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此一來,元正林算是將蘇秉誠給記恨上了,他自●正義之師,如今瞧著自己的隊伍聲勢壯大,不過卻大多都是烏合之眾,不止是不好聽他使喚,而且每日吃得還多,元家如今是自貼腰包在請這些人吃飯,元正林此時的情況頗有一種為了裝自己的門面,卻是打腫臉充了胖子引了一堆人過來給自己壯聲勢,不過苦楚唯有他自己才知了,原本還想著蘇秉誠財產多,自己還能支撐上一陣,不過蘇秉誠的拒絕當下令元正林慌了神,他一心謀算著想將蘇家的財產弄到手,以支持如今的開銷,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領頭人地位。
此時天氣越來越熱,蘇家縱然有幾口井,但一大家子的,仍是支持不住,元家裡幸虧蘇麗言之前往井水裡投過一些空間水,因此眾人喝水倒是不缺,不過來元家修建房屋的眾人忙了大半個月之後,將元府擴大了足足好幾倍,院舍樓台修葺好了,這些人卻並未離開,反倒相繼又有不少人上山,那些元鳳卿找來原本修建房屋的人這會兒卻是住進了之前眾人修建的一整排房舍裡頭,登時山中熱鬧了起來,元鳳卿沒有提這事兒,但蘇麗言心中有譜,恐怕這些人也是元鳳卿的手下,這是來住著就不準備走了。
在這樣的混亂時刻,家中人手多自然是件好事,至少能令蘇麗言覺得心安,此時山下不時爆發出暴民惹事砸店傷人的話,這些人原本都是純樸憨厚的百姓不過因飢餓與乾渴等逼迫下,一個個卻是褪去了以往的老實,化身為惡狼一般,見人傷人,盛城裡倒是還好一些,不過周邊許多村子裡,卻是爆發了大小規模不等的動亂,就蘇麗言最近就聽說山腳下有幾戶地主老爺被人連窩端了,一家十幾口男的被打死女眷卻是消失無蹤,結果自然不可能是好的,這樣一來更是令許多人心內惶惶不安,元鳳卿找來的這些修房子的人住了下來,並且平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那院落圍著原本的元宅建了一圈,將整個元家保護在其中,她心中自然是安心不已。
但同樣一來,人多了安全感是多,可吃喝的開銷卻也多了幸虧之家元海暗中採買了不少的糧食,這會兒吃的倒是不缺,不過那水倒是顯得有些不太夠用了,那井水縱然每天都會浸大半口井,但突然間多了幾百張嘴,還陸陸續續有人再上山來,自然是有些不夠用,蘇麗言也漸漸有些坐不住,捉摸著想要再將另外兩口新挖的井裡也注些水進去,應付眼前難關。正在此時山下亂民更多,許多人如同殺紅了眼般,殺了一個地主嘗到了甜頭之後,許多人再也停不下手來,以往生活與地位的不平等這會兒像是令人找到了一個發洩口般,殺人搶擄之事時時傳來,蘇麗言這會兒已經懷了兩個月身孕,胎兒是坐穩了,她氣色也瞧著好了許多,但最近卻開始擔心起往後的日子來。
元喜進來回話時就看到她眉頭皺著歪在榻子上不說話的模樣不過這會兒元喜卻是有把握自己一說話她會歡喜起來她福了一禮,脆聲聲道:「夫人蘇夫人過來瞧您了。」
這會兒已經是午後了,沒料到華氏竟然過來了蘇麗言果然又驚又喜,驚的是如此世道不平,華氏也敢出門,如今元正林恨蘇家入骨,萬一背後做個什麼小動作,蘇麗言被自己的想像嚇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連忙坐起了身來:「快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元大郎最近又忙得厲害,幾乎連回房的時間都少有,她上輩子時活在安穩社會,還未經歷過這樣的動亂,雖然面上沉著,但心裡頭難免有些沒底,畢竟元家如今雖然有人守著,不過山下流民眾多,她仍是有些擔憂,更何況最近因流民傷人的事情,宅子裡許多人已經極少再外出了,聽的消息都是從外頭傳進來的,真假也難辨,這會兒華氏一來,蘇麗言心中倒當真是歡喜了。
