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意料之外,突然出現的六名強敵,三兄弟彼此呼嘯一聲,同時猛攻一招,迫退已岌岌可危,且負傷不輕內傷的趙德言和一眾手下,趁隙在被新增來敵包圍之前,急速遁走。
臨去之際,寇仲和徐子陵齊齊詫異的凝望了來敵中那個黑巾蒙面,目光熟悉的高挺身影一眼,心中充滿難解的疑惑。
突然出現此地,上來增援的正是以莎芳為首的大明尊教眾人。望著形象悲慘,表情狼狽,且都或輕或重負上不同程度內傷的一干突厥人等,莎芳表情平靜如昔,未流露絲毫內心情緒的關切道:
「諸位沒事吧!」
大失面子的突厥人等俱都默然不語,還是高瘦彪悍的康鞘利代表眾人道:
「多謝善母關心,些許小傷而已,不需在意。」
趙德言冷哼道:
「未想到他們三人竟然如此狡猾,不但備有弓箭,而且還擁有歹毒的火器,今次我們防不勝防,中了他們的奸計,現準備返回突厥。他日捲土重來,定要他們三人好看。」
這番話說的豪氣干雲,很有幾分英雄氣概。莎芳聞言略一猶豫,遂道:
「既然如此,貴方可否將負責訓練鷂鷹的好手借給我們一用,否則,單憑前方的探子,我們恐怕難以準確掌握到狡猾如他們三人的確切蹤跡?」
訓練一隻通靈鷂鷹十分的不易,即使以突厥的強大,也僅僅擁有不超過十隻而已,所以莎芳才會這樣躊躇。哪知康鞘利大方的道:
「善母勿需在意,鷂鷹借給你們使用無妨,只是請小心不要讓其再受到傷害既可。」
說完之後遂命令負責鷂鷹的兀登克拉伯今後協助大明尊教一干人等繼續追殺笑,寇,徐三人。
趙德言又冷聲提醒道:
「敵方不知為何,竟能在數里外發現我們在這裡有埋伏,請善母今後千萬小心。另外,他們的火器和箭矢應該已在我們身上耗費十之**,希望善母心中有數」
此役突厥一方又損傷二三十名精銳戰士,武功好手近十人,即使以趙德言和康鞘利的級數,亦負上不輕的內傷,再加上被毒煙侵入的四,五十人,戰況可說是慘不忍睹。又因為敵方至始至終只有三人,所以更是丟臉之極。
東方終於露出魚肚白,
一密林隱蔽處,
結束一個多時辰的運氣調息,清醒過來的三兄弟俱都感到神清氣爽,昨夜激戰中所受到的內傷和損耗亦迅速得到恢復和補充,大小傷口也開始結痂,正處在快速的恢復中。
寇仲興致勃勃的道:
「昨天數場爭鬥,真她娘的痛快。」
我亦深有同感道:
「若不是最後大明尊教的莎芳率同教內新任原子和五類魔中的『毒水』辛娜婭,『濃霧』鳩令智,『熄火』闊榭羯和『惡風』羊漠六人及時趕到,我們在花費些代價,定能予他們以重創。不過即使取得現在這樣的戰果,恐怕他們突厥一方也要退出對我們的圍追堵截啦。」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道:
「那個新任原子很可能是我們的一個故人。唉,想不到再度重逢已人事全非,他竟然會加入大明尊教?」
寇仲也神色黯然道:
「當初我所選拔的石介,麻貴和包志復三人俱被上官龍害死,只餘天賦最高的段玉成一人負傷後成功逃出,沒想到現在他竟然加入了大明尊教,還成為其中的重要人物?」
我開解他們道: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段玉成在身負重傷,彷徨無助之時,被大明尊教的人所救,繼而又被其教義所吸引,加入該宗教,也是可是理解的。只是從此以後,恐怕雙方要互為仇讎,立場相對啦!」
徐子陵有些痛惜的道:
「難道就不能讓他迷途知返,再次回到我們身邊嗎?」
我苦笑道:
