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雪中橫躺著兩個人,身上的衣服血跡斑斑、破爛不堪,荒野之中也無居民,很難想像這樣兩個人居然沒有被凍死。
其實離死也不遠了,對現在沒了內力護體的東霓笙來說,死或許也是種解脫。意識開始不聽使喚,上次墜魔前的黑暗,毫無預兆的來臨,暗黑河的幽冥使者,在河對面靜靜的看著她,她的心被懸起,驚恐不安,對死亡的本能恐懼來自靈魂深處。
元吉宗室的人死後都會成為下一代的幽冥使者。守護暗黑河,直到等到下一個墜魔者。
「笙兒,你醒醒。笙兒···」
一聲聲的呼喚,嘶啞的、飽含情深的,讓聽聞之人不禁落淚。她似乎在哪聽過這個聲音,啊,想起來,小時候她老是裝死去嚇唬那個假正經的小屁孩,然後他就會很緊張的在她身邊哭···
黑色的長睫顫抖,他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敢,等她睜開雙眸的剎那,他猛的把她擁入懷中,語音顫抖:「不要再嚇我了好不好,我們不鬧了,只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你讓我做什麼都願意。」
她躲在他的懷中,看著白茫茫的一片雪海,心中悵然。
一滴淚,緩緩從臉頰滑下。
他們開始了真正的流浪,身無分文,東霓笙的傷勢算不上嚴重,只不過現在沒了武功抵禦不了沁骨的寒冷。在臨近的地方找了間破廟臨時住了進去,東鳳城從鄰村一家好心人家借了一件棉襖給東霓笙裹著,即便這樣她還是冷的打顫。
沒辦法,他只能晚上不停的燒柴火以保證廟裡的溫度不降,自己卻凍得雙腳發麻。在皇宮裡呆的久了,雖不太懂醫理也好歹知道些有用的藥草,白天採了些熬給她喝,漸漸的,她的臉色看上去不那麼蒼白了。
期間,天下格局又穩定了不少,如東霓笙所料,鞠府在皇室沒撐過兩個月就被昭華的鐵蹄踏平了,南雲過正式附屬於昭華,鞠府的人被南雲國痛恨異常,沒過多久就被聯合抄家了。烏夜、瑾茲、瑞東,一個個開始臣服,只因那人一馬一劍橫掃而來。
他不殺一個不該殺的人,卻絕不放過一個該殺的人。他的雷厲風行還是在各國內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再加上他的武功越發高深莫測了,更沒人敢挑戰他。
上個月,聽說雪山老人的徒弟因不服上門挑戰過一次,不過是以慘敗而告終的。江湖也好、朝廷也好,誰敢不臣服?
從此燕皇便成了帝皇!
他,終於一統了天下!只不過是加快了他的腳步而已!
東霓笙裹著破棉襖聽著東鳳城剛從外面帶回來的消息,含笑不語。
「他在找你。」他坐在火柴邊,把剛劈好的柴火扔進火堆。聲音平仄無奇。
她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後繼續盯著外面的飛揚的雪。今年的天氣特別的奇怪,斷斷續續下了十幾場雪了,從未見真正放晴過,要再這麼下去恐怕明年收成又不是很好了。
連年打仗,百姓受著顛簸流離之苦,上面壓著下面欺著,這日子要多難熬就有多難熬。
「不回去嗎?」
她抿了唇,低了頭,許久才歎:「我還沒做好見他的準備。」
「害怕了?」他突然很想笑,如今這樣的結局真的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他是很怕她再一次的回到他的身邊,卻也害怕她從此沒了笑顏。
東霓笙轉過頭來,看著他嘴角的笑,哀求道:「求你別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笑的有多難看?!
「你知道嗎?其實在我心裡我一直是恨他的,從我出生開始我就在他的光芒下長大,我做什麼都比不上他,無論我做的多好,父皇都不會覺得我是最棒的,因為在他眼裡只有那個人。那時候我想不通,我是父皇唯一的兒子啊,為什麼他從來都不正眼瞧我一眼呢,在父皇的後宮中,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我不是該享受他所有的愛嗎?」
「呵呵,可是我後來明白了,原來他的兒子不止我一個!」
東霓笙突然有點惱怒這樣的東鳳城,「那你以為九叔就是快樂的嗎?他從小就生活在黑暗中,背後被人辱罵,還被關到池南壁一年,你知道那裡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嗎?你從小錦衣玉食,脾氣孤高傲慢,在皇宮中橫行猖狂,會有人騎到你頭上指責你嗎?東鳳城,不要老是覺得別人對你如何如何的不公,你該想想你到底有哪值得別人對你掏心掏肺的。」
罵完後她就後悔了,她老是這樣說別人,自己何嘗又不是這樣的呢?總是一味的去乞討別人對自己的寵愛,而自己又付出多少呢?
九叔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都是為了把自己留在自己身邊,她怎會不知道?那樣睥睨天下的九叔也有害怕的時候吧,他肯定一直害怕自己的離去,所以才會不折手段。
然,有些事真的不是用理由就可以抵擋一切的!她也會有很重要的朋友,她也會有一顆想守護別人的心。她愛九叔,只是···
天氣微轉暖後,東鳳城帶著她搬到了一個隱秘的山谷,那裡的氣候比外面還要溫暖一些,鳥語花香,每日都能呼吸到特別清醒的空氣,她的身子好的很快。
東鳳城在山谷中搭了個茅草屋,圍了柵欄,還很有情調的種了些蔬菜花草,日子過的倒也平淡。每日起來都能見到他在空曠的地方練劍,這樣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在雪山之時,悠閒到發慌。
「快來看。我在附近發現了一個好玩的地方。」他拎了水桶從遠處跑來,氣喘吁吁,還沒來得及放下水桶就來拉她的手。
她急急避開,朝他努了努嘴:「先把水倒水缸。」
「哦。」他聽話的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