昔,小弟欣慰之至,欽佩之至。
這句完全發自肺腑的贊語一經說出,即意味著投靠大唐的晁公錯白死了。
當!
隨著嘹亮的梵鐘聲音悠悠響起,一寶相莊嚴、意態閒適的中年僧人似緩實快的現身於十數丈外。
對於被來人打斷對話一事絲毫不以為忤,大唐天子體現出李閥閥主超卓的風姿見識,泱泱大度的抱拳施禮道:
來者可是淨念禪院的了空聖僧,在下李淵有禮。
竟是倍受天下正道武林人士敬重,崇高地位僅次於靜齋齋主的了空親臨,大內侍衛連忙份外恭謹的閃開道路。
未曾料到不但李淵親至,就連死對頭淨念禪院的主持也接踵而來的趙德言收起百變菱槍,默然退往一旁。
不期而來,面露慈和笑容的了空先低喧佛號對李淵稽首還禮,才又面向岳山緩聲道:
岳施主老當益壯,實在可喜可賀,不知肯否移駕東大寺,與貧僧絮聊一二。
李淵與一旁的趙德言均是眉頭微皺,暗自思量,淨念禪宗宗主主動邀請彼此從無往來的岳山,究竟寓意何為?
岳某山野村夫一名,實不敢污染佛門清淨之地誰想見我岳山,自己到東來客棧來吧,告辭。
李淵、趙德言這等深知岳山脾氣稟性的老一輩人物無不心中暗歎,向來獨立獨行的岳霸刀真是又臭又硬,不但誰的帳都不買,而且愈老愈烈,鐵骨錚錚!
深知此「岳山」乃是一叫作向心力的塞外青年假扮的了空唯一愕然,隨即面現平和笑容。
石之軒,我岳山等著你的**伸出龜殼授首的那一刻!
聲震四方囂張挑戰餘音渺渺;孤傲不群的偉岸身影飄然無蹤,這場在勉強可算作渭河支流永安渠畔的大戰終於告一段落,留下的是岳霸刀的老而彌堅,以及晁公錯的慘淡下場。
躍馬橋不遠處的無漏寺,主持方丈閉關的靜室內,一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寶相莊嚴的老僧嘴角逸出一絲興奮邪異的奇詭笑容。
東來客棧,
化名溫寬入住的雷九指微顯擔憂的道:
借去終南山採藥的間隙化身岳山公然返回,師弟你難道就不擔心被有心人抓到破綻?
仍扮作岳山模樣,大馬金刀坐於椅中的笑行天笑道:
洋洋秦嶺,巍巍終南,關中南屏,數百里群山,疊峰邃谷,博大深遠,嶺通佳氣,峰繞瑞煙。分水嶺一代更是參天古木林立,渺無人煙蹤跡,又有誰能夠窺破其中的玄機!況且,我還有一手徹底杜絕旁人懷疑的後招,師兄你就放心吧。
放下心事的雷九指又正色道:
小仲那邊的戰況如何?
簡明扼要的寥寥數語敘述已畢,笑行天又道:
如今聲譽卓著的小仲與小陵都是不折不扣的江都人,再有影響力不容忽視的竹花幫作為內應,士氣高昂的強盛軍力作為保證,盡佔江都可說指日可待。倒是師兄你,有否想過將來定居江都,並在那裡開創出一番輝煌的事業來?
雷九指目中顯露出早知你小子會如此的神色道:
昨天我與青青見過,自然也瞭解到你小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翻開你的底牌吧,如可令人滿意,師兄倒不妨跟你賭這一注。
只要人性中存有貪婪投機的一面,賭博就永遠也不會消失,小弟的意思是希望師兄能夠先行趕往即將被攻佔的江都,在那裡與小仲將所有的賭場重新整合洗牌,同時再開設一間規模可比明堂窩的賭館,至於最終能否在業界排名第一,這就要看師兄你的能力了。
你是說我們官商勾結去大撈特撈,大賺特賺?
不錯,既然賭館與青樓都不可能消失,那這筆錢為什麼不能由我們自己來賺?關於具體怎樣分成,師兄大可與一向大方的小仲商談。
沉思片刻,雷九指語含興奮的揶揄道:
只要不同你小子打交道,我雷九指絕對穩賺不賠。
師兄以前除了希望在賭術上超過胡佛,難道就從沒想過在事業上也超過他?
這個這個嘿嘿,有機會你師兄當然不會白白放過。此事宜早不宜晚,明天見過青青後我就動身,她的人身安全,就要拜託師弟你多照顧了!
雷九指離去後一刻鐘,李淵終於姍姍來遲。
方纔之事唉,為何我李淵總要身不由己,一錯在錯?