「宗教這種思想,人們一旦開始去相信他,就會愈陷愈深,直至不能自拔,徹底沉淪為止。不過玉成此人品性心地都不壞,他與辛娜婭又未參與刺殺為兄的未婚妻一役,所以將來或可放他一馬,你們不用太擔心。」
任何事情,只要暫時無法解決,就會將其徹底丟在一邊,這是寇仲的個性。因此他轉移話題道:
「今天看大哥與敵爭鬥時,輕功運用極其玄妙,往往能令敵方判斷失誤,成功達到惑敵,騙敵的目的,這到底是怎樣辦到的?」
我微笑道:
「因為『實踐出真知』乃千古不移的道理。所以為兄早就在等你問出這個問題。
輕功突然變向的回飛之術,乃是體內陰陽二氣相互作用的結果。你們可試試將體內真氣一分為二,一向左旋,一為右旋,氣隨意轉,則應可回飛轉折,任意翱翔。」
二人都是才智高絕,悟性奇佳之士,因此在被稍加提點後,立刻就積極思考起來。又互相印證彼此的想法,再與我不停打鬥,實踐,研習,體會,再實踐,終於成功悟出屬於他們自己特有的招牌輕功,『回飛之術』。
這天,在臨近洛陽的官道之上,一個文弱書生正在低頭向洛陽方向急急趕路。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佝僂著身體,五十歲許,留著一撮山羊鬚,眼角額際滿佈皺紋,一臉淒苦相的老人家,正同旁邊一個年約三十,一副似乎頗懂武功的麻臉醜陋漢子並肩前行。
那個醜陋漢子身上還背著一個油布包紮起來的長形包裹,不知道裡面到底裝的是何種東西。
這時,洛陽方向過來的一僕人裝束,四十來歲的男子疾步走到那一老一少面前,一臉喜色的道:
「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莫神醫和令侄,這下子老爺有救啦!」
前面那位文弱書生聽到聲音立刻向這邊趕來的同時。徐子陵扮的老者和寇仲扮的醜陋漢子齊齊眉頭大皺,前者腦中靈光一閃,以有些蒼老的聲音道:
「原來是沙管家,幸會,幸會!」
這時寇仲也想起來人是誰,連忙偷偷傳音給那來至身邊的文弱書生,也就是我道出前因後果。
原來半年之前他與徐子陵二人離開飛馬牧場,扮作這副模樣前往洛陽的途中,曾在襄陽城外遇到大管家沙福。
陰差陽錯之下,徐子陵還醫好了被他人暗中下毒的洛陽沙家三子沙成德的小兒。並揭破沙家護院馬許然和婢女小珠聯手毒害沙成德小兒的陰謀。
這時沙福興奮的有些語無倫次的道:
「我家老爺已患病多日,洛陽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沒想到天祐好人,竟然又在這裡遇到醫術高超的貴叔侄,不知可否」
我及時插言打斷沙福的話語道:
「這位沙管家請先等等,所謂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小生乃襄陽人士,家父亦患病多日,早已請得莫神醫前去給家父醫治,他們怎能中途轉向,改往洛陽沙府?」
沙福終是善良的老實人,沒有因為沙家的財雄勢大而仗勢欺人,只是在那裡不停搖頭歎息,甘自著急。
我又提點他道:
「看沙管家應出自大富之家,卻又難得這樣的通情達理,所以小生想出一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來。」
沙福聞言眼睛一亮,欣喜道:
「這位小哥快快說來聽聽。」
我忍住笑道:
「莫神醫侄兒應已得到他的真傳,不如老先生你請侄兒前去診治,而小生家父的病痛也不會被擔擱醫治,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沙福立刻滿心歡喜的轉向一臉苦色的寇仲。那神情,那眼神,比看到觀世音菩薩還要虔誠和充滿冀望!