元喜答應了一聲,孫嬤嬤連忙掏了帕子蘀蘇麗言擦汗水,一邊有些心疼道:「夫人,您起身慢上一些,如今您有了小郎君,若是動作快了,恐怕肚腹不適。」蘇麗言點了點頭,這會兒她倒當真是覺得自己肚子隱隱作痛,因此聽孫嬤嬤說話,也沒有辯駁,在她的攙扶下,又緩緩的靠回了榻子上,孫嬤嬤一邊舀了個軟枕塞在她腰下,讓她能靠得更舒服一些,那頭已經有兩個小丫頭領了華氏與眾人一塊兒朝屋裡走了過來。
「母親。」蘇麗言看到華氏時,眼睛不由露出亮色,不過看到華氏並非單身一人,身後還帶了幾個婦人時,她剛到嘴邊的親暱稱呼頓時又一頓,這才認出了是自己娘家兩個嫂子,她坐起身了,一旁孫嬤嬤與連瑤扶了她起來穿好軟底的繡鞋,蘇麗言這才開口道:「兩位嫂嫂也來了。」一聽這話,華氏有些尷尬,看女兒神色淡淡的樣子,心些忐忑不安,兩個兒媳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不過仍是勉狸了親熱上前扶了她又重新坐了下去:「言姐兒只管坐著就是,有了身子,又何必起身。」兩人說到有身子這話時,臉色有些羨慕,蘇家三代之中兩個男丁都是由華氏所出的嫡枝,不過兩人成婚好幾年,卻連兒女也未得半個,兩人平日在華氏面前伏低作小,就怕華氏舀這事兒來說嘴,就因著沒有子嗣,當初蘇秉誠將蘇家大半家財陪嫁到元家,她們縱然心中不滿,嘴上卻並沒有底氣敢說些什麼。
「應該的。」蘇麗言嘴上客氣的說著話,但目光卻是落到了華氏身上,華氏臉色露出一絲尷尬來,與周圍看了一眼,蘇麗言頓時就明白了過來:「連瑤與孫嬤嬤和元喜都留下來侍候著·我與母親有話說,其餘人先到外頭等著。」眾人答應了一聲,連瑤雖然被留了下來,表明她在蘇麗言心中地位不同,但留下的並不止她一個人,心裡難免生出幾分危機感來,一邊遞著帕子,一邊又令人上熱水與客人擦臉,忙得團團轉·侍候得更加細心周到,元喜也不與她搶事,搬了凳子與華氏幾人坐下了,也就安靜站在蘇麗言身後。
這會兒等人一走,華氏臉上才露出尷尬之色來:「如今世道亂了,你祖父讓我帶著你兩個嫂嫂過來瞧瞧,看看你們這兒有什麼短缺的,準備就補上。」蘇麗言一聽這話,雖然身為蘇家的女兒,但頭一個就不信。蘇秉誠為人是講義氣·也性情耿直,但他只是對外人而言,更何況蘇麗言嫁到元家幾年,回娘家的次數有限,最多不過兩三回而已,可每一次回去不論她有沒有帶禮物,她的兩個嫂子話裡都含酸捏醋的,雖然明著不敢說,但光是瞧表情就能看得出來她們對自己是極為不滿的,只不過礙於華氏·不敢直說罷了,可這會兒正是危難之時,人人連肚子都填不飽了·華氏竟然說自己短缺什麼東西蘇家給,這兩人不止是沒有如以往般露出不滿的模樣,反倒是歡喜無比的樣子,實在是令蘇麗言心中很難不生懷疑。
事有反常即為妖,尤其是令兩個一向看重錢財的人變了態度,其中若說沒鬼,蘇麗言絕對不信!華氏看女兒沒說話,頓時臉色有些怏怏的·在屋裡的都是自己人·她也懶得再說那套好聽的,直接與女兒交了底:「如今世道亂了·元家又實在可惡,令人撒播謠言·最近有人說你祖父為富不仁,如今守著蘇家大門,說是要為民除害,劫富濟貧!」一說到這話,華氏氣得兩頰漲紅,蘇家平日與人為善,就連最艱難的時候都在佈施米糧清水,如今卻是遭了那些餵養的流民一番惡意中傷,實在是好心沒得好報。更為令人生氣的,還是元家,當初蘇家陪送了大半家產給他們,就是餵養狼崽子也該喂熟了,而元家卻如同永遠餵不飽的血蛭般,如今再伸手不成,竟然就翻臉不認人,連這樣的惡毒主意也想得出來,當初蘇秉誠聽到這話時,險些沒睜著眼睛昏過去,不過就算是他人沒垮,看起來精神也萎靡了不少,蘇家實在是被逼得沒法子了,這才有了今日華氏過來的事。
