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母子相鬥打架
「瞧你這做派!」蘇麗言忍不住笑,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又不是在元府中生活,自然對許氏不如以前一般敬而遠之,雖然說話不客氣,不過裡頭卻透著親暱,許氏不止沒有覺得受到輕幔,反倒聽她這語氣臉上笑得如同一朵花一般,慇勤拿了美人捶替她輕輕敲著小腿肚:「奴婢膝下如今有個不成氣候的兒子元立,雖然當不得大任,也長相不太好,但勝在跟他爹一般的老實,如今奴婢壯著膽子敢向夫人討個恩典,想與奴婢那不成器的兒子討了連瑤姑娘做妻子,若是夫人同意,這也是奴婢家的福氣!」
許氏原本這話說得忐忑,也不怪她自個兒沒底氣,實在是她那個兒子就是憨厚老實過了頭的,平日又不會說話討巧,否則如今也不至於沒混到郎君身邊辦個差事,元海又不肯主動提攜自己的兒子,怕人家說他閒話,如今元立還在做著灑掃的粗使工作,縱然自已與元海如今也算熬出頭了,但因這兒子長相憨厚老實,又不會說話討好人,差一些想湊上來的許氏看不上,稍好一些的人家又不樂意嫁給元立這嘴巴笨拙的。
而在這元家之中,在許氏看來還沒有哪個及得蘇麗言身邊的連瑤的,這姑娘經過蘇麗言親自調教多年,那手腕樣貌自然也是沒得說的,更何況她在蘇麗言身邊貼身侍候多年,情份不比別人,往後元立若是有幸娶了她,對自己兒子只有好處是沒有壞處的。元鳳卿如今幹的事情,元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若是事成,蘇麗言正室位置肯定是跑不了的,連瑤在她身邊侍候過,身份不同,若元立能得她提攜,有這份情義在,往後縱然這兒子沒出息,元家也虧待不了他。
更何況不論人品樣貌,許氏對連瑤都滿意,如今便急著想討了她做兒媳,這會兒見蘇麗言沉吟著不開口,便有些著急:「夫人,若是夫人開恩,奴婢往後定將連瑤姑娘當做自己的親生閨女一般,虧了誰也不敢虧她的。」許氏這也是說的真話,給兒子挑挑撿撿幾年,唯有連瑤她才看得入眼,雖說她一家人也是奴僕,但如今元海身份不同了,許氏挑兒媳自然有了資格,最為重要的,是她那原本不擅言辭的兒子,在看到連瑤時還能多說上幾句,那表情一瞧便是心中有意的,許氏縱然市儈了一些,但若是能替兒子達成心願,人選又是這樣一個讓她滿意的,她自然是樂意替兒子跑上一回。
「你家元立是個踏實的孩子,我也並非是不願意。」蘇麗言抿嘴笑了笑,自個兒一說這話也忍不住覺得莞爾,其實真正算起來元立都比她大了一兩歲,但因自己成婚多年,口氣竟然都變得這樣老氣橫秋的,想想又有些不對,幸虧平日她表現沉穩端莊,這會兒許氏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味兒,反倒是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一副認同的樣子。果然是自家的孩子,自己誇。蘇麗言忍不住想笑,連忙伸手抓了抓半挽的髮髻,許氏眼疾手快的遞了杯溫熱的開水過來,蘇麗言接過來抿了一口,又接著道:「不過終身大事,我也不願意草率,你回頭問問元立是否有這個心思,我再問問連瑤的看法,若是他二人都沒意見,這樁婚事自然是成了。」