我連忙腹語傳音道:
「我們三人走在一起目標太大,反正距離同竇建德見面還有三日時間。不如分開行動。三日後晚飯時分在洛陽曼清院碰頭,到時不見不散既可。
至於沙家老爺的病患,憑你長生真氣的玄妙神奇,再加上銀針透穴之類的方法,應會人到功成,你就放膽去死馬當活馬醫吧!」
寇仲想想也是,實在不行,還有徐子陵和我幫他善後,於是化一臉為難之色為自信滿滿的表情道:
「沙管家放心吧,小子已得家叔真傳,這就隨同你前往沙府。」
望著告辭離去的寇仲和沙管家二人,徐子陵微帶擔憂的道:
「大哥,你說仲少他行嗎?」
我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道:
「估計死不了人!」
徐子陵:「」
微頓一下我又繼續道:
「放心啦,不會有事的。大明尊教很可能會在城門口等必經之路上佈置探子,三人若還一塊行動,被看破的幾率實在太大,所以我們要出奇致勝。」
水詫女和火詫女二姝由於呆在榮鳳祥府內實在無聊,善母莎芳率同原子段玉成和『濃霧』鳩令智,『熄火』闊榭羯和『惡風』羊漠以及『毒水』辛娜婭幾人都不在,大尊和烈暇,以及周老方又在教內在中原的秘密處所療傷,所以耐不住寂寞的她倆歡快的罩上輕紗,來到千古帝都洛陽的大街小巷遊覽觀光。
當婀娜多姿的二女閒庭信步般的走到城門口的時候,突然之間俏目齊齊一亮。原來她們正看到帶著招牌面具的我和一瀟灑俊逸的青年男子身影一閃而過。
二女暗中示意過城門口的教內探子後,即遠遠的吊在後面隨行前往。跟蹤一段時間後,火詫女氣鼓鼓的道:
「他們倆也太狂妄了,眾多強敵虎視耽耽之際,竟然還敢這樣明目張膽,悠哉游哉的當街散步,難道真視我們大明尊教如無物嗎?」
水詫女也大惑不解的道:
「那個悅目好看的年輕男子應是徐子陵吧,果然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人中之龍。只是他們這樣招搖過市的目的實在令人難以猜度,若不是我們現在人手不足,定要將他倆生擒活捉。」
火詫女又道:
「上次笑行天之所以能夠一舉都將我們迫退,善母和大尊都已說過那是極其耗費生命力的保命絕招。他今日竟然還敢如此招搖,真是狂妄的無以復加!」
對火詫女深有瞭解的水詫女奇怪的瞄了她一眼後,突然問道:
「你是不是看上那個笑行天啦?」
面對突如其來的詢問,火詫女俏臉一紅道:
「人家,人家哪有?」
水詫女不解道:
「你不是喜歡長身玉立,悅目好看的段玉成嗎?怎會又突然改變想法呢?」
火詫女氣憤難平的道:
「別提這件事情了,每次想起都讓人火大。」
「到底怎樣回事兒?說來聽聽嘛!」
「當初在救回段玉成之後,一直是辛娜婭在照顧他,後來辛娜婭有事外出,人家就前去幫忙。對傷勢已愈痊七八成的他百般呵護,千般照顧。晚上睡覺時,也會共宿一床。只是會在床中間放上一碗水,並告訴他若過界就是禽獸而已。」
「後來呢?」
「後來他不但真的一晚未睡,還愣是一直都未越界,你說他是不是連禽獸都不如?」
「沒想到他的膽子竟然這樣小,好純情喲!」
「之後人家就問他是否是怕人家會受到傷害?」
「那他是怎樣回答地?」
「他說是害怕,但卻是害怕人家會去傷害他,所以才一整晚未睡。真是氣死人哩。」
「咯咯,好有趣的男人!」
「最後人家又問他難道我不漂亮嗎?」
「他又是怎樣回答的?」
「他竟然說還可以,勉強過得去。當時人家氣的差點就把他格殺當場。」
「這確實太過分啦,竟然這樣對漂亮女子說話,他也不怕你會不高興!」
「後來他解釋說之所以這樣回答,是因為辛娜婭會高興!」