蘇麗言沉默了一陣,心裡有些生氣,這哪是什麼給好處,分明就是全家避難來的,難怪自己這兩個嫂子如今聽到要送自己東西連話都不說了,原來是這麼一個原因。不過她也能想像得到,光是聽外頭傳說如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蘇家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尤其是最近暴民高呼著除惡揚善的事鬧得很凶,而蘇家不巧的正是在眾人眼中屬於『為富不仁,的那一類,不管蘇家平日做沒做過好事,以前名聲有多好,在這樣一個隨時有人吃不飽的時候,蘇家有錢就是最大的罪過,會招人恨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誰叫蘇麗言穿越成了人家的女兒,這些責任她就算是不想要背,也是不行,更何況蘇家還有華氏,她如今跟華氏感情好,又哪裡可能見死不求。
華氏看女兒沉默下來的樣子,心裡頓時有些發慌,不過她也知道蘇麗言如今是出了嫁的,不比娘家的時候,萬事都要與夫君商量,因此也體貼她的難處,剛想開口說算了,蘇麗言就已經吩咐連瑤道:「連瑤,你令人將我母親之前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再從東南面擇一棟大點的院子一併收拾了與祖父母二人住,隔壁的院子剛好還有幾棟空著的,兩位兄長住過去就是。」蘇麗言這番安排華氏已知道女兒是明白了蘇家的打算,不由有些羞愧,但這個時候她也不敢再開口,唯有蘇麗言的大嫂朱氏卻是猶豫了一下,陪著笑道:「言姐兒,我娘家人也來了,你看看……」
這會兒不待蘇麗言開口,華氏已經皺著眉頭,大聲喝斥道:「阿柔!如今正值危難時刻,言姐兒也是你妹妹,她還懷著身子呢,我們過來已經是給人添了麻煩們娘家又人多,哪裡安排得過來?」一聽華氏斥責朱也有些著急了,她原是盛城富裕人家出生,家中這一代父母只得她一個女兒,平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連嫁人都挑了同是盛城底蘊卻是不深的蘇家,就盼能時時掛著女兒,這樣的情況下朱氏與娘家的關係自然是極親,華氏性子又軟,平日她也總往娘家跑這會兒危難時刻,朱氏就算不惦記著自己的婆家,怎麼也得要把自己娘家捎帶上的,一聽華氏拒絕,登時就紅了眼睛:「母親,言姐兒這人口少,我娘家住進又有什麼不打緊的?外頭那些不相干的讓他們遷走也就是了,更何況我們還給了銀子,怎麼叫添麻煩?」
原本為娘家擔憂,有好事想著自己人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這還是能活命的大事,朱氏心中自私一些蘇麗言也不是不能理解,不過一聽她說話的口氣,臉色頓時就黑沉了下來,她原本也不是個什麼好性兒的,雖然外表看著乖巧柔弱,但內心實則剛強無比,當初在元家之時她看似溫順,實則從未退過半步,反倒是叫余氏等人吃了無數說不出口的虧若是朱氏好生哀求也就罷了,但這樣理所應當的口吻卻是令她反感無比,兩人之前也算不得有多好的交情這兩個嫂嫂也沒有多照顧她,蘇麗言本身因是華氏老來才得的女,因此與兩個兄弟年紀相差了足有好幾歲,感情根本不深,這會兒她縱然不顧念情面心裡絲毫負擔也無,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冷聲道:「別說我如今缺不缺銀子,大嫂這話我怎麼聽著就覺得不對味兒?