蘇麗言這樣提著條件許氏不止沒有感覺到不滿,反倒是喜出望外,蘇麗言這樣認真為連瑤打算,豈非是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看重連瑤幾分?她臉上露出喜色來,搓了搓手,呵呵笑道:「夫人這般看重連瑤,又這樣通情達禮,自然是好的,奴婢家那小子早已經……」許氏原想說她看得出來兒子對連瑤是上了心的,但又怕蘇麗言怪元立與連瑤私相授授,因此話到嘴邊便頓了一下,笑道:「已經這般大年紀了,俗話有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以他那樣的性子,三棍子敲不出半句話來,若等他開竅,恐怕不知道得多久之後了。奴婢想著這婚婉之事原就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夫妻成了婚,連瑤姑娘長相好人品好,又是夫人身邊調教的,品性樣樣撥尖兒,奴婢家兒子若有幸能娶到她,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知道會有多歡喜了,又哪裡會不情願的?夫妻感情成婚之後慢慢養著,也是可以的!」
許氏的話代表了時下眾人對婚姻的看法,蘇麗言雖然覺得不置可否,但此時人人都是這樣的,若要融入這個社會之中,便不能搞獨立特行那一套,否則人家不止不會聽你的,反倒認為你想法驚世駭俗,只當你是中了邪而已!許多人成婚前都沒見過對方,許氏這婚後再培養感情的話此時看來說得出沒錯。如今夫妻倆只要住一塊兒不吵架不生事兒,婦人只要侍候好丈夫,服侍好公婆,在世人看來便已經是琴瑟和鳴了,只是她來自現代,要求更多,與她們想法不同而已。
不過這了只是蘇麗言心中自個兒的想法,並沒有要強加給許氏等人的意思,聽她這樣一說了,也明白她剛剛轉口的話是什麼,也並不拆穿,便點了點頭:「既如此,你先回頭候著,我問問連瑤再說。」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許氏自然不好再糾纏下去。更何況她對於這事兒也有幾分把握的,畢竟女兒元喜如今還在蘇麗言屋裡侍候著,多少能得到些消息不說,夫人又沒一口回絕,聽女兒說自己那兒子曾與連瑤說過兩回話,連瑤平日見的外男不多,若是夫人當真問她意見,恐怕這事兒還真能成!
一想到這兒,許氏臉上不由露出笑容來,行了一禮,這才識趣的退了下去。
待她一走,蘇麗言也沒避著元喜,直接就令人將連瑤喚了上來,將許氏之前的來意便與她說了一次。連瑤臉上紅得似是要滴出血來,半晌之後沒有吭聲。蘇麗言知道她不好意思,輕笑了一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事兒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者你沒父母,我多為你打算一些也是正經,你若是願意,我便讓人召了許嬤嬤過來應了這事兒,若是你心中有其它想法,或是想再留上幾年,我便與許嬤嬤說上一聲。」這卻是已經給連瑤留出後路來了。
連瑤自然也聽得明白,心下感激,連忙就叩了一個頭,聲音如蚊子似的細小:「奴婢全聽夫人的!」
這話便是已經答應的意思了。元喜臉上露出笑容來,蘇麗言也抿了嘴笑,拍了拍兒子,見元千秋睡得熟,將兒子遞給孫嬤嬤去放到隔間的亭閣中,這才沖連瑤道:「既然如此,這門婚事便應了下來,你往後是想在哪兒侍候的。」
