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劍劃過,沒有任何花哨,只有簡單、通透,似是他隨手一劃。也唯有當事人才有感覺,那一劍似乎瞬間劈斷了周圍流動的靈氣,一劍之下,劍意縱橫,所領之域,橫貫四方。
一劍劃過,收手。
已不需多餘的招數,這一劍,擋住了甄亦柔的合手陰陽掌;這一劍,擋住了陸舟虛的三千噬氣刃。
無論是甄亦柔的合手陰陽掌,還是陸舟虛的三千噬氣刃,都是成名已久的絕技,千里之外,萬里之遙,要誅殺金丹修士如同探囊取物,便是同處元嬰,也絕對不容小覷。
三千噬氣刃受劍氣所阻,打了幾個轉之後,飛回了陸舟虛手中。
陸舟虛沉默的看著手中的三千噬氣刃,它在顫抖,它在悲鳴。這把三千噬氣刃出世時,曾引動五道雷劫,震驚一方。終百轉千回,到了他的手中,那時他方才金丹初期,不過與師妹初始而已。
憑借三千噬氣刃,他跨階在門派大比上斬殺了門中一直壓制著他的天才師兄。彼時,師兄金丹中期巔峰,他,不過剛剛進階金丹。
憑借三千噬氣刃,除去師兄,他與師妹才終成眷屬。
他平生所遇敵手,不可計數,他殺過沒有半點修為的凡人,也曾被出竅期修士擊的重傷。經過雷劫淬煉的三千噬氣刃早已通靈,與他更是心有靈犀,可沒有哪一次,它曾顫抖過,悲鳴過,哪怕是面臨損毀的危險。
可這一次,它在顫抖,在悲鳴!
陸舟虛抬頭,望向那踏劍而來的崑崙劍修!
那人踏劍而來,明明是劍,卻好似一葉扁舟!他獨立舟頭,負手遠望,如名士臨舟而立,恣意風流,不足外道!
不過須臾,便已到跟前。
那人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他!陸舟虛聽到自己在說:「秦雅!不過五十年,你便已元嬰大圓滿了?」
那人點頭,神情淡漠,容貌秀美更甚女子,卻自有一股清華氣質,眸子暗如千年古潭,不帶一絲波瀾,只是出口驚人:「陸道友、甄仙子,你二人今日來我崑崙地盤,殺我門中金丹修士,他日若是遇見合歡宗修士,秦某也不介意拿幾個開刀,震我崑崙聲名!」
陸舟虛微驚片刻,而後竟仰天大笑。
「師兄!」方才陸舟虛一直都是一副怔怔的樣子,直到此時才恢復過來,甄亦柔抓住陸舟虛的袖子,擔心的看著他。
陸舟虛回頭見到甄亦柔關切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暖,伸手覆在她的手上,兩人相視一笑。這才轉頭朝秦雅笑道:「秦雅,你身為你輩藏劍峰第一人,執掌崑崙斬神刀。代表的可是你崑崙的臉面,你崑崙自詡正道,便也如我等魔道中人濫殺無辜麼?」
「天理昭昭,因果循環,你今日殺我門中修士,此乃因也,有因必有果!」秦雅神色淡然。
甄亦柔卻是「噗」的一聲笑開了:「秦雅,我等一向是沒臉皮貫了的,你也要學我等做那沒臉皮的人麼?嘖嘖嘖,我記得可是有人送你個雅號叫藏劍君子啊!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怕晚節不保麼?」
「甄仙子!」秦雅抬了抬眼皮「你的記性很好,我的記性也不錯!巧的很,你的雅號,秦某人偏偏也記得,便是巧言令色的巧言仙子,不是麼?」
「你……」甄亦柔柳眉一皺,剛要發話,便被秦雅打斷了:「隨你等說去吧!我秦某人做事一向無愧於天地,世人如何看我,又與我何干?我只修我的道!」秦雅展顏一笑,淡漠之意盡顯:「況且斬神刀已有新主,崑崙的臉面輪不到我來執掌!若不是來之前掌門囑咐我不得動你二人,你二人還能好好站在此處麼?你二人在合歡宗也算一言九鼎的人物,雖說做事不留情面,不過在魔道也算得上是坦蕩的小人,起碼做事也算光明磊落!」
陸舟虛聽聞他此言,卻是笑了:「早有聽聞你秦雅說話不留情面,我二人能得你讚一句『光明磊落』也是難得!」他小心收起三千噬氣刃,鄭重行了個道禮「今日之事便罷,我魔道中人最是涼薄,合歡宗門人,你要殺就殺好了,借你那句話『與我何干』,告辭!」
兩人說罷,便破空而去,遠遠聽到秦雅開口「對了,我等相識一場,好歹五十年前都曾在誅仙台上鬥過法。今日我便告訴你,你合歡宗有個叫賀玉樹的金丹小輩,差人偷了我崑崙門派法典!」頓了頓,秦雅又繼續說道「不過那法典是假的,也不知他練了沒有!」
遠遠看到那破空而去的兩人腳下一個趔趄,秦雅才滿意的回頭,看向一眾金丹修士:「我方才出關,此地發生何事,速速道來!」
「直接進去,沒有任何危險麼?」葭葭與攻身記找了半天,翻遍大半的石頭,才找到蕭璃雪摔一跤摔出的那個洞。
這該是多小的幾率啊!能這麼巧摔到那個洞。
葭葭與攻身記心裡都有些激動,既然能找到洞,那麼八成,那個什麼鳳凰也是真的了!
