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之中,是寧肯相信自己眼見為實,也不肯相信別人所說總覺得耳聽為虛的!蘇麗言想要的,就是利用眾人這樣的心理,她對於戰事並不太瞭解,兩輩子為人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指揮人打仗撕殺的一天,只要能撐到元鳳卿回來之時,她就已經算嬴了。
這些打算她之前卻沒有和華氏說過,這會兒華氏自責無比之下,蘇麗言握了握她的手,又安撫了幾句。華氏這會兒心中亂糟糟的,看女兒反過來還哄自己,越發心中內疚得厲害,忍不住就哭了起來:「都怨我,都怨我!」
她來來回回這樣幾句的,蘇麗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閉著眼睛自個兒揉了揉額角,又拿了扇子拚命搖著,帶著熱氣的風吹拂在臉上,越發讓她難受得很,華氏看她這樣不安,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好歹眼淚忍在了眼眶中沒有落下來。
「母親,女兒是早有打算,那朱家縱然是被女兒扣了下來,難不成還要養她們吃喝?女兒又不願意殺了她們如此多人,好歹朱氏以往也曾是大哥的妻子,女兒總要給大哥留幾分顏面的,既然殺不能殺的,也就只有將人送下山去,這事兒與您無關,您也別再內疚自責了!」蘇麗言這會兒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肚子稍稍凸了一些出來,就是因為天氣熱,穿的裙子又極落,才看得分明了些,若是多穿上兩層,從外表看來,根本瞧不出來。
華氏聽她這樣勸說,又見她掙扎著想從榻上起身,這會兒在她心中蘇麗言與她肚子中的孩子是最珍貴的了,也顧不上自己的那絲內疚,連忙扶著她坐了起來:「我就是覺得,那糧食當時也不該送了她們!」
「若是不送,她們恐怕早就將夫君不在家的消息傳出去了!」蘇麗言微微笑了笑·其實給朱家糧食不讓她們過於絕望,也是她一開始打算的,只是最後由華氏求了情,她又為了全華氏臉面順道同意了而已·朱家這樣的人家,恐怕不是到窮途末路之時,還抱著一絲希望,想要將元鳳卿離家的事情得到最大利益的,她給朱家的東西,當時也是算好了,那些流民與各方勢力聽了朱家這番話·恐怕會猶豫是陷阱,如此一來縱然要對元家動手,他們也要探聽好消息,只要自己將元家給盯緊了,恐怕這些人再耽擱上一兩個月時間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到時待他們下定決心,說不準元鳳卿都已經回來了。
將自個兒的打算說給了華氏聽,華氏心下倒是稍稍寬慰了些·不過仍有些鬱鬱寡歡的模樣,蘇麗言也不安慰她,反倒是看她有些失落的樣子·開口道:「母親,您性子是好,可是有時也得瞧這性子好合適不合適。就拿蘇家來說,祖母是個強勢的,萬事都要親手過上一番,可您才是蘇家的當家主母,兒女姻緣之事,原本是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您瞧瞧·大哥的婚事是由祖母做了主,女兒的婚事則是由祖父定的,事事都與您無關,時間久了,府中下人也是捧高踩低的,這樣做豈不是將當家主母的體面丟給了旁人?」
一席話·說得華氏臉頰微紅,她也知道自己是個沒本事的,不過這會兒被女兒這樣一說,倒是覺得有些對她不住:「都怨我沒本事,連你的婚事也做不了主。」照理來說,蘇秉誠身為大家長,有權力決定小輩的婚嫁也就算了,可月氏都是隔輩的人了,她最多只是出出主意而已,拿主意該是華氏的事情,若是華氏當初硬氣一些,那朱氏又如何能入得了蘇家的門?