合著大嫂是將我這兒當做客棧館驛呢只覺得花了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如今蘇家縱然是有銀子可是有些東西卻是有銀子也是買不到的,比如說這水如今各地都乾涸,幸虧她還有這樣一個隨身空間,幫了她的大忙,否則如今她自個兒都得想著法子迨難,哪裡有如今的好日子過,朱氏卻是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令人生氣,外頭有人出銀子買藏水的,都出到十兩金子一桶了,可謂真正的價值千金,不過縱然是如此,這水也是有價無市的,畢竟銀子再好,也得有命享受,若是連命都活不下來了,銀子再多又有什麼用?因此這水的珍貴只比外頭喊的價格貴重,而不會少到哪兒去,蘇家這麼多人,來住下來吃的喝的用的,恐怕一百桶都不止了,朱氏如今竟然好說這樣的話來,沒得讓人生氣!
朱氏臉色登時一片血紅,嘟囔著說不出話來,蘇麗言溫溫柔柔嬌嬌怯怯的模樣,極容易讓人以為她性子也是這般綿軟,朱氏倒是不知這個一向沉默的小姑如今竟然變得口齒這般伶俐,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笑,簡直如同軟刀子割肉似的,登時讓她說不出一句話來。蘇麗言還在微微笑著,不過目光卻已是冷了下來,場面頓時一片冷寂,元喜還是頭一回看到蘇麗言這般不發火不大聲責罵,也不摔東西,卻偏偏高高在上得讓人直害怕的模樣,心裡想著自己母親說的話,便是有了計較,面色更恭敬了幾分。
這會兒最為頭疼的卻是要屬華氏了,原本手心手背夾在中間都是肉,她私心裡是偏向女兒的,也知道這樣實在是令蘇麗言為難,尤其是姑爺那樣一副冷面孔,讓人看了就害怕,這事兒還得要蘇麗言去說,蘇家一大家子的拖家帶口過來已經人不少了,再加上蘇麗言的外祖家,她娘家人還有一些,這會兒一併過來實在是親戚多得令人數不清,雖然她也知道兒媳心中的擔憂,朱氏一向顧及娘家,有什麼好處都往自己娘家劃拉,這會兒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也理解,不過華氏卻是更偏向蘇麗言一些,相比較之下令女兒為難和頭疼,她自然是自私了一回,此時看蘇麗言發了火,她連忙打著圓場:「你嫂子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也別與她計較,她這人一向就是嘴沒遮攔慣了,總是說些不中聽的話,你就當她胡說八道的,別往心裡去……」
華氏話未說完,朱氏卻不領她的情,她這會兒見自己求情華氏還在一旁不幫忙不說,反倒是言說自己的不是,當下心裡恨得牙癢癢的,不過卻礙於華氏是她婆婆,不敢開口多說什麼,不過這會兒朱捏著手帕,臉龐漲得通紅,一雙眼睛裡含了些惶恐與害怕,連看也不看華氏一眼,足以證明她心中的怒意,看蘇麗言冷淡雍容的模樣,突然間心裡有些敬畏,不敢再像之前一般開口說話,不過她仍是有些不甘心:「言姐兒,你就幫了我這一回吧,不過是些地方住而已,往後你大哥該繼承的銀子與田契地鋪,全與了你如何?我娘家也不是白吃白住的,他們會給銀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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