「奴婢是要跟在夫人身邊的!」這話連瑤說得肯定,蘇麗言心中有數,也就應了。許氏很快得到了消息,因她家兒子年紀早就過了成婚之齡,自然是慌得厲害,不出半個月功夫,納采問吉等便都一一辦妥,如今世道漸漸平定了下來,這樣的人雖說難找,但也並非沒有,許氏樣樣都照了規矩做,光是送給連瑤定親的金飾便是下了血本,一對足金的手鐲,約摸有指頭粗,掂在手中沉甸甸的,眾人看得都眼紅,可見許氏對她的重視程度,不過眾人也都知道這些體面來自於哪兒,因此平日侍候蘇麗言時更精心了些。
蘇麗言也沒小器,連瑤出嫁之時添了一份單子,這樣一來不止是她有體面,連許氏也逢人便笑,到十二月初之時,因許氏想著在年前將兒媳婦娶回去好過年,因此婚事定在了上旬,熱熱鬧鬧的辦過了一場喜事,連帶著令蘇麗言覺得余氏等人來到元家時的鬱悶之氣都似乎消了大半。
不過也只是似乎而已。余氏此時成日吃不飽喝不足的躺在床上,不過是吊著一口氣沒讓她死罷了,元大老爺元正林端了一碗藥坐在她床邊,滿臉不耐之色。元正林如今雖然早知自己大勢已去,當初怕被元鳳卿趕下山去自己不得活路,因此一直忍著,做出一副孝順之極的樣子出來,但心中看余氏是有些膩歪的,經過那樣一場動亂,許多人家餓得極了連孩子都敢殺了煮來吃了,元正林這樣的人跟余氏之間太平日子時都不敢說有幾分真情實意,更別提經過亂世之後,縱然有幾分情分也早被磨滅得光了。
元正林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可以不用管,更別提老得已經沒用的余氏,若非他當初想藉著余氏留在元家之中留著性命,恐怕早不耐煩裝作一副孝子的模樣守在余氏面前了。如今他聽到山下已經平靜起來,又下過一場大雨,雖然情況仍不比太平盛世之時,便相較末世之下連口水喝的情況來說,無疑是好了許多。元正林當初逃難到元家時,一心怕兒子追究自己當時趁他不在想給蘇麗言說媒的事兒,可在元家住了兩個多月,提心吊膽這樣久,又風平浪靜的,心下只覺得恐怕元家人膽小,又害怕自己,蘇麗言恐怕沒給元鳳卿說這事兒,一想到這兒,元正林膽子又大了起來。
他膽子一大,心眼兒便靈活了不少。如今元家之中軍隊壯大,元鳳卿出去一趟足足帶了三四萬的軍隊回來,如今元家早已成為盛城勢力之首,無人敢與其爭鋒,元正林若是當初得知自己兒子有這樣的出息,恐怕打死他也不願意將這個兒子趕出家門,以致如今讓他六親不認的。元正林心中悔得腸子都青了,卻又不肯安份,這也是為什麼山下平靜下來,他卻一直沒提出要離開元家的原因,他想要接手元鳳卿的勢力,過上那人上人的日子。他如今已經知道元鳳卿的打算,是想要謀朝篡位的!若是叫他成事,豈非成為萬萬人之上那位?若是當初他不將兒子趕走,這一切可都是他自己的!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縱然如今山下已經平靜了下來,元府的宅院若是憑著元鳳卿如今的勢力與名聲也不見得拿不回來,但元正林卻一直賴在元家不想走,這也是主要原因。元府的院子如今被那些賤民一折騰,早已經院落敗壞得差不多了,哪裡又能與如今的元家相比?更何況最令元正林心動的,卻是那實實在在五萬人馬。除開元鳳卿帶回來的,再加上他收編當初攻打元家的殘餘勢力,如今實力不可測,元正林心裡想著,由元鳳卿來當皇帝,倒不如自己來當!