「」
無言半晌,水詫女又道:
「所以現在你就轉而喜歡上笑行天這個男人啦?」
「以我們這樣的樣貌,武功,好看的男人當然不會少,但是像段玉成這種一往情深的癡情種子和笑行天這樣武功高強,又敢偷人家肚兜的情趣男子卻是太難找到啦。
所以但願笑行天被我們生擒活捉之後,能夠感受到光明神的博愛和偉大,迷途知返,重新回到光明的世界中來,接受明尊的庇佑,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人家已經準備好了皮鞭,蠟燭,手銬,腳鐐等各種刑具,不管用盡何種手段,一定要他徹底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
「你那樣對男人是不行的。如果徐子陵在被我們生擒活捉後,人家一定會每天餵他吃飯,給他穿衣,洗澡,唱歌,晚上就用人家那引以為傲的柔軟胸部替他那俊逸非凡的面孔按摩,直到他徹底愛上人家為止。」
火詫女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自己小上許多的酥胸,忍不住酸溜溜的道:
「你就不怕他花心好色,會再去找其她的漂亮女子嗎?」
水詫女鳳目含煞道:
「他敢!人家悶死他!」
「」
徐子陵無端的打了一個冷顫後,不解的道:
「這就是你預防被看破而出奇致勝的招數嗎?我看是自投羅網,禍水東移吧!」
我微笑著低聲解釋道:
「放心吧,雖然很快各方勢力就都會知道我倆已趕往淨念禪院。但即使以大明尊教這種域外勢力的強悍,暫時也不敢兩隻拳頭分開打,再得罪過我邪帝笑行天之後,還敢再去淨念禪院這種白道毫無爭議的武林聖地撒野。」
徐子陵又道:
「那我們去淨念禪院到底要做些什麼?」
「講經說法呀!當初在洛陽時曾經承諾過,會送給了空一些經書,現在則是去兌現這個承諾。否則又怎會早早的把經書裝到革囊裡。還有,講經說法時的鐘聲和梵唱應該會對你修習佛門武功很有幫助的。」
徐子陵忽然間恍然大悟,同時心中不禁泛起濃濃的友誼溫情。寇仲的武功修行方式主要注重從生死搏殺中吸取經驗教訓,然後予以融會貫通。而他的武功則主要注重靜靜思索,一朝頓悟。
在離開梁都之前互相交流換日**,真言攻擊的經驗時,他就一直感到還差那麼一點既可徹底悟通,但就是這麼一點,讓他連日來苦思不倦,可卻總是毫無寸進。現在徐子陵終於明白了,他所差的是環境的輔助和引導。
我又對沉思中的徐子陵道:
「其實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引蛇出洞,將大明尊教的人早些引出來,否則一旦李元吉一系的人馬趕至,那我們就要同時面對幾方強敵,情況將更加險惡。所以現在我們才要主動出擊。」
經過小沙彌通報,了空隆重出迎道:
「二位施主大駕光臨,歡迎,歡迎!」
我單手問訊道:
「小子冒然來訪,只為兌現承諾,送給和尚幾部即將大量出版面世的佛經典籍,同時也希望能與和尚交流佛法心得,別無其他。」
徐子陵亦灑脫的躬身施禮道:
「小子今次只是陪客,冒昧之處,尚請大師見諒。」
了空面露祥和笑容道:
「二位施主都是一時武林俊傑,何來冒昧之處?」
接著面容一變,恢復寶相莊嚴道:
「只是聽說兩位施主與另一位寇施主正處於被追殺之中,今次光臨鄙寺,不是專程為避難才來到鄙處的吧?」
沒想到上次見面時還慈悲寧和的了空竟然會對自己這個已表露身份的魔道人物如此不客氣,連帶徐子陵也跟著遭殃。看來魔道和慈航靜齋,以及淨念禪院之間的矛盾真是根深蒂固啊!