冷哼一聲,笑行天淡淡的道:
那是小刀你欲求太多,羈絆太多,事事總希望兩全其美,結果,往往卻是兩面都不討好。
與「岳山」並肩而立的李淵面帶慚愧之色歎道:
岳大哥能夠既往不咎我當年所做錯的舊事,依然肯理會小弟,我李淵真是,真是
笑行天亦歎一口氣,語聲透露出無限落寞蕭索的意味道:
往者已矣,還提他做什麼,我岳山只有小刀你這麼一個朋友,難道臨老還要劃地絕交、割袍斷義不成?
目中追憶,感動之色一閃而逝,李淵唏噓道:
想當年我和岳大哥並肩作戰,幾經生死險阻,才得以盡殲肆虐北疆,以「小旋風」馬俊為首的馬賊幫,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豪氣沖天!唉,數十年光陰彈指即過,我李淵已再不復昔日雄風,倒是大哥英姿更勝往昔,小弟實在欣慰異常。
微頓一下,李淵又雙目射出凌厲的殺機道:
方才聽大哥提及石之軒那惡賊之名,難道他還沒有死嗎?
不但未死,而且刻下很有可能就隱身於長安城內,我岳山這十數日暗中查訪,就是在尋找這卑鄙小人的龜縮之處。
李淵動容道:
大哥可曾有所收穫?
雙目射出岳山特有的狠辣與憤恨神色,笑行天寒聲道:
這害死秀心的罪魁禍首隱藏甚深,所以我才會公然誅殺晁公錯,藉以逼迫他顯身出來。不過也不是一點收穫也沒有,因為老夫已查出石之軒苦心培育出的傳人正隱身於小刀你的朝堂內意圖心懷不軌!
瞬間聯想到愛妃張婕妤被害一事的李淵變色道:
這賊子是誰?
楊虛彥!
未等李淵恢復鎮定,笑行天又拋出另一枚重磅炸彈道:
他的真實身份還是前朝太子楊勇的幼子。
什麼?
咋聞此事的李淵終於身軀劇震,呆立當場。
此時,負責保護李淵,隔絕閒雜人等的一名侍衛在門外恭聲道:
啟稟皇上,尚秀芳尚大家前來拜訪岳公。
從沉思中恢復過來的李淵有些神思不屬的喃喃道:
明月的女兒前來求見大哥,不知所為何事?
笑行天語含追思,諷刺的味兒冷言道:
想不到尚秀芳竟是明月的女兒!怎麼,難道小刀你要良心發現了不成?
李淵表情羞慚、沉痛,悔恨,無奈的低語道:
無論是明月也好,秀心也罷,我李淵都是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唉!
談話至此陷入一陣尷尬的短暫靜默。
半晌,李淵扯開話題,關切道:
大哥所受傷勢是否嚴重,不如進宮與小弟盤恆數日如何?
笑行天漠然道:
現今群雄爭霸,其中最有希望一統天下的就是你的大唐皇朝,為了秀心的心願,小刀你好自為之。至於我岳山,只希望能夠在餘生殘年能夠誅除石之軒,替秀心報仇雪恨而已。賢弟去吧!
李淵既去,將婢女僕從留在屋外的絕世名妓尚秀芳神色複雜,隱現不解的現身於屋內。
神情專注的凝視揭去擋雪風帽的尚秀芳半晌,扯出一絲欣慰笑容的笑行天先發制人道:
明月的女兒,你可是在懷疑我岳山的身份?
尚秀芳嬌軀微顫,美眸隱現遲疑神色道:
宋閥主,李閥主這些個前輩既然都已肯定岳公公的身份,秀芳自然不該有所懷疑,但是
當年老夫讓秀心傳出死訊也是迫不得已,唉,往事不提也罷!你娘,她還好嗎?
秀目閃過釋然神色的尚秀芳悲聲低語道:
娘親已在五年前過世,她老人家在得知岳公公假傳的死訊後曾說過一句話,岳公公想知道嗎?
想起自己瞭解到的尚秀芳可憐的身世,以及其母明月悲憤,淒涼的遭遇,感同身受的笑行天強自繼續喬裝下去道:
人與人在特定的環境下總是容易產生一些誤會,只有到生離死別,兩不想見之時,才會發覺到一切都已成為過去,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人世間最悲傷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唉,明月的話語老夫完全可以想像的出,你既為明月的女兒,希望不要重複她悲慘的命運吧!
晶瑩的珠淚奪眶而出,既是感懷娘親一生的淒苦與悲涼,又是有些自傷自憐的尚秀芳顫聲道:
多謝岳公公的好意,秀芳不會再去重蹈娘親的覆轍的。
極力忍耐恢復真容,並將早已準備好的禮物送予身前玉人衝動的笑行天輕輕撫了撫悲泣佳人的秀髮,以成千上萬年記憶經驗所累積的深刻厚重與無盡滄桑的語調道:
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記得保護好自己,若有任何需要老夫出手的地方,也千萬不要見外。
生出孺慕、依靠溫暖感覺的尚秀芳淒語道:
娘親臨終之前給那人送去過一封信,只要非是秀芳主動,他是絕對不會干涉秀芳的生活,以及與我這個他從未放在心中的女兒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