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下,葭葭只覺自己全身上下都似是被投進了滾燙的沸水之中,變得灼熱了起來,她滿臉通紅的看著顧朗。
就是她臉皮再厚,也萬萬沒有想到沉默如顧朗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你長的很美!」「你長的很美!」沒有一點掩飾,就這般直白的說了出來。
但凡女子,或多或少,總是有點名叫虛榮的東西的,葭葭也不例外,她終是俗人,不是視名利為糞土的奇女子。
縱使再不在意外表的美麗,被一個長的很好看的男子,那男子又是朝夕相對的師兄這般溫柔的說出來,葭葭只覺雙頰宛如火燒一般,胡亂應了一聲,轉身「砰」一下帶上了房門。
根本無暇顧及這動作是不是有些無理,葭葭一個骨碌,翻身爬上床榻,尋了條一旁折疊整齊的被褥,將自己裹在了裡頭。
這樣,就逃的夠遠了吧!就沒有人看到自己了吧!葭葭只覺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完全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當時的窘境。
顧朗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一聲誇讚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讓她如此失態,最後竟還讓他吃了個閉門羹。
捏了捏有些發紅的鼻子,顧朗一臉苦笑:一個元嬰中期的修士竟是這般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門板,這說出去,當真是要被多少人嗤笑的。但偏偏就是這般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說到底,也只有四個字:「關心則亂!」
沒有再去關心那日伏青牛與吳三胖之間最終結果如何,葭葭只知蕭白夜幫了她的忙!天大地大,誰也沒有師妹大!這是吳三胖的做人準則,葭葭牢牢記住了這一點。
在被褥裡頭悶了一下午,面上的紅潮才漸漸褪去,思及自己晌午之時宛若驚弓之鳥一般的表現,葭葭不自覺的抽了抽嘴角,苦著臉喃喃:「好傻!」
當真是好傻。師兄不過誇了一句自己,自己的反應也委實太大了一點了。葭葭深吸了一口氣,咧開一個難看的笑臉。
待得第二日晨起,葭葭垂著頭出了門,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卻著實嚇了一跳:「師兄,你怎的在這裡?」
顧朗臉色一僵,在看到她略帶驚慌的眼神之時,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又吞了回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昨日見你反應這般大,以為出了什麼事。便過來一問。不過是誇你一聲。便這般洋洋自得了?」
調侃的話語並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說出這話的人是顧朗,葭葭張了張唇,終是低下頭來,不過片刻。再抬頭之時,卻是滿臉的輕鬆與愜意:「葭葭知道了。」
「知道就好。」目光在葭葭臉上轉了一圈,復又收了回來,顧朗垂頭轉身,「我還有事,先走了。」這當真是個百試不爽的借口,偏偏聽者無比的相信,顧朗心中欲苦,卻又無處可說。最終只能復又長歎了一聲,再不言其他。
待得顧朗離開,葭葭這才輕舒了一口氣,瞟向顧朗離去的方向,目光卻是一頓。行走過的痕跡似乎有些潮氣,除了露水的痕跡她想不到其他。驚愕的眨了眨眼,師兄來的那麼早,是凌晨便來了,還是等了一夜?
這個問題,除了顧朗,誰也不會知曉。
怔了一怔,葭葭待要回屋,便聽得一聲爽脆潑辣的聲音隔了老遠便響了起來:「葭葭!」「葭葭!」
葭葭轉頭看向一臉意氣奮發踩著一雙金輪的紅衣女子,招了招手:「展師姐!」
回了崑崙一個多月,卻並未碰到紅淚,適逢她正好去了晴峽谷,是以這便錯了開來。
「葭葭,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展紅淚一來便給了葭葭結結實實的一個擁抱,無論何時看到展紅淚,她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意氣奮發,讓人的心情也跟隨著她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葭葭挨了這一記熊抱,才緩緩推開她來,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又向附近的東來閣瞟去,見師尊並未出門,這才收回了目光。