不過了空這番話也應該含有考教的意味,一般的得到高僧好像都有這種毛病和習慣。因此我不慌不忙的輕誦道: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
深俱佛性的徐子陵聞言大有感觸道:
「人生如浮萍,隨水漂浮不知所終;人生亦如白雲,飄蕩空中,不知何處安住?
在此紛亂的世間,多少人有國難歸,有家難回,為建立功名,找一安頓,尋一進階,不惜到處追求。
可最終就像鴻鵠飛鳥偶爾踏雪留痕一般,也只是短短的一痕而已。一剎那後又會飛離該地,但卻又不知道最終會飛往何處?」
了空低喧佛號後欣然道:
「隨緣而適,隨分做事,隨理說話,隨遇而安,隨人相處,隨心自在。二位施主俱是身俱佛性大智慧之人,請入內!」
大雄寶殿之上,了空同六位寺內老僧於巨大佛像前主位處結迦跌坐,我則獨自禪坐於客位之上,而徐子陵則在稍遠處盤膝而坐,處於閉目入定中。
台下禪院內眾多各級僧人井然有序的排列而坐。殿外,予人安寧祥和般舒適感覺的陣陣禪鐘聲則不斷傳來。
徐子陵這一場入定竟達到三日兩夜之久,連帶著自己與幾位老僧辯論交流,研習佛法種種也足足持續了三日兩夜。
六個老和尚外加了空這個假中年僧人不講道義,竟然採用車輪戰法,輪換著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出來,還好腦中知識夠用,另外,舌戰說不死人。這才終於挺了過來。
如果有朝一日會去慈航靜齋,那打死我也不與那些尼姑們辯論佛經易理。因為一個談論佛經禪理的尼姑好比五百隻「鴨子」,自己一個人若與數千隻饒舌的「鴨子」進行辯論,那不是找死是什麼?
「臨!」
隨著從入定中醒來的徐子陵潔白如玉的雙手高舉過頭,緊扣如花蕾,無名指斜起,指頭貼合的大喝聲,這邊暫停辯論,稍稍休息的八人猝不及妨之下,立感全身汗毛根根豎立,心神轟然一震,可見這一無意思的真言攻擊威力有多強橫。
台下眾僧梵唱的聲音亦嘎然而止,齊齊轉頭望向口出真言的徐子陵,目中所見,徐子陵彷彿已化作祟山峻嶺,高不可攀,需仰視才見。如晨鐘暮鼓般的一聲真言出口,竟差點炸出他們僧袍下的「小」來。
「兵!」
隨著徐子陵的真言再出,他的不動根本印已轉成可為人驅魔治病,亦可降魔衛道的大輪金剛印。
隨即他的雙手不住變化出無窮無盡的手印,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日輪印和寶瓶印,千變萬化,妙不可言。直把台下眾僧看的如癡如醉,目不暇接。
終於,隨著徐子陵一聲清悅的長嘯,九種真言心法宛若海納百川般將所有江川河溪的水流合納為一,終臻至圓滿通融的大成境界。
親身見證此歷程的了空和身後六位老僧動容的神情久久不去,同時前者亦明白過來我二人來此的目的究竟何在?
