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姐兒這事你們自個兒心裡都得有數,下人們的嘴都得捂死了,走漏不得風聲,不然後果你們也知道,往後要是旁人知道咱們元家出了這麼一個孽障,元家未出嫁的姑娘得受影響!」余氏先冷冷淡淡的看了二老爺一眼,才收回目光接著道:「老二家的,芸姐兒這些日子以來的異常,你作為嫡母,就沒察覺到半分?」
王氏這會兒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再也沒有以往的囂張跋扈,聽到太夫人問話,身子不由抖了抖,接著才哭喪著一張臉,有氣無力道:「兒媳這段時間操勞太夫人壽辰,大嫂又身子不爽利,兒媳沒個幫襯的人,所以竟致沒注意到芸姐兒的異常,叫那殺千刀的鑽了空子,求太夫人降罪。」說完,拿了帕子捂在臉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徐氏臉氏一下子鐵青,沒料到都到了這會兒,王氏竟然還想將事情牽引到她頭上來,當下氣得身子不住顫抖,卻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看著王氏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似的,王氏也不懼她,兩妯娌這會兒只差沒有正式的撕破臉而已,再說元湘芸私奔的事情實在是太重大,她一個人擔不過來,徐氏以前也沒少給她下絆子,這會兒哪裡有不趁機落井下石的道理,自己倒霉,也要她一塊兒跟著倒霉才好!更何況王氏心裡也覺得真冤,太夫人的壽辰她跑上忙下沒討到一個好,還自個兒暗地裡補貼了不少銀子,風光倒是風光了一時。不過勞累操心的更多,還貼了私房,怎麼算都是她虧了,平日她本身就忽略幾個庶女。元湘芸的異常她勞累之下沒注意到理所當然,這會兒王氏惱恨之下,都懷疑徐氏是不是竄通了蘇麗言。故意裝病要整她,因此恨她之下,打定主意要狠狠咬上徐氏一口,就算自己倒霉,也要拉徐氏墊背才好!
聽到王氏這話,果然余氏想起自己壽辰時的事情來,這下子可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了心頭來。看面前這兩個媳婦兒,沒一個順眼兒的!要不是當初徐氏這喪門星正巧在那當口病得要死不活的,蘇麗言也不可能藉故推了她的壽辰之事,如果不是蘇麗言不肯接手付銀子,她怎麼至於想著少花錢。請了這麼一個不上檯面的戲班子?又恨王氏這蠢婦,沒個眼力見兒,當初蘇氏挖坑給她跳,偏生她還歡天喜地的接了,這會兒發生這樣的事兒,要不是當初她蠢,哪裡會以致如今的情形來?
「你給我閉嘴!」太夫人高喝了一聲,她越想越氣,一下子扯了頭上的匾額坐起身來。恨恨的指著王氏道:「就你們一個二個不讓我省心的!」說完還覺得不解氣,王氏等人看她震怒,都連忙跪了下來,一溜跪了一通,蘇麗言也夾雜在其中,大老爺兄弟也跪在地上。甚至連要死不活的郭氏都被元鳳舉拖了跪在地上,唯有徐氏一人還坐在椅子上頭,沒人扶她跪下去,她這會兒又是渾身無力,因此最顯突兀。
余氏本來就恨她,這會兒一看她還好端端的坐著,也不管她是不是沒力氣跪下去,只是將滿腔的怒火全發洩到了她身上,回頭找了找,從床頭邊抄了藥碗來,狠狠朝她砸了過去:
「你這惡婦,還敢使性子?」
徐氏莫名其妙被劈頭蓋臉砸了個正著,那碗磕在額頭上劇痛就不用說了,苦澀的中藥味兒卻是潑得她一面門都是,順著臉龐往下滴,冷不妨流進嘴唇裡,滋味兒苦得人下意識的犯嘔,徐氏當下就蒙了,她這輩子,前頭當閨女時出生高貴,也算是顯赫異常,嫁人之後雖然有婆母壓著,不過是嫡長媳,在外也是風光無比,還從未有受過這樣奚落的時候,余氏以往對她雖然多有不滿,時常苛責,但從未有過現在這樣不客氣當眾給她沒臉的情景來,她風光了幾十年,臨老了還受人這樣辱罵對待,當下一口氣提不上來,死死盯著余氏,險些就此昏厥了過去,不過徐氏卻不甘心,強撐著一口氣,死死咬了一口舌尖,不叫自己真正倒了下去,由著人家潑污水,可這心裡頭滋味兒卻是百味橫陳,眼淚再也沒能忍得住,流了出來:
