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黃財家的從一開始陪著笑臉,到現在端著一張臉,心裡煩悶得很,也不管元家有沒有名望,直接一開口就不客氣,還希望蘇麗言一氣之下受激了,到時正巧退了他們家的親,也好叫她回去交差。
「不知黃老爺家可是有家財千萬貫不止,是盛城的首富不成?」蘇麗言聽了她明顯承認的話,也不見惱,反倒是元家其它下人臉上都火辣辣的燙,聽蘇麗言這麼問,眾人不由自主的都將目光放在了她身上,那媳婦也有些疑惑,不過這話卻不敢直言承認,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敢當首富一稱。」但肯定是比元家有錢的,這元家誰不知道已經落魄了,都從京中搬回來了,還是靠娶了房媳婦兒才重新發達,不過就是有些名聲而已,不然黃老爺還不屑與這樣的人家結親,一想到這兒,這媳婦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抬頭盯著蘇麗言看——
蘇麗言也不理睬她,依舊自個兒溫柔的笑:「不知我祖父蘇秉誠比之黃老爺如何?」
「自然是不敢與蘇大官人相比的。」這媳婦一聽到蘇麗言的話,心裡更是證實了猜測,也不敢再托大坐下了,連忙就站起了身來,衝她叩頭行了個禮,早已經不見之前的囂張之色,反倒帶著些恭敬:「蘇大官人德高望重,又是咱們盛城有名的大善人,咱們黃家哪裡敢與蘇大官人相比。奴婢不知道三少夫人您是蘇家小姐,言語還多有冒犯之處,還求三少夫人看在奴婢粗卑不堪的份兒上,原諒奴婢吧!」說完,額頭重重的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婦人一知蘇麗言身份,態度當下有了極大轉變。這廳中眾人都訝異無比,尤其是元府中的下人們,見這囂張之極的黃家人,見了余氏老祖宗還一副不客氣的模樣,二夫人王氏還得賠著小心的,這會兒居然跪在了三少夫人面前,甭提心裡有多爽快了,看蘇麗言的目光中都帶了些恭敬與崇拜欣喜。她們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卻絲毫不影響蘇麗言的形象一下子在她們心裡飛快上升,早已經沒有了之前對她只是商戶女的鄙視。只覺得與有榮焉。
「無須如此多禮了,黃老爺與我祖父相識。算來也是盛城極有頭面的人。」蘇麗言看到祖父蘇秉城的名頭將這幾人給唬住了,心裡也鬆了口氣,此時的人重仕農輕工商,商人添為四位之末。由此可見地位,許多商人就算功成名就腰纏萬貫,可是吃穿用度俱都有規定,就是有錢也不知道該怎麼花的,不像讀書人。只要有本事,綾羅綢緞隨意穿,並不會有人來多加責罰。就因為如此。元家雖然沒落,可因為讀書人家身份,也特別讓此時的人敬仰與佩服,雖然元家是被新皇所不喜,但怎麼說也是見過大世面有身份的人,商人與鄉下村民們見了他們,自然會心生畏懼,而這黃家人一聽到自己祖父的名頭,看起來比對元家還要畏懼的樣子,倒令蘇麗言有些訝異,但卻也並未追問,只是給黃家先是戴了一頂高帽子,接著才道:
「只是今日我先不與你說其它,只說咱們元家與黃家婚事的問題,不管能不能做得成親家,但也沒必要弄成仇家,是不是?」
那婦人猶豫了一下,蘇麗言的身份令她感到極不安,聽她說話,忙不迭的就點了點頭:「但聽三少夫人您吩咐就是,只是這婚約之事,奴婢卻是不敢作主,得回過咱們家老爺了……」原本與元家結親雖然是要用他們讀書人的清貴身份,外加元湘怡又年輕出生顯赫,雖然是庶女,可元家的庶女肯定比盛城任何一家閨女身份更要隱隱高一層,就是看在已逝元老相公的面子上,旁人也要敬上幾分的,但除此之外,打動黃家的,還有元蘇兩家結親之事。
黃家雖然有些餘錢,可還比不上蘇秉誠這樣的大商人,黃家在盛城不過是小有名氣而已,哪像蘇秉誠,生意都已經遍佈整座城市,他們想與元家拉上關係,也有想要趁機攀上蘇家的心,畢竟做了商人這一行,就朝利字看,讀書人的名頭雖然能為他們的名聲鑲上一層金,可得不到實質的好處,黃家是不會出如此多聘禮的,這也是黃財家的對蘇麗言特別恭敬的原因,但不管黃家如何想與元家攀親,如今要黃老爺再等元湘怡一年,卻是萬萬不肯了,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內宅沒個婦人主持大局中饋可不行,說親前就已經等了一年,這會兒是等不及了,再者……