暗歎一聲後,了空低喧佛號後對徐子陵道:
「無生戀,無死畏,無佛求,無魔怖,是謂自在,概可由自心求得。自在不但沒有形貌,更沒有名字,沒有處所。愈執著自在,越發紛然叢雜,理緒不清。無在無不在,非離非不離,沒佛即是佛。
徐施主身俱慧根佛性,還請在悟通玄功之後,善視芸芸眾生疾苦,顧念天下百姓安康,貧僧在此先行謝過!」
徐子陵躬身還禮道:
「大師教誨,小子定銘記心中。」
了空又神色複雜的轉向我道:
「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雖無遺蹤之意,水亦缺沉影之心。可是雁過影沉,卻是不爭之實。貧僧亦請笑施主多多為天下蒼生著想!」
我面具下的表情寶相莊嚴,祥和寧靜道:
「佛經有云,『預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著是。』『拋卻身心見法王,前程何必問行藏。』小子謹受教!」
了空歎道:
「雖然世事皆有因果,不必因此煩惱自己的前程;想見到宇宙的真理,識見自己的本來面目,固然可拋卻身心,不計較一時的榮辱得失,放下一切;但是就怕施主未見到光明的佛性之前,就已墮入魔道深處,難以自拔,那可真是可悲,可歎!」
微微一笑,我波平如鏡的道:
「《金剛經》有雲,『無相佈施,無我度生,無修學佛,無證人道,都是一種藉假修真。我們要修無修的心,證無證的道,才能達到佛法的彼岸。』和尚的教誨小子會銘刻肺腑!」
說完之後又從革囊內取出四部經書,乃是《涅槃經》一部,七百四十八卷;《菩薩經》一部,一千二十一卷;《虛空藏經》一部,四百卷;《維摩經》一部,一百七十卷,俱都恭恭敬敬的交予了空。
輕輕愛撫著手內四部經書,了空做最後努力道:
「《維摩經》上曾說維摩為了救度眾生,顯身有疾,已說明身如泡沫,無常為性,不得堅久的事實。
國王大臣,長者居士等都前去探望,佛也準備派大弟子前去問疾,而奇怪的是諸大弟子都推辭不去,道是自己的修養境界不如維摩詰,不願前往,甚至連諸大菩薩都稱沒有資格去問疾,最後只能派號稱智慧最著的文殊師利前往。
文殊自知難以與敵,但實在是派不出別人利,只能硬著頭皮前往。維摩詰在文殊師利以及諸聲聞菩薩大眾面前示現神通發力,乃至以手截取他佛國土眾生移於此地,折服所有人。
施主現在就好比患病的維摩詰,只是笑施主所患上的是認知,識見方面的疾病,貧僧希望笑施主能緊守靈台一點清明,不要在大意之下,徹底沉淪魔道。」
規勸我一心向善之心可以理解,但這樣也太不厭其煩了吧!現在看來淨念禪院的和尚也未比慈航靜齋的尼姑好上多少。
不現露絲毫內心情緒,緩聲應道:
「『身如泡沫亦如風,刀割香塗共一空。宴坐世間觀此理,維摩雖病有神通。』身既無實,受自亦空,貪愛分別,皆無必要。肉身現有疾,法身示神通,入世出世間,色法本一同。小子告辭!」
說完同徐子陵齊齊深施一禮後,這才洒然去了。
此時已是五更時分,天上淡月如鉤,大地之上,只餘肆捏的夜風在呼嘯,翻騰,充滿神秘莫測的難言味道。
正向洛陽方向前行的二人倏地停住身形。徐子陵劍眉微皺道:
「好像有點不妥當,大哥有何奇怪的感覺沒有?」
我亦神色凝重道:
「好像有一種肅殺之氣正在蔓延,我們合力再試試看!」
大風,可以將某些聲音完全淹沒,但亦可將這些聲音送至很遠的地方。
得到徐子陵渾厚綿長的長生真氣輸入之後,功力不足的自己感知領域再度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台階。由於又正處於下風位置,因此,隨著功力提升至極至,三里外小山坡上約有近千人的呼吸之聲清晰的傳入耳際。內中竟還有兩人正在低聲的交談。