「完全沒有任何機關?」葭葭第五次問攻身記。
「沒有沒有!我沒寫到有機關,蕭璃雪就是這麼進去就拿到的!」攻身記不耐煩的表情在看到葭葭手裡搖晃的荊棘時,立刻變得乖順起來。
「是麼?」這次葭葭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默不作聲,而是突然怔怔的看向前方,攻身記莫名其妙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忍不住「啊!」一聲叫了出來。
前方並沒有看到什麼機關,更沒有看到什麼妖獸,有的只是四通八大的通道,那一個個黑黝黝的洞口,彷彿吞噬人的巨獸,惹人心驚,憑空自腳下生出一股寒意。
四下寂靜,只有她和攻身記的呼吸聲。
良久之後,攻身記忍不住開口:「怎……怎麼辦?一個個找麼?」
「你一直沒有說清楚,真是鳳凰,鳳凰乃神獸,它隨便一動,難不成一點動靜也沒有?」葭葭柳眉倒豎,目光中滿是厲色「你說話很喜歡遮遮掩掩啊!」
「我……我,好吧!那是一隻鳳凰蛋,到了蕭璃雪手中孵化了才變成鳳凰的!」攻身記被逼急了,才不情願的開口說道。
葭葭咋舌,靜默半晌:怪攻身記,不,是她太笨了,這麼明顯的問題都沒有想到!攻身記一個沒有修為的人,就算鳳凰再弱,捏死他還是輕而易舉!
她自修煉以來,一直都是恪恪守守,徐徐而行,平時還好。然而在得知鳳凰這個神獸的消息時,對實力的渴望已經迷了她的眼,只知道跟著攻身記找神獸,暫且不說攻身記到底說了多少實話,就說找到鳳凰蛋之後,他們二人該如何分配,鳳凰蛋可只有一個!
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她佔有絕對的上風,可真是如此麼?就算攻身記膽子再小,再笨,恐怕沒有誰會樂意把自己的性命捏在別人手裡吧!難保不會奮力一擊,不會為了鳳凰蛋向她下手。
葭葭現在心裡很亂,有兩個小人在心裡打架:一個說保命要緊,這個攻身記跟你非親非故的,保不成他要害你,連葭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另一個說富貴險中求,你要想獲得強大的實力,以後還有多少危險在等著你,現在區區一個攻身記就把你嚇趴下了,連葭葭,你孬種!
心裡兩個小人已經打成了一團,誰也說服不了誰,葭葭揉著腦袋閉著眼睛開始死命的晃,「啊——」葭葭叫完一聲,卻是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向右手第三條通道,腦中回想起一句關於鳳凰的描寫:鳳凰,五德之鳥也,鳳鳴如簫聲,音如鐘鼓!
方纔,似乎有一道清亮的聲音,她聽見了。
攻身記也聽見了,率先一步向前跑去,通道只能容納一個人,葭葭緊跟其後進入了通道。
通道並不長,短短的一段距離很快走完了,眼前豁然開朗,與葭葭想像的浩大的陣法,鳳凰蛋放在極其特殊的位置什麼的完全不同。這就像一個尋常的洞府,似乎已過了千萬年,除了一張石床,一隻石凳,所有的東西都被她們奔跑所帶起的風輕輕一吹,便化成了灰燼,消失不見,只有那只遺落在石凳腳下的蛋孤零零的落在那裡,只是蛋上還貼著一張符紙,歷經千萬年而完好無損的符紙,可見製作者絕非一般!
符紙與那隻鳳凰蛋只有一點點的接觸了,似乎輕輕一碰,就能掉下來,葭葭已經能清楚的看見那隻蛋上分佈的裂痕。
當下,心中就有了個大概的猜測,那隻蛋早就可以孵化了,不過不知是什麼原因,被人用一張符紙給壓制住了。能壓制神獸孵化的,哪怕它只是個蛋,這張符紙的品級絕對非同一般,不過好像一般情況下,對修煉沒什麼用!
耳邊攻身記逐漸加重的呼吸聲打斷了葭葭的猜測,她轉頭看向攻身記,他的眼睛已經變得通紅。
電光火石間,變故就在那一刻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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