這婦人猶豫了一下,看了蘇麗言一眼,欲言又止。
蘇麗言看在裡,就猜出估計這黃家要退婚,恐怕不止是要再等上一年這麼簡單,她垂下眼皮,拿茶杯蓋子撥了撥茶葉沫兒,這才抬頭笑道:
「我也知道你為難了些。可是怡姐兒如今也當是我妹妹,我自然是希望她更好一些,畢竟退婚一事於女兒家名聲有礙,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倒是想請你轉告你們家老爺,能多加考慮一下。」雖然對余氏的為人有些不齒,但元湘怡也是真正無辜到可憐,如果她真被黃家退了婚,那元湘怡這一輩子可真算是毀了。此時人的對名聲看得極重,尤其是元家這樣的人家,雖然家族已經沒落,但是就因為如此,一些規矩卻是越發守得厲害。
「奴婢不敢有瞞三少夫人,這親事咱們家老爺是肯定要退的。」那黃財家的猶豫了一下,雖然畏懼蘇秉誠的威名,但卻還是咬牙說了這麼一句話來。
蘇麗言倒有些疑惑了,放下杯子,微微偏了偏頭,一對羊脂白玉的耳環更是襯得那臉龐的線條優美,肌膚如同上好的雪凝脂般透明白皙,髮絲用頭釵挽了,幽黑得泛了淡淡的藍色,黑白襯映下,越發顯得眉目精緻如同畫卷般。她眉頭輕輕皺了下,隨即鬆了開來,眼裡露出困惑之色,清麗得讓人心醉。
「這是為何?」
黃財家的表情露出躊躇之色,像是有些難以啟口般,只是看到蘇麗言困惑的模樣,雖然是個婦人,但仍舊一下子看得入了迷,心裡暗道蘇家姑娘長相倒是頂頂的好,一邊看著她清澄透明的眼睛,下意識的袒露心防,老實說道:「奴婢家老爺問過道長,說七姑娘這樣要出嫁卻沒了母親,顯然是被克的,八字太硬,不太吉利。」她說到後來時,看到蘇麗言嘴角雖然帶著笑,不過眼睛裡卻是看不出笑意來,下意識的心裡有些犯怵,聲音就小了些,不過想到自己主子的態度,仍舊是堅持著將這話說完,才閉嘴不言,只是有些忐忑的看著蘇麗言,半晌沒有再說話。
一時間場裡安靜異常,廳裡元家侍候的丫頭婆子們臉孔漲紅,只羞得說不出話來,黃家人這樣的意思就是在說元湘怡人不詳了,這個話對一個姑娘的名聲來說,是個毀滅的打擊,可偏偏元湘怡要出嫁前死了親娘又是事實,叫人辯解不得,心裡都覺得憋屈,也連帶著把周姨娘母女都恨上了,說道是人死了也不安生,還給了元家抹黑,下人們一個個都覺得無顏見人的樣子,恨不能地上有條縫,立即鑽了進去。
蘇麗言早看出黃家人態度異樣的刁鑽堅決,卻是沒想到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一時間有些啞然。她就算知道周姨娘的死有蹊蹺,可要怎麼和人家解釋,這不過是陰謀詭計而已?要真說了出去,恐怕是讓人笑掉元家大牙。她跟太夫人徐氏等人不合,但這是內部矛盾,如今她也是嫁進元家的人,元家名聲臭了,以後出去,人家可不管她是不是蘇氏,直接就會說元家的三少夫人元蘇氏,這是古代女人的悲哀,沒有自我,只有一個代表嫁人之後夫家的姓氏!
家醜不可外揚,蘇麗言嘴唇微微動了動,沒料到元湘怡如此淒慘,剛喪了母不說,還背上這麼一個名號,原本被退了親就已經不容易再找親事,這下子再多了個克母的名頭,要想再嫁,估計元家倒貼銀子也難了。她心底歎息了一聲,嘴上仍舊是多說了一句:「七姐兒一向是個極好的,又怎麼會?恐怕是江湖術士為了騙錢,隨口胡說的罷?」
「也許是吧!」那婦人心不在焉的勉強陪笑,雖然是順著蘇麗言的話說,但任誰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心裡根本不是這麼想的,氣氛頓時又沉重了起來,蘇麗言沉默了一會兒,想到余氏為人,又接著說道:「那意思是,這門婚事你們黃家確實要退?就算是得罪咱們元家,也是堅決要退的?」
元湘怡被人說不吉祥,估計才是黃家真正要退婚的原因,什麼再等一年等不及了,估計只是黃家說出來的措辭而已,今日要不是借了祖父蘇秉誠的名頭,估計還問不出這句話來。蘇麗言心裡暗自歎息,卻見那婦人猶豫了一下,她想了想,瞭然於胸,給連瑤使了個眼色,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小口沒有說話,連瑤點了點頭,卻是心知肚明。從袖口裡掏了個精緻的寶藍色荷包袋子出來,走了幾步,塞進那婦人懷裡,一邊笑道:「這位姑姑今日穿的衣裳倒好看,奴婢這兒有個荷包,正巧配您的裙子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