她這舉動一點不落的落在了展紅淚的眼中,她雙目一蹬:「首座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夠隨便肖想的?我算是明白了。」
葭葭愕然,隨後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這明顯不信任的舉動卻叫展紅淚柳眉一豎:「當真不騙你。首座那棵樹太高,我等吊不上。我當真是想你了才來的。」
葭葭點了點頭,與展紅淚行到一邊,大體上說了一番自己十年的經歷,其實也無什麼,圍著吳三胖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倒是提到了葉貞,言語之間頗有幾分讚賞。
展紅淚雙目一亮:「她邀你去蜀山做客?好啊,我早就想見識一番蜀山的風景了。」
思及天機殿那奢華的風格,葭葭想了想,便老實說道:「崑崙財大氣粗,蜀山以『俠』字見長,想來是另一番風景。」
展紅淚聞言,表情立時便變得糾結了起來:「你是說蜀山很寒磣?」
還是一如往昔,她說什麼,展紅淚便信什麼,葭葭搖頭失笑,只覺自己待展紅淚雖說口稱『展師姐』卻著實更似長輩待晚輩:「怎的說也是大派,寒磣倒不至於,不過想來不似天機殿那般華麗。」
這話一出,果然方才消滅下去的熱情又上漲了一些,拉著葭葭連連道:「左右那什麼葉貞尋你,你去蜀山可要帶上我。」
得了葭葭的首肯,展紅淚這才笑了起來。
送走了展紅淚,葭葭垂目思忖了片刻,便乾脆駕馭著飛劍向秀陽峰行去,還是那般的老路,葭葭行來卻另有一番旁的感悟。
層層密林向兩邊散開,密林深處的院落終於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有客自遠方來,是故喜鵲啼鳴!」腰間掛著酒囊的金丹修士就這般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葭葭莞爾一笑,走上前去:「袁老!」
「來看歡喜?」袁老晃了晃手裡的酒囊,搖頭晃腦的哼唱了起來:「貧時相交的好友,你如今修為元嬰,卻還不忘她,是她的福氣。」
「歡喜如今如何了?」
「築基了。」袁老深吸了一口氣,「不過今日你來的不巧,她正閉關,今日你既來,老夫也有事與你相商。那啟鋈你也知曉,當時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歡喜。但如今舊主已回。她雖未尋那舊主,可到底有些心不在焉,你說老兒是留它還是不留它?」
袁老說罷,便朝她眨了眨眼,葭葭愣了一愣,在看到那茅屋之中一閃而過的一道綠影之時,當下瞭然,聲調也變得頤指氣使了起來:「何故擔憂?袁老若是下不了手,葭葭願代一臂之力。」
清晰的看到了那道綠影一個哆嗦,葭葭這才垂下了雙目,張口傳音於袁老:「袁老,歡喜心善、喜平樂,她怎麼說?」
「那孩子天性純善,是個有赤子之心的好苗子。自然是明白啟鋈那心不在焉的,卻也未說什麼,只是來去任它自由。」袁老笑瞇瞇的答道。
葭葭低頭輕笑:「那啟鋈性子不堅,卻又無甚勇氣,恐怕到最後還是不會離開。」
袁老執著酒囊的手頓了一頓,抬頭看向葭葭:「你雖無赤子之心,這雙眼卻生的不錯,甚善。耳聰目明者,畢竟是少數。」
赤子之心?葭葭好笑的搖了搖頭,她想來是永遠不會有那樣的東西了,她與歡喜終究是不同的人,但懷赤子之心的歡喜卻正似她最喜歡的包子一般,能包容一切,包括她這個天性謹慎的與那個意志不堅的啟鋈。
「雖軟善,但老道以為終究有包容的一天。」袁老淺笑,無形之中卻是肯定了歡喜的所為。
葭葭聳聳肩:左右方纔那句也不過是嚇那啟鋈一嚇而已。
歡喜不在,復又與袁老聊了片刻,葭葭便起身告辭了。
從袁老的住處出來,葭葭一路且看且行,崑崙諸峰,每峰風景各有不同,看慣了藏劍峰那如絕世藏劍一般的鋒銳無匹,恰若朝陽,秀陽峰之上自有另一番秀麗。
「連師姐!」
葭葭轉身,看向來人:在崑崙似乎「連師姐」這個稱號幾乎不曾聽見過。
來人一身尋常的內峰弟子制式服,觀看面容年紀不大,卻已有了兩道深深的,昭示愁苦的法令紋。
此人不是別人,葭葭卻也認識,他的祖父正是隕落最過離奇,生生從雲水長堤之上摔下去的許峰。
「你尋我何事?」葭葭看向如今已是元嬰初期修為的許天翼,等他的回答,雖說之後師尊為照拂許天翼,也特意將東來閣附近一處空著的院落撥給了他,但是葭葭與顧朗之後當真是鮮少再看到過他,不,不能說是鮮少,簡直就是幾乎不曾看見過他,久到葭葭幾乎以為自己都快將這個人忘了一般。
「我……」許天翼看向周圍,見四下無人,突然開口道,「當年,有內奸。」
葭葭愣了一愣,雖說許天翼這話說的不清不楚的,但是可能是當年的事太過敏感,是以葭葭很快便從他的隻言片語之中組織了起來:「當年顧朗被人陷害之事有內奸!」
「誰?」幾乎是想也不想葭葭便開口問道:當年圍堵,許峰是她親手放走的,若說許天翼知曉一二,她是絕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