「母親何必如此對待兒媳?」她聲音顫抖又沙啞,顯然是氣到狠了,連話也說不利索,說完這一句話時,就像是用了渾身力氣一般,身子不住發抖,臉上狼狽無比,聲音帶著一股淒厲異常的味道,如老鴰般,神情狠戾如厲鬼般,讓余氏也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膀,徐氏卻不肯甘心,強撐著站起身來,狠狠看著余氏:「兒媳身子不爽利,也不是兒媳之錯,母親苦苦相逼,是不是想讓兒媳一命嗚呼了才好?」她這會兒氣到狠了,早沒了理智,也忘了自己這麼做出一時之氣,卻換來更嚴重的後果,這會兒倒是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朝余氏逼過去:「兒媳究竟哪一點兒不好了,讓母親如此痛恨,非要逼死了兒媳才好?」
「你給我滾開!」余氏臉上露出慌亂之色來,看這個一向安靜隱忍的大兒媳,突然間發起瘋來,又滿臉漆黑藥汁,如同厲鬼一般,也不由心裡有些犯怵,俗話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可是作為內府女眷,家裡又顯赫的,又有誰手上沒沾上一點因果人命?又哪裡能真正坦然得起來,余氏這會兒是真被嚇著了,徐氏表情實在是有些恐怖,再加上她臉上藥汁不住往下滴,冷不妨看去,那漆黑的湯藥就跟凝固住的鮮血般,叫人心驚膽顫,余氏看她過來,下意識的身子往後縮,一邊嘴裡慌亂喝道:「你給我站住,你這惡婦,做的壞事還不夠麼?鳳卿他……」說到這兒,徐氏身子頓時,余氏的話也跟著像是被人掐去了半截,才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般,一下子就住了嘴,那徐氏也像是反應過來,那股衝上來的惡氣散盡,身子一軟也趴伏在地上,半晌沒有說話。
現場突然鬧了這麼一出,蘇麗言只聽到元三郎的名字,下意識的就偏頭去看元鳳卿,心裡琢磨著太夫人這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卻見元鳳卿目光如千年不化的寒冰,面容冰冷如霜凍,她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連忙又收回目光來,一時間太夫人房間裡突然間熱鬧起來,有大老爺的怒吼聲以及二夫人的尖叫聲,外頭的下人們著急異常,卻沒一個敢進去瞧,只是離得遠遠的,個個交換著眼色,卻不明白裡頭究竟是鬧什麼事兒,折騰了兩個時辰,直到大夫過來時,太夫人早已經是昏倒了,據說是驚嚇過度,說了半宿胡話。
蘇麗言回到自個兒院子時,倒真是有些累了,勉強撐著將連瑤喚了過來,正色問道:「二夫人院子鬧出事時,你可被旁人發現?」原本連瑤給她傳話,她以為是許多下人們都聽見了,也沒放在心上,今日太夫人訓完話,她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這事兒了。
連瑤見她臉色難看,自個兒手腳都開始哆嗦了,她也是元家的家生子,許多內情比蘇麗言知道得還要清楚,這會兒早已經後悔自己嘴碎跟蘇麗言說這事兒,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卻勉強咬著嘴唇忍著哭意搖頭:「奴婢當時躲在柱子後頭,沒人看見,奴婢也是悄悄溜回來的,去時原也是聽到有吵鬧聲無意中過去的,並無旁人知道。」她說完,眼睛裡極快的閃過一絲悔色,接著『彭』的一聲跪在了蘇麗言面前,額頭就狠狠的叩在了地上,一邊忍著哭意說道:「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您饒了奴婢一命吧,奴婢以後再也不敢去多事,三少夫人。」
看她這模樣,蘇麗言心裡一沉,猜到了元湘芸院子的人估計是討不到好去,不然連瑤不至於哭成這副模樣,她還是頭一回活生生的聽到有人這樣蔑視性命,連忙強忍住心裡的各種不適,輕喝道:「慌什麼,只要沒人看見,什麼時候有人要你命了?」
她的意思竟然是不追究了。連瑤愣了一下,連忙抬起頭來,一張白淨的臉上鼻涕眼淚縱橫,看著她呆呆道:「三少夫人您不將奴婢交出去?」
「交你出去做什麼?只要你能守住自個兒的嘴巴,不要在外頭去胡說八道,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性命自然是無礙的。」蘇麗言這會兒已經猜出連瑤之前的想法,心裡一動,面色卻更淡然了些。連瑤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來,連忙又哭著衝她叩了幾個頭:「三少夫人放心,奴婢絕不敢出去胡說八道,三少夫人您放了奴婢這一回,往後奴婢定要做牛做馬報答您,絕不敢生出二心來!如有違背,奴婢定遭天打雷劈!」(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