蘇麗言聽她這樣說,又搖了搖頭:「母親,祖母年紀大了,難免有被人蒙蔽的時候,有時做人兒媳的,也並非一味順從才好,須知規矩二字雖然能壓得兒媳喘不過氣,但這可是把雙刃劍,並非只針對您一人的!」她點到即止,也不挑明了說,華氏愣了一下,嘴裡呢喃道:「可是,在家從父······」聽她這樣說,蘇麗言有些氣樂了,捂了嘴笑:「那出嫁從夫,母親,您這些年到底是順從父親了,還是順從了祖母?」
蘇青河是月氏獨子,順從月氏豈不是順從了蘇青河?華氏頓了頓,接著才醒悟過來,想到自己這些年,婆婆月氏送了幾個侍妾給丈夫,她打落了牙混血吞的苦楚,將丈夫往那幾個小賤人房裡推,明裡暗裡不知道吃了這些小妾與庶女們多少的苦頭,幸虧這些小妾沒生下兒子,否則如今的蘇家,恐怕那些女人仗著蘇青河與月氏,不知道得囂張成什麼樣了。
「夫妻之間相敬如賓,您只要把握好正妻的地位,只要做得讓人挑不出錯來,做好了自己份內之事,外人誰不讚您一聲好?又何必這樣委屈求全,反倒還苦了自個兒?」蘇麗言這樣一說,華氏想到這些年來自己在月氏手下吃的苦,忍不住心中酸楚無比。
月氏自個兒日子過得好,縱然只生了一個兒子,蘇秉誠也沒有納小妾,可是她一個婦人占簿丈夫的,沒有受過那等三妻四妾苦的,卻是巴不得為難自己好多塞幾個女人給蘇青河,還說蘇家該是開枝散葉,當初她不過也生了一個而已!
華氏這些年來對待月氏可是比侍候自己親娘還盡心盡力,這會兒聽女兒一說,再想到這些年來的情景,頓時心中寒冷無比,傷傷心心的哭了一場,待晚間時候回去時,雖說眼睛還微紅,但整個人氣勢已經跟之前有了完全的改變。蘇麗言看到她出去時挺直的背脊,知道她是聽進了自己的話,才算真正鬆了口氣。
「夫人,這會兒可是要擺晚膳了?」待這兩母女說完話,連瑤才從外間進來,沖蘇麗言福了一禮。
最近天氣熱了,蘇麗言也沒什麼胃口,聽連瑤這樣一說,勉強打起了精神:「今兒廚房準備了什麼?」
「是曬乾的地瓜條燉的粥,夫人最近沒什麼胃口,許嬤嬤親自盯著,用文火熬了兩個時辰已經很糯了,奴婢光是瞧著也胃口大開,夫人不若用上一碗嘗嘗?」元鳳卿走後,蘇麗言吃的也少了人家都說懷著孕的婦人該是吃得多,長得珠圓玉潤才是,可是兩個月過去了,如今蘇麗言都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她瞧起來還是跟之前一樣窈窕的模樣,連瑤等人心下也有些擔憂,這會兒也顧不上外頭的威脅了只是一心撲在蘇麗言的身體上。
聽到說晚膳是粥,而不是油膩膩的菜式了,蘇麗言倒當真來了一絲興致,在孫嬤嬤的攙扶下坐直了身子,一邊道:「既然如此,再讓人切一疊子前幾日吃過的酸黃瓜來。」見她肯吃飯,連瑤心中歡喜,福了一禮應了聲是,這才轉頭吩咐小丫頭出去讓人擺飯了。
元大郎不在家中,蘇麗言一個人吃著也不用那樣鋪張浪費的平日最多兩菜一湯也就是了,最近天氣越發熱得厲害,也沒什麼胃口,她偶爾餓了大多時候都是進空間偷吃西瓜與靈芝等物補著,因此外頭吃的東西就少了些,雖說在連瑤等人眼中瞧來她應該是瘦了些,不過蘇麗言自個兒知道,她的身體其實很好,至少懷孕到這陣子,也沒有哪兒不舒坦的地方。
孫嬤嬤聽她喜歡喝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夫人,這地瓜粥雖是好喝,不過到底是不補身子,奴婢熬粥倒是有幾分心得,您出生之時,蘇夫人懷孕時就愛吃奴婢熬的粥不若明兒奴婢親自給您熬上一鍋,您嘗嘗看,如何?」她是怕蘇麗言成天這樣不吃不喝的下去,沒兩個月身子垮了,要知道懷孕到這個時候,是最該補的時候,若是到時沒補好,小郎君出生之時身子該弱了一些。