「大哥,我們到底要在這裡伏擊什麼人呀?」
「誰知道,上面給錢,管飯,我們前去埋伏,殺人,天經地義。」
「可已經連續三天晚上白白等待,再這樣下去,人沒有伏擊到,我們卻快要被該死的蚊蟲給圍殺乾淨啦!」
「受這點苦又算的了什麼,我們漠北雙雄又怕過誰來?」
「可是聽說追殺過我們的笑行天數日前曾來過洛陽,若今次伏擊的是他,那我們」
「嗯,很有這個可能,那你說怎辦才好?」
「若伏擊的真是他,不如我們當快衝鋒到他近前的時候就裝死,記得當初一有人類在我們面前裝死,我們就會放過他。」
「主意不錯,那以後呢?」
「以後我們就不愁吃,不愁喝的去四海逍遙,去領略中原的名山大川。」
「哈哈,想不到老二你也不再一味瘋狂衝鋒,而開始學會運用思想策略啦!就這樣決定,明天我們就去乞討過活。」
收回功力,我對徐子陵道:
「竟然有近千人,在如此地段,估計應該是王世充的人馬?」
神功大成的徐子陵心情大好,絲毫不為來敵所影響的笑道:
「那我們還等什麼?」
我亦微笑回道:
「不錯,三十六計,走為上!」
正繞路迂迴趕往洛陽的徐子陵和我齊齊抬頭,不禁心中暗自叫苦,只見灰暗的夜空之中,一個小黑點正在百丈高的天上無聲無息的盤旋翱翔,竟又是一隻扁毛畜生!
無可奈何的轉過一道小山坡,洛陽城雄偉高拔的城牆已遙遙在望。
募的,飛掠中的徐子陵和我幾乎同時倏地止住身形。
「有埋伏!」
際此生死關頭,我倆幾乎想也不想的迅速向來時的方向回掠而去。
幾乎同一時間,百丈外的樹林內突然亮起數以百計的火把,又另有百多手持強弓硬弩的黑衣弓箭手從埋伏的林本草叢中蜂擁而出,彎弓搭箭,向我們所在的方向狂奔奔來,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若與這些弓箭手之間的距離被拉近至射程之內,那我們絕對會陷入永遠也難以醒轉的噩夢之中。
隨著這邊火把的亮起,遠處竟然傳來令大地都在轟鳴顫抖的隆隆蹄聲,媽的,敵人竟然還出動了騎兵。
這還不算,十數道迅疾的身影由我們身後銜尾追來,而斜前方左右亦各有五道移動敏捷的身影快速向我們前進的方向奔去,以圖實施攔截。
本來高速飛掠到空中,直線前進的我和徐子陵忽然神乎奇跡般的同時變向,改往右前方掠去。
本來準備在官道之上合而為一,同時亦在那一點將我們二人包圍的那十道身影由於判斷失誤,不得不重新修正前進方向。
現在只要能夠及時衝過勉強來得及堵在前方的五人關口,今日我們就可以成功逃離險境。
藉著月光,只見前面五人中左面兩人面目有些相像,俱是神情猙獰狠厲,週身更散發著凌厲的殺氣,前者手提長戟,後者則是長柯斧和釣劍。
右邊兩人中一個身著黑袍,身材魁梧而略見發胖,肚子脹鼓鼓的,頭禿而下頷厚實,指掌粗壯逾常。本該是殺氣騰騰的凌厲目光卻給潔白如雪的一把美須與長而下垂至眼角的花白眉毛淡化了。若非那對成一縫像刀刃般冷冰冰的眼神,此人確有仙翁下凡的氣度。
另一人則是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手持一把金色長槍,身形起落間宛若行雲流水,悅目好看。
當中一人身形魁梧奇偉,容顏古拙,長髮披在兩邊寬厚的肩膊處,一身武士服,提劍奔來時長髮飄飄,很有幾分不可一世的梟雄氣概。只是他寒芒電閃的銳目當中此時透出的是怨毒之極的刻骨恨意。
這在我猜測這幾人身份的時候,當中那人柔和悅耳,但卻絕對冰冷無情,又蘊含無窮殺意的聲音恨恨傳來道:
「笑行天,讓我李密來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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