就因他心裡的一點野心,至今還未說離開,反倒是成日奈著性子守在余氏跟前兒,就盼著她早些好起來,去替自己與元鳳卿說說情。所幸元正林雖然自大,可也沒有蠢到家,他也知道光憑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恐怕元鳳卿心裡對他是絲毫父子之情也不念的!他心中暗罵了一句孽子,有些厭煩看著躺在床上吃喝都要人侍候的余氏,越想越是覺得一股火氣直往頭頂上衝。在這元家裡頭年輕的婢女是只能看不能碰的,否則人家比他還要凶,他又怕蘇麗言將自己之前的事兒抖了出來,元鳳卿這個六親不認的孽畜,恐怕真會殺了他,因此一直忍著,成日不是對著徐氏那賤人,便是看著這余氏,心中煩透了,卻又不得不強忍著。
元正林端了藥碗侍候在余氏身邊,捏著鼻子拿勺子攪了攪碗裡的藥,這才遞到了余氏唇邊:「母親,該喝藥了!」他這會兒是真心實意盼著余氏好起來,可是余氏原本還好端端的,連亂世都挨了過去,偏偏來到元家又不甘寂寞鬧了那樣大的事情出來生生被關押著到病倒,元正林一看余氏花白的頭髮,張著嘴喘氣,一股惡臭從她身上傳出來,自余氏與元家人鬧翻,好些天已經沒人替她收拾換洗了,連她昔日身邊侍候的人都恨她當日無事生非險些連累自個兒,沒有哪個肯為她盡心盡力的辦事,這碗藥還是元正林千辛萬苦求了來的。
余氏見兒子端了藥遞到自己嘴邊,眼裡不由就露出一絲譏諷之色。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清楚,是個什麼樣的貨色,余氏心裡明白得很。她知道自己這是著了道了,不過這會兒身邊不是自己的人,又沒一個靠得上的,也唯有這個狼心狗肺的兒子此時還能利用上一通。也不知何時母子兩人走到了這樣的地步,余氏為人雖然寡毒,但她對自己的兩個兒子可以敢拍著胸脯保證說是真情實意,誰料最後教出來的兩個,都是不成器的東西!
元正林心狠手辣便不用再提了,沒有繼承到當初元老相公那樣的冷靜明理,反倒是如同投錯了股一般,硬是龍一般的老子生出老鼠似的兒子,行事寡毒陰狠,又不講人情,連天良都被埋沒了的東西。老2雖然不如他心狠手辣,但卻不堪大用,事到臨頭反倒不如一個女人沉得住氣,她這一輩子,當真是不知造了什麼孽!余氏眼眶裡滾出顆顆昏黃的淚珠來,見元正林眼中掩飾不住的厭惡之色,突然一股惡氣沒來由的湧了上來,狠狠將他手中的藥碗打翻,厲聲道:「滾!滾,給我滾遠遠的!我沒病,吃什麼?」
冷不妨余氏突然發瘋,元正林遞到她嘴邊的藥碗頓時便被打翻,褐色的藥汁滴得母子兩人滿身都是,元正林表情陰鬱,盯著她不說話,屋內頓時死一般的寂靜。月荷等人遠遠的避於一旁,深怕這母子倆發瘋戰火燒到自己等人身上,也沒有哪個去救余氏,反正不論元正林怎麼鬧,若是他還愛惜自己性命,就不會真做出什麼出格的,母子倆最多打上一架,只要余氏不死,誰去管她吃沒吃苦頭?
月荷等人冷笑,余氏這會兒心下也有些忐忑,兒子那目光跟頭凶狠的惡狼似的,讓她不寒而粟,她知道自己已經年邁,而自己養的是一頭為了活命連自己親生兒女都敢糟蹋的惡狼,如今若是真將他惹狠了,他怎麼會認得自己?一想到這兒,余氏心裡不由隱隱作痛,不過見元正林陰狠的目光,她嚇了一跳,卻故意挺起胸膛:「你想如何?你別忘了,當初你敢給蘇氏作媒,欲將她送給那烏三糟蹋,如今鳳卿還沒與你算帳,若是你敢惹我,信不信我死了,到時他要殺你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
元正林心下怕的也正是這一點!若非如此,他早就不肯再來余氏房裡半步,若只是做做樣子便罷,成日一天到晚的被悶在這兒,元正林心中火氣一日比一日更盛,他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表情猙獰,卻始終沒有更進一步!光是看他這模樣,余氏心中已經知道自己賭對了,元正林確實不敢對她如何,卻不是因為她是他生母,而是因為他自己貪生怕死,怕自己一死了,元鳳卿若找他算帳,無人肯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