蘇麗言聽到這兒,也就點了點頭。這孫嬤嬤是華氏給她的,對於照顧懷孕婦人應該是頗有心得,什麼該吃不該吃的她自個兒心中也有數,蘇麗言也不怕她弄錯了。這廂答應著,那頭就有丫頭端了托盤上來,雖說廚房已經是做得極為簡單了,不過端上來的除了粥之外,還有兩碟子泡過的酸菜,一碟子正是蘇麗言點名要的酸黃瓜,而另一碟子則是泡過之後切成小粒的豇豆,兩碟子泡菜裡都加了芝麻油,聞著就是香味兒撲鼻,再加上那酸得讓人過癮的味道,地瓜粥又熬得濃稠,喝下去十分爽口,幾乎是入口即化,蘇麗言許久沒有正經吃過一碗飯,這會兒吃完粥,倒是讚了一聲好,也有了胃口,連著喝了兩碗,才放下筷子。
「奴婢就說這粥是開胃的,夫人許久都沒有這樣有胃口了。」連瑤指揮著小丫頭上前來收拾碗筷,一邊臉上帶著笑。蘇麗言點了點頭,拿帕子斯條慢理的抹嘴:「不錯!明兒早晨還讓人準備這地瓜粥。」
「噯!」連瑤答應了,也不消她再吩咐幾次,前來收拾碗筷的丫頭已聽到了耳朵裡。蘇麗言歪著做了陣女紅,到外頭夜色正濃時,這才打了個哈欠,將做了一半的衣裳又扔進了竹籮筐裡頭,洗沐之後再擺弄了陣衣裳,這才去歇著睡了。
元鳳卿這一走,到九月份時也沒有信兒傳回來,蘇麗言雖然表面鎮定,但心中卻是有些著急,這樣一個落後的古代,縱然是風調雨順之時,出門一趟又沒有飛機火車的,除了靠兩條腿走路之外只有靠馬車,元大郎又是進京,來回幾個月是正常的事情,可如今人都走了快三個月了,外頭還是沒個音信兒,蘇麗言心中難免感到不安,也不知道他將自己給他的人參靈芝等吃了沒有。她如今肚子大了些,已經能感覺到肚腹中孩子的胎動,可惜元鳳卿卻沒有在身邊。
外頭越來越亂了,有人傳說元鳳卿不在元家的事情越傳越烈,已經許多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這些人是瞧著元家護衛沒亂,只怕元家人故意布一疑陣好引人上勾而一時間沒人敢貿然亂來罷了,不過這樣的平靜卻是維持不了多少時間,只要等第一個敢上元家鬧事的人一出現,恐怕元鳳卿不在元家的事情就會得到證實。蘇麗言心下也有些,想到元鳳卿走時交待的話,思去,還是令人將如今守在元家的柳齋給請了過來。
「柳先生,夫君臨走之時吩咐妾身有事與您商議,如今外頭的事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卻是不懂,夫君至今也未有消息傳來妾身心中有些不安,外頭又亂著,不知柳先生心中有什麼主意沒有?」蘇麗言並未說客套的,直接就將自己心底的不安說了出來。
其實柳齋心中也著實詫異蘇麗言一個婦道人家,卻是沉住了氣如此之久,在他看來,原本以為蘇麗言早在元鳳卿一走之時就該不安害怕的,誰料她卻撐到了此時才問自己話,當下心中對蘇麗言印象有些改觀,元大郎對他老婆看重柳齋心中是知道的,但一想到蘇麗言這樣的絕色,只以為是元鳳貪花好色而已,此時看來,倒是自己看走了眼!柳齋心中暗自斟醋了半晌,沉吟片刻之後才道:「夫人稍安匆燥,此去京城路途遙遠,主公縱然一來一回最少也須四個月時間更何況,主公此去還要赴青州一趟,恐怕沒有五個月不能趕回來!」
更何況元鳳卿還要帶著大部隊回來,那樣拖的時間更是久,恐怕沒有六個月幾乎不可能辦到!蘇麗言卻是吃了一驚,手掌握在椅子之上,那纖細的指尖簡直都快泛白了:「還要去青州?郎君之前可從未與妾身說過!」記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柳齋一聽這話,心中暗叫不好,猜測著元大郎該是臨走時怕她擔憂,所以沒有提這岔,如今自己卻說漏了嘴,他目光左右閃動一同陪伴前來的柳夫人周氏不由瞧著好笑,瞪了丈夫一眼,這才安撫似的對蘇麗言柔聲道:「夫人別擔憂,郎君身懷武功,尋常人奈何他不得,其實有時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呢!」元鳳卿名聲如今在盛城一帶是傳開的,再加上永定帝有心想攻打盛城以立秦國之威,盛城元大郎外頭的人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他單身出去若是遇著了不測,外頭總會傳些消息回來,如今盛城的人按兵不動,顯然還顧忌著『仍在家中,的元大郎,就證明元鳳卿此時還是安全的!
這個道理蘇麗言懂,但明白這回事,不代表她就能理解得下來。元鳳卿一去沒了消息,外頭的人又虎視耽耽的,她心中實在很難再平靜得下來,此時傳消息都沒法子,兩人成婚多年,還從未有過這樣分離到完全不知音訊兒的時候,連他去處也不知道,蘇麗言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的原因,難得有這樣心情不平的時候,不過聽周氏安慰,她不願意拂了周氏心意,因此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有些著急:「既然如此,不知柳先生對如今情勢,可是有什麼看法沒有?」
元鳳卿的事暫且不論,但外頭各大勢力卻是迫在眉睫的危急。柳齋聽她這樣一說,不由愣了一下,原本以為自己還要安撫蘇麗言幾回她才能冷靜得下來,沒料到她這麼快就已經不再追究這個問題,又是讓他出乎意料了一回。柳齋目光閃動,倒是心內頭一回覺得蘇麗言不止是有美貌,連心中也與尋常婦人不同,如此佳人,也難怪平日元鳳卿著緊!
「屬下倒是有一主意,可暫解此危機!」柳齋搖了搖手中扇子,眼裡露出些微傲然的笑意。
蘇麗言露出細心聆聽之狀,就聽他道:「流言是從朱家傳出,唯今之計,解鈴還需繫鈴人,朱家既然敢說出這話,之前朱家又是住於元家之中,恐怕也有人會懷疑朱家此舉有詐。屬下覺得,不若將計就計,夫人不若再派人前往,私底下再送些米糧過去,定要做出掩人耳目狀,只要迷惑眾人一段時日,待主公回來,危機自解!」
他打的主意,與蘇麗言心中所想的,不謀而合!
蘇麗言嘴角邊露出笑意來。「柳先生的意思,妾身明白了,不過妾身倒是有一議,也不知道說得對不對,柳先生暫且聽一聽,若是說得不對,妾身婦道人家不懂大事,柳先生也別見怪!」她說完,起身微微福了一禮,那柳齋頓時側身讓了讓,嘴裡連稱不敢,蘇麗言也不再客套,直言道:「妾身以為,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與朱家私底下交好,雖說證實元朱兩家有合謀之意,可若是由柳先生指揮著,率先攻打一個不安份的,到時有人怕了,更是會讓人心中對元家生出忌憚之意,也不知道妾身說得對不對,不過是胡亂出出主意,柳先生若覺得不妥,聽聽也就算了!」蘇麗言所說的,就如同上一世諸葛孔明的空城計一般,故意攻打別人,只會讓如今還懷疑的人更猜疑元家與朱家是約好的,如今一來受到震懾的人,自然不會再衝動,蘇麗言也不是真要誰就此放過元家的意思,她只要撐過一段時間,等元